“可究竟會是誰這麽惡毒,竟然會這般處心積慮地加害蘇城主呢?”何念安皺著眉,苦著臉,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問。
“雖然我們不知道真凶到底是誰,但現在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等著我們去做。”苦無意猶未盡道。
“什麽事?”何念安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苦無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既然是慢性毒藥,那勢必需要長期服用,而能夠讓蘇城主長期服用並不露出任何馬腳的機會,自然是只有往他的一日三餐中投毒這一個辦法了。”
“凶手往飯菜裡下毒?”瑞霜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進而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衝著苦無點來點去,表示讚同地附和道,“這倒是不無可能。”
“有沒有可能,我們試一試便知。”苦無輕聲一笑,遊刃有余地應對自如道,“畢竟當務之急,是阻止那人繼續加害蘇城主才是,否則蘇城主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說話間,四人已經走到了地牢門口,戚茂梧果真已經在外面恭候多時。
他見四人出來,立馬屁顛兒屁顛兒地笑臉相迎道:“苦大俠,怎麽樣?可有問出什麽線索來?”
苦無神色愀然、面色凝重,進而平心靜氣地搖搖頭,以此表示此行的收獲。
戚茂梧見苦無這副模樣,就連他自己的神情也不由得跟著一塊兒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其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
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甚至安靜得有些可怕,靜得可以聽到蟲聲薨薨和鳥兒啁啾。
就在這時,瑞霜猝不及防地語出驚人道:“我們此行前去地牢見范通達,雖然沒能找出真凶的下落和解藥,但是起碼可以確定,范通達一定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故而還請戚公公網開一面,把他放了吧。”
“啊?放人?這……”戚茂梧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面露難色、滿臉愁容的樣子像是遲遲做不出決斷。
許是瑞霜看出了他的難處,便信誓旦旦地放下狠話道:“還請戚公公相信我,我可以確定,范通達絕對不是我們所要找的那個人,如若出了什麽意外,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還有我。”苦無緊接著她的話說道,“如果放走范通達是一個錯誤的抉擇的話,那它所帶來的後果我願和小霜一起承擔。”
瑞霜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默契十足地跟苦無對視一眼,心裡是滿滿的安全感。
戚茂梧在內心好一番掙扎過後,長歎一口氣,進而勉為其難地一口答應道:“好吧!既然二位執意如此,堅信范通達與此事無關,那我便讓人把他放了吧!”
說完,戚茂梧又衝旁邊的獄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前去照做。
獄卒心領神會後,果斷邁著急匆匆的小碎步去放范通達。
苦無和瑞霜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進而直言不諱地切入正題道:“對了戚公公,現在已是將近日暮時分,不知蘇城主可是已經開始用膳了?”
“呃……”戚茂梧伸出一隻手掂量了一番,進而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算算時辰,的確是差不多了。”
聽到這裡,苦無的眼神當中驟然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進而張皇失措地脫口而出道:“糟了!戚公公,我們現在得趕緊去蘇城主的寢宮一趟。”
戚茂梧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雖不知苦無為何突然變得這麽緊張,不過他還是連連點頭答應道:“呃……好!好!”
眾人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大步流星地往蘇秉國的寢宮而去。
然而他們才剛剛趕到寢宮,便撞見一個宮女給蘇秉國送飯菜。
這個送飯送菜的宮女叫做柳彩彩,入宮也有十幾年了,膚如凝脂、手如柔荑,很是討喜。
蘇秉國的飲食起居,便是由她負責了。
眼看柳彩彩就要把食盒送進去,然而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苦無忽然驚慌失措地大喝一聲道:“慢著!”
柳彩彩被苦無這麽大聲呵斥,不由得赫然止步,愣是嚇得怔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不敢動彈。
苦無氣喘籲籲地湊上前來,手裡還握著一根銀針,進而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姑娘,可否把食盒打開,讓我試試毒?”
柳彩彩沉默不語、一言不發,愣是沒做回應,只是微微點頭,以示答應,而後便乖乖照做了。
柳彩彩把食盒自上而下地一一打開,而苦無則是一一驗毒。
結果世上的事情往往不盡人意,苦無用銀針測試了整個食盒,沒想到手頭的銀針竟是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苦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進而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其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難道問題並非是出在蘇城主的飯菜身上?
苦無正這麽思量著,柳彩彩突然輕聲細語地喚道:“公子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把飯菜送進去了。”
“哦!”苦無匆匆回過神來後,急急忙忙地回應道,“沒事了,你快去吧。”
柳彩彩重新整理好食盒,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把飯菜送進去,不過在背對著苦無的時候,卻是情不自禁地邪魅一笑。
苦無站起身子,昂首挺胸,在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難免焦頭爛額、抓耳撓腮,愣是遲遲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戚茂梧後知後覺地湊上前去,試探性地問:“苦大俠方才可是想試試城主的飯菜裡有沒有毒?”
“是啊。”苦無大大方方地承認道,“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問題竟然不是出自這裡。”
“唉!問題當然不是出自這裡,苦大俠倘若以為是城主的飯菜出了什麽問題,那就大錯特錯了啊!”戚茂梧哭喪著臉,真心實意地勸告道。
苦無皺了皺眉,茫然無措的眼神顯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戚公公何以斷定?”
戚茂梧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城主貴為九五至尊、聖龍之軀,每次用膳前,自然會有嘗膳官為其試毒,苦大俠所能夠考慮到的,我等都已經考慮過了。現如今那嘗膳官還好端端的相安無事,可城主卻是莫名其妙地一病不起,這又怎麽可能會是飯菜出了問題呢?”
苦無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愁眉不展地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麽……”
戚茂梧瀟灑自如地揮一揮手上的拂塵,進而一本正經地提議道:“苦大俠,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還是先命人安排客房,讓諸位住下來,明日再繼續商議此事吧?”
“也好。”苦無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愁眉莫展地答應道,“那就準備三間客房,有勞戚公公了。”
“啊?三間客房?”戚茂梧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 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苦無,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如果隻準備三間客房的話, 那豈不是意味著三個姑娘中,必須有一個……
戚茂梧想著想著,瑞霜忽然活蹦亂跳地湊到苦無的身邊,一把攙扶住他的臂膀,這一波格外強勢的操作仿佛就是在昭告全天下:苦無是我的!
看到這裡的戚茂梧總算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進而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頓時覺得通透了不少。
……
隨著畫面一切,四人已經入住各自的客房。
苦無正在座椅上呆坐,憂心惙惙、惶恐不安,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看上去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不用說瑞霜也知道,他一定是在為了蘇秉國的事情而憂思神傷。
瑞霜體貼細心地倒了一杯茶水遞到苦無的面前。
苦無一邊極其不自然地接過茶杯,一邊乾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道:“謝謝!”
他沿著茶杯的邊緣輕輕抿了一口,飲入喉中之時,就感覺汩汩清泉在裡面流淌,使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苦無才依依不舍地把這口茶水給咽了下去。
只可惜不管茶水再怎麽甘甜,也沒法把苦無從焦慮的深淵裡給拉回來。
“你還在想蘇城主的事情?”瑞霜溫柔似水地輕聲問道。
苦無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慢了半拍地點頭認可道:“嗯。”
瑞霜歎了一口氣,把兩隻手的胳膊肘撐在桌面上的同時攤開掌心,掌心托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小臉蛋,進而振振有詞地勸慰道:“有些事情你越是追尋答案,答案便越是會躲著你,到最後你把自己徹底繞進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令你滿意的結果。這就好比強扭的瓜並不甜,也許凡事順其自然的話,都會好上許多。”
苦無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頭頭是道地辯駁道:“強扭的瓜不甜是真的,但是它解渴啊。正如我們現在迫切追尋這件事情的真相,雖然未必能有什麽好結果,但起碼可以解蘇城主的燃眉之急。我也想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只怕蘇城主卻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你也聽戚公公說了,蘇城主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一旦駕崩,我們這幾個揭了皇榜的人也得跟著灰飛煙滅,哪怕我是神宗大俠,也不例外。”
瑞霜嘟囔著嘴,扭捏著身子,趕緊與之撇清關系道:“皇榜是我揭的,這跟你們有什麽關系?要死也該是我死,根本輪不到你們!”
“瞎說什麽胡話呢。”苦無饒有興致地開懷大笑道,“小霜,你覺得如若你死了,我還會獨活嗎?”
瑞霜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一時之間,小臉一紅、小鹿亂撞,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
她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進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而後掙扎著表情,連連揮手作罷道:“去去去!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一口一個死的,真是晦氣!你要真想含笑九泉,還得問你體內的滅魂之力答不答應呢!”
苦無長舒一口氣,心急火燎地話鋒急轉道:“好!不說這些了!咱們與其說這些有的沒的, 倒不如先想想下一步該做何打算。”
瑞霜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始終是束手無策、無計可施,隻覺得腦瓜子一直在“嗡嗡嗡”的響,愣是想不出一個應對的計策來。
“現如今既然排除了凶手往飯菜裡投毒的可能,那他又該是通過什麽途徑加害蘇城主的呢?”瑞霜一籌莫展、悵然若失地說,“本姑娘著實想不明白,如若真是要用慢性毒藥加害蘇城主,理應只有一日三餐這一條路才走得通啊!”
“是啊。”苦無控制不住地連連點頭,表示認可地讚同道,“我也是在此處困惑了好久,能夠讓蘇城主的身體狀況神不知、鬼不覺地衰退,唯有用慢性毒藥無疑,可這種慢性毒藥勢必要每日堅持服用才行,除了往一日三餐中投毒之外,好像確實已經沒有別的途徑……但是我們今日又並未在蘇城主的飯菜中檢測出任何毒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莫非是因為在蘇城主毒發之後,凶手便已經停止投毒了?”
“誒!這倒是有可能!”瑞霜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 眼睛倏的一亮,進而有理有據地順著他的話分析道,“蘇城主毒發之後,整個城主府勢必會變得更加森嚴,對於城主的安危,各方面也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把好關,凶手倘若在這樣的形勢下還要投毒的話,便相當於頂風作案,無疑是自取滅亡、自尋死路!故而在城主毒發之後他便收手,這才能保證自己可以高枕無憂地全身而退!”
瑞霜越說越來勁兒,自以為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而且還讚不絕口地連聲誇獎道:“哈!小和尚,你真是太聰明了!”
正當瑞霜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之時,苦無卻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就像是遇到了什麽瓶頸似的,隻覺得天昏地暗、頭暈目眩。
他緊皺著眉頭,當即就“嘖”了一聲,臉色更是愈發的難看,進而止不住地搖頭晃腦,義正詞嚴地自我否認道:“不對,不對……”
瑞霜愣了一下, 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進而愁眉莫展、疑惑不解地問:“怎麽了?哪裡不對了?這一切不都是順理成章嗎?”
“小霜,你忘了?戚公公方才跟我們說過,每次蘇城主用膳前,都有嘗膳官替他檢驗飯菜裡是否有毒。”苦無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道,“如果問題當真是出在飯菜裡的話,那為什麽蘇城主出了事兒,而嘗膳官那邊卻是雲淡風輕、風平浪靜,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
瑞霜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進而轉念一想,似乎還真是這麽回事兒,“誒,也是哦……”
苦無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了一團,進而一籌莫展、悵然若失地自言自語道:“可如果不是飯菜的問題,那凶手究竟是通過什麽途徑讓蘇城主臥病在床、一病不起的呢?”
瑞霜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進而上去拍拍苦無的肩膀,盡心竭力地安撫道:“小和尚,先別想這麽多了,既然毒素這邊毫無頭緒、沒有進展,那我們不妨調轉矛頭試試,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捉拿凶手的事情上,只要能夠找到凶手,那其他問題肯定也是迎刃而解了。”
苦無愁眉苦臉、惆悵萬分地扼腕歎息道:“小霜你說得對,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既然投毒一事遇到了瓶頸,那我萬萬不能把時間和精力都耗死在這件事情上。”
瑞霜抿了抿嘴,淡然一笑,更進一步地說:“明日我們去找太子,試探試探他的立場。”
“太子?”苦無愁眉鎖眼、詫異萬分,進而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不敢相信地問,“你當真懷疑是太子?”
瑞霜輕聲一笑,興致勃勃地猜測道:“既然太子現在最有動機,那我們又怎麽能不會一會他呢?他到底是不是凶手,我們明日領教一番,自能有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