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楊林風和崔向雲憑借巧妙的輕功總算是順風順水、暢通無阻地回到了妖族的羨月嗔地。
兩人剛一來到妖族境內,就直奔禮望宮的正殿而去。
期間崔向雲曾向楊林風問及為何是來到羨月嗔地而不是沐曦疑地,楊林風也僅僅只是輕聲一笑,並毫不吝嗇地把怪倚硎身在妖族的消息告知於他。
崔向雲聽後則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不光松了一口氣,就連心裡的大石頭也是落了地。
當二人來到正殿之時,現場獨留妖怪兩大統領,至於魔夔和鬼首昆則是早早離去,想來也是等得有些許不耐煩的緣故,這才率先一步返回了各自的種族。
崔向雲剛一跨過門檻,便是睜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進而激動不已、驚喜萬分地脫口而出道:“怪尊!”
怪倚硎一聽到這兩個字眼,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希望的曙光,進而猛地把頭一抬,一眼就盯上了面前飽受滄桑的崔向雲,而後出於本能,顫抖著聲線,不敢相信地吐出兩個字道:“魚王!”
怪倚硎迫不及待地起身相迎,崔向雲亦是著急忙慌地迎上前去。
兩人在互相逼近之際,才急匆匆地停下了奔突前行的步伐,在各自對視一眼之後,不謀而合地相擁而泣。
一時之間,熱淚盈眶、涕泗橫流!
這才短短一小會兒的工夫,二人便已經不約而同地哭成了一個淚人,想來也是久別重逢之後,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才會有現在的淚如雨下、淚流滿面。
怪倚硎相當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熱淚縱橫地泣不成聲道:“魚王,你終於回來了!萬千了!都整整萬年了!當初你為了救我而犧牲自己被困在神宗整整萬年。這萬年的光陰裡,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救你於水火之中!無奈礙於神宗的勢力,遲遲沒能讓你擺脫神宗的禁錮!他們都說你死了,但我就是不相信!我隻盼著有朝一日,還能夠與你有重逢之時!現在……現在……終於讓我等到了這麽一天!魚王,這萬年歲月,當真是苦了你了!”
崔向雲在啜泣了一聲過後,把雙手搭在怪倚硎的肩膀上,並將其稍稍挪開幾寸,進而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堅定不移的眼神良久,而後鎮定自若、平心靜氣地安慰道:“無妨,怪尊無需自責,也無需愧疚。昔日的怪尊還是我怪族的太子殿下,我舍身換取怪尊安然無恙、清泰無虞,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看到怪尊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未曾想沒能再見先怪尊最後一面,屬實有點可惜!但是現如今我一掙脫神宗的束縛就能看到昔日的太子殿下執掌怪尊之位,心中便是無限慰藉!相信先怪尊在天之靈看到太子殿下統領有方,一定也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怪倚硎勉為其難地擦乾眼角的淚水,勉勉強強地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進而興高采烈、心花怒放地與之相視一笑,一時沉浸在滿滿的喜悅當中甚至難以自拔。
就在兩人歡天喜地地相聚之時,楊林風忽然邁著輕盈的步伐悄無聲息地湊到妖杞囊的身旁,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用胳膊碰了碰他的手臂,進而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地輕聲笑笑,有意無意地耀武揚威道:“怎麽樣,妖帝?我辦的這門差事,總算沒讓您失望吧?”
妖杞囊的眼珠子有所偏移,簡單粗暴地瞥了楊林風一眼,進而在聳了聳肩膀的同時,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而後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瘋狂暗示道:“哼,楊林風啊楊林風,你別高興得太早了。雖說我答應讓你留在妖族,但這並不代表你能在我的地盤為所欲為、無法無天。要是你膽敢對我妖族的人不利,我絕不會放過你!”
“呵呵……”楊林風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甚至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陰森可怖卻又格外爽朗的笑聲,進而相當謙遜地矢口否認道,“妖帝言重了。我既已是妖族中人,又怎麽可能會對自己人不利,甚至到一種自相殘殺的地步呢?恰恰相反,我不僅不會對自己人不利,我還會想方設法地保護妖族。他日若是有誰膽敢欺負到我妖族頭上,便是與我楊林風為敵!”
妖杞囊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當場怔在原地愣住良久,半天不曾有所動彈。
只因楊林風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便是使得妖杞囊對他的看法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現在的妖杞囊倒是有些開始欣賞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輩了。
妖杞囊暗暗喘了一口氣,匆匆回過神來後,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進而一本正經地祝願道:“希望你言而有信、一諾千金,而不是光說不做、廢話連篇。我們與神宗的千年之約在即,到時候有的是你大展拳腳、大殺四方的機會,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你說的也能像現在這般大義凜然、問心無愧,而不是一見到自己的老熟人,就開始停滯不前、半步不進。倘若你心慈手軟,那也別怪我不留情面!”
聽到這裡,楊林風的神情便是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還請妖帝放心。你口中的那些老熟人於我而言,早已是形同陌路、毫不相乾。我不僅不會手下留情,而且還會把這些年我所承受的痛苦變本加厲地奉還給他們!我也要讓他們嘗嘗無家可歸、流離失所,以及失去至親之人的滋味!”
楊林風一邊這樣說著,雙手竟還於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每每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便總是不由得怒火中燒、悲從中來,以至於面紅耳赤、滿臉通紅,也就是相當正常的事情了。
不管楊林風對妖杞囊誇下的海口有多麽數不勝數、不計其數,但他就神宗這一點來說,的確是對他們恨之入骨、深惡痛絕。
與其說那是為了異族而戰,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而報仇雪恨!
就在兩人偷偷摸摸地竊竊私語之時,怪倚硎和崔向雲忽然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不緊不慢地湊了上來。
怪倚硎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來到楊林風的面前時,才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進而真心實意地感激不盡道:“楊林風,我怪族的刺骨魚王能夠相安無事地平安歸來,你自是功不可沒。此番就當我怪倚硎欠你一個人情,他日若是有什麽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也一定傾力相助,不留余力!”
“怪尊說笑了。”楊林風面帶微笑,遊刃有余地應對自如道,“江湖上都說妖魔鬼怪四大異族親如一家,現如今我既是在妖帝手下做事,那幫怪尊救人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算不上什麽大恩大德。更何況我先前一直以為異族的妖魔鬼怪都是無惡不作、十惡不赦的奸邪之輩,直到現在自己親身接觸才發現,原來諸位統領也並非是有我想象的那麽可怕,起碼是要比那些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正義之士好上太多了。”
怪倚硎很是欣慰地淡然一笑,進而心如止水地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拍拍楊林風的肩膀,而後心滿意足地稱心如意道:“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不過了。名義上你雖是為千面狐做事,可實際上我們妖魔鬼怪四大異族互借人手向來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故而你若是得到了其中任意一位統領的認可,其它三位統領的領地對你也是一樣歡迎。他日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府上坐坐。我怪族定當以賓客之禮相待,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多謝怪尊。”楊林風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意猶未盡道,“怪尊的好意,我在此心領了。只是我還是想要留在妖族多一點,就不四處瞎轉悠了。”
“哦?這是為何?”怪倚硎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隨即便是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莫非是覺得我沐曦疑地的燁星宮不如千面狐的禮望宮富麗堂皇、金碧輝煌?還是覺得我怪族的下人都是一些暴虎馮河的匹夫,對你會有照顧不周之處?”
楊林風呵呵一笑,頭頭是道、言之鑿鑿地解釋道:“並非如此,還請怪尊切莫妄自菲薄。我之所以更情願留在妖族多一些,那也只不過是因為這裡有我惦念的人罷了。我已經重重地傷過她一回,現在既然又讓我逮到這個機會,那我覺得這就是老天爺的恩賜,我一定要把握住這個天賜良機,用余生去彌補她。”
楊林風相當隱晦的一番言語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幾近挑明又不失分寸,蜻蜓點水般地點醒了怪倚硎,使得他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怪倚硎雖是心領神會地暗暗一笑,可妖杞囊卻是向他投去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其心裡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升般冉冉升起,不過準確來說,那更像是雨後春筍般湧上心頭,進而在神思恍惚間想著這個楊林風未免也太猖狂了一些,始終是對自己的女兒念念不忘、賊心不死,當真是叫人愁緒滿天、憂思鬱結。
妖杞囊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倒是忍不住在想,這樣一番為異族謀福祉的借刀殺人,到頭來會不會成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引狼入室呢?
就在妖杞囊暗自思量之際,怪倚硎卻是格外輕松地長舒一口氣,進而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帥氣十足地把雙手背過身後,而後豁達樂觀地言盡於此道:“也罷!既然你心系於此,那我也就不再過多地浪費口舌了。告辭。”
怪倚硎得心應手地雙手抱拳與之作別,楊林風卻偏偏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而是同樣雙手抱拳,以示回應。
緊接著,怪倚硎又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妖杞囊的身上,在衝他挑了挑眉頭的同時,乾脆利落地隨口招呼道:“千面狐,走了!”
妖杞囊相當沉重地點了點頭,以示答應,進而就這樣眼睜睜地怪倚硎領著崔向雲漸行漸遠,直至其奪門而出、縱身一躍後,偌大的禮望宮正殿上才僅僅隻留下了妖杞囊和楊林風二人共處一室。
兩人各自對視一眼,卻偏偏是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致使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只能聽到二人濃重的喘息聲。
楊林風此行來妖族的目的不為別的,純粹就只是為了他心心念念的妖瑞霜而已,故而現在跟自己這個不太熟的老丈人待在一起,自然還是有些許不適應和不樂意的。
於是乎,楊林風冥思苦想、絞盡腦汁, 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演出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還是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衝著妖杞囊憨憨一笑,進而心急火燎地找機會退場道:“妖帝公事繁忙、日理萬機,我就不多打擾了。公主殿下平日裡悠哉悠哉、閑來無事,想來定是無聊得很,我這就去找她玩玩,陪她打發打發時間!”
楊林風說完以後,便是不管不顧地轉身離去,邁著急匆匆的小碎步去尋找妖瑞霜的蹤影。
妖杞囊一聽這話,頓時就慌了神,就連眼神當中也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只在楊林風的眼眸當中停留片刻,便已如同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了。
他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攤開掌心,正對著楊林風離去的背影,微微張開的嘴巴正想開口阻止,但後來還是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而後隻得低垂著腦袋,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實在是身心交病、心力交瘁。
與此同時,就在楊林風即將奪門而出的刹那間,正想去找妖杞囊的妖北鱗剛好與之擦肩而過。
楊林風自顧自地大步朝天,哪怕是途經妖北鱗的身邊,也還是招呼都不跟他打一聲地就此離去。
妖北鱗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用一種極其厭惡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楊林風從自己的身邊經過,這一時之間,自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知道楊林風的留下意味著什麽。
楊林風對妖北鱗來說,不單單是自己強勁有力的競爭對手,更是令妖瑞霜痛哭流涕的傷心之人,而既然是令妖瑞霜傷心之人,那便也跟自己的仇人無異了。
妖北鱗的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忐忑萬分,很是害怕他會把妖瑞霜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雖說妖北鱗尚且從未擁有過,但他仍是見不得妖瑞霜跟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楊林風揚長而去的背影總是引得妖北鱗浮想聯翩,致使他一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而無法自拔,憂心忡忡、惴惴不安的樣子顯然是在擔心著些什麽。
“北鱗!”
直到裡面的妖杞囊大呼一聲,這才總算是把妖北鱗從無限的遐想當中給拉了回來。
妖北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進而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進而後知後覺地步入正殿之上,在來到妖杞囊的面前之後,才恭恭敬敬地單膝下跪,鄭重其事地雙手抱拳道:“參見妖帝。”
“起來吧。”妖杞囊一聲令下以後,又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此番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向我匯報?”
妖北鱗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不甚甘心地質問道:“妖帝誤會了,屬下只是想問問,妖帝為何要讓楊林風留在妖族呢?”
“留在妖族?”妖杞囊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進而饒有興致地問,“怎麽?我把他留在妖族,難道是礙你什麽事情了嗎?”
妖北鱗的心中一陣觸動,瞳孔於一瞬間放大到極致,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栗,進而慌慌張張地矢口否認道:“並非如此,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