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與何念安一路快馬加鞭,朝著臨安城的方向奔突前行,總算是在日暮時分抵達了目的地!
暖洋洋的晚霞灑在兩人的身上,使得他們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好似意亂情迷的男女之歡。
黃泉所帶來的瑰麗色彩猶如一片赤紅的楓葉,給廣袤無垠的蒼茫大地蒙上了一層厚重的被子,預示著自然萬物即將酣眠。
他們闖過城門,直奔城主府而去,急匆匆的樣子顯然是有什麽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大事!
大抵是苦無一行人等前不久才剛剛離去的緣故,使得城主府外看門的侍衛多多少少還認得這位府上的貴客,故而也就沒有多加阻攔,而是直接給他們放行。
他們剛一下馬進來,目標便很是明確,大步流星地直奔蘇少博的冷睿宮而去。
與此同時,蘇少博正在寢宮之內處理政務,而戚茂梧則是剛好從裡面出來。
戚茂梧帶上房門之外才剛一轉身,就看到苦無和何念安急急忙忙地迎面走來,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樣子仿佛是要跟人乾架似的,愣是把戚茂梧嚇了一跳,差點就要反應不過來!
戚茂梧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火急火燎地迎上前去,驚喜萬分地招呼道:“苦大俠!念安姑娘!你們怎麽回來了?”
苦無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而後一本正經地說:“戚公公,此事說來話長,可否讓我見蘇城主一面,我著實是有要事相商!”
“哦!好!”戚茂梧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道,“煩請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跟城主通報一聲。”
眼看戚茂梧就要轉身前去稟告蘇少博,但就在這急如星火、刻不容緩的危急時分,裡面的蘇少博卻是聽到風聲主動走了出來。
伴隨著“咯吱咯吱”的一陣聲響,寢宮的大門被其本尊緩緩拉開。
而蘇少博亦是在大門徹底打開之前,用一種雄渾粗獷的聲線,饒有興致地問道:“是何人在此喧嘩啊?”
隨著蘇少博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竟不由得瞠目結舌、大吃一驚,就連瞳孔亦是放大到極致,進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面前的苦無和何念安,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苦大俠?!念安姑娘?!”蘇少博欣然自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進而興高采烈、心花怒放地與之打招呼道。
苦無和何念安亦是面帶微笑地迎上前去,手舞足蹈地歡欣雀躍道:“蘇城主!”
蘇少博臉上的表情笑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都堆到了一塊兒,進而心潮澎湃地感慨道:“我原以為苦大俠昨日那一走,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相見,卻沒想到我們再次重逢的那一天,竟是來得如此之快!這著實是出乎我的意料!”
苦無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進而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苦笑,而後有條有理地以理服人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我起初也是這麽想的,無奈後來事出有因,我不得不來求助於蘇城主你,故而還請蘇城主出手相助!”
苦無說完,立馬就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鞠上一躬。
蘇少博見狀,頓時就慌了神,匆匆反應過來後,誠惶誠恐地將其扶起,進而客客氣氣地說:“誒!苦大俠這是說的哪裡話?昨日苦大俠臨走之前我就特地與苦大俠交代過,日後苦大俠若是遇到什麽難處,隻管來找我便是。苦大俠給我臨安城幫了這麽大的忙,這份恩情,我蘇少博一直銘記心中。現如今苦大俠既然有難,我又豈有坐視不管、視而不見的道理?故而苦大俠有什麽事情,但可直言。我一定竭盡全力、傾力相助!”
“如此,那便最好不過了!”苦無噙著淚光的眼眸隱隱閃爍,仿佛是有星羅棋布、不計其數的淚水即將從中奪眶而出,差點就要熱淚盈眶、涕泗橫流!
……
隨著畫面一切,三人已經轉場於蘇少博的寢宮之內。
他們圍著一張乾淨整潔的方桌相對而坐,婢女為他們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水,碰巧的是,這芳香四溢的茶水剛好是前不久王沛琛在居安城中請苦無喝的龍井!
待到婢女退下之後,蘇少博則是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指尖正對著熱氣騰騰的龍井,進而興致衝衝地招呼道:“苦大俠,念安姑娘,請。”
何念安禮貌性地莞爾一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接過茶水感激道:“多謝蘇城主。”
蘇少博微微一笑,以示回應,進而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她旁邊的苦無身上,發現他不光一動不動、當場怔住,就連目光也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而且那冷若冰霜的臉上總是時不時地閃過一絲怒色,好像是要將誰置於死地的節奏!
蘇少博的心裡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猶如旭日東升般冉冉升起,茫然無措的眼神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進而在驚慌失措之余,隻好把目光重新轉移到了何念安的身上,企圖從她那裡尋求些許幫助。
何念安心領神會之後,同樣注意到苦無的神遊天外、六神無主,進而同蘇少博一樣,把視線聚集到了苦無的身上,使得苦無在一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何念安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才鼓起勇氣,怯生生地試探道:“苦無兄?”
何念安輕聲細語的一聲呼喚,倒是終於把苦無從無限的遐想當中給拉了回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進而後知後覺地匆匆回應道:“呃……哦!抱歉……失禮了……”
蘇少博鎮定自若地淡然一笑,而後不緊不慢地安撫道:“無妨,苦大俠千裡迢迢地趕回我臨安城,想來定是舟車勞頓、很是疲憊,故而這愁眉不展、神思恍惚的,也是完全可以理解了。苦大俠現在若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讓人給苦大俠你安排客房,等什麽時候苦大俠休息好了,我們再細細商量也不遲。”
“哦!那倒不必了。”苦無張皇失措地拒絕道,“此番回程雖然路途遙遠,但倒也並未生出困倦之意,故而蘇城主所言安排客房,倒也就不必急於這一時了。”
“哦……”蘇少博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進而長歎一口氣,勉為其難地一口答應道,“既然如此,那便依苦大俠所言好了。這是我剛命下人沏好的龍井,現在正熱乎著,想來苦大俠喝了,一定可以起到提神醒腦、清醒神志的效果。”
蘇少博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把茶杯擦著桌面推到了他的面前。
但蘇少博所不知道的是,他剛才說的這番言語就算沒跟王沛琛所說的一模一樣,那好歹也是相差無幾。
現在再讓苦無聽到這樣的言辭,無疑像是將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苦無的身上,使得他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進而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一顆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苦無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看似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實則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驚濤駭浪!
他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稍稍皺眉,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多謝蘇城主的好意,只是現在這龍井在我這裡,早已變了味了。”
蘇少博不由得愣了一下,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倒是有些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苦無自居安城出來以後好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就連對待身邊之人都是這種不冷不熱、奇奇怪怪的態度,想來還是沒有從王沛琛的判若兩人中走出來。
不光蘇少博聽得一臉懵圈、手足無措,就連何念安也是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不謀而合地各自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何念安尋思著苦無跟蘇少博的關系雖然極好,但蘇少博現如今的身份好歹也是堂堂一城之主,苦無就以這樣的態度求人,未免太過囂張跋扈!
何念安雖不清楚苦無究竟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但她暗自下定決心,一定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否則後果斷然是不堪設想!
於是乎,何念安急中生智、靈機一動,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而且凌厲的眼神總是時不時地瞥一眼苦無,示意他適可而止!
苦無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猛然直起身子,挺起腰板,眼神當中更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還沒等兩人捕捉到它,它便已經如同過眼煙雲般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苦無匆匆回過神來以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進而神色慌張地連聲致歉道:“哦!蘇城主,實在失禮!我並非是那個意思……我……”
“誒!”還沒等苦無說完,蘇少博便是毅然決然地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不假思索地一把打斷了他的言語道,“苦大俠不必多言,我都已經明白了。”
苦無心弦一緊,進而掙扎著表情,把腦袋向前傾了傾,不敢相信地問:“蘇城主……明白了?”
“嗯!”蘇少博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進而表示篤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苦大俠素來大義凜然、大公無私、性情溫和、溫文儒雅,絕不會做出此等冒犯之舉,而今日再見苦大俠之時,苦大俠卻是如此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於是我以此推斷,料想苦大俠一定是遇上了難以解決、相當棘手的大麻煩,所以才會如此。”
苦無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臉色更是愈發的難看,進而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心如刀割、萬念俱灰地說:“如蘇城主所言,確實如此……”
蘇少博神色愀然、面色凝重,幾經思量過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進而條理清晰地分析道:“我見瑞霜姑娘和卓穎姑娘沒有跟苦大俠你一起回來,難道這件事情恰恰跟她們有關?”
“並非是這樣。”苦無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進而著急忙慌地矢口否認道,“她們二人各有各的去處,只是我所遇上的這樁麻煩事,遠沒有蘇城主所想的這麽簡單……”
“哦?”蘇少博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進而格外好奇地追問道:“願聞其詳。”
苦無長歎一口氣,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實不相瞞,蘇城主,昨日自你這裡離開以後,我本是在今日一早就趕回了居安城。只是那居安城的城主王沛琛心性大變,跟我一年之前結識的那個他可謂截然不同、判若兩人!他以城中百姓的性命為要挾將我拒之門外,之後還意圖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其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跟他父親可謂如出一轍、一模一樣!居安城在他的掌控下,早已變回以前那個民不聊生、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的景象!”
“什麽?!”蘇少博的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進而“啪”的一聲拍了拍桌子,引得上面的茶碗杯具一陣顫動,然後才目瞪口呆、詫異萬分地脫口而出道,“傳聞王沛琛清明公允、公正廉潔、操心政務、愛民如子,可沒想到他實際上竟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表裡不一、心腸歹毒的陰險狡詐之輩!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啊,王沛琛會變成這副模樣,著實是讓我始料未及。”苦無用一種略帶哭腔和悲愴的聲線,一籌莫展、悵然若失地感慨道,“我記得我最初結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一心為民、樸實無華、剛正不阿、無私奉獻的有志之士,可沒想到現在,他竟是跟變了個人似的,做出這種過分的舉動!當真是叫人大跌眼鏡!唉!這也怪我自己用人不察、任人不善,沒有識人之慧,否則斷不會輔佐王沛琛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坐居安城的君王!”
“誒!苦大俠切莫自責。”蘇少博神色自若、盡心竭力地安撫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像王沛琛這樣的暴君上位,那也不能全怪苦大俠,要怪,就怪王沛琛藏得太深好了……畢竟誰又能想象得到,這樣一個眉清目秀、乾乾淨淨、洞若觀火的人,心腸竟會是如此歹毒呢?其實那王沛琛的名頭,我多多少少也有聽過些許。當時我聽到苦大俠鏟奸除惡、逼得王允川退位讓賢的豐功偉績之時,本是想著為居安城感到慶幸,覺得這天下第一大城,終於能夠迎來一位明君。可沒想到現在,那終究只是我黃粱一夢的空想而已。”
苦無平心靜氣地搖頭晃腦,愁眉莫展、惆悵萬分地扼腕歎息道:“可惜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是我親手把王沛琛送上了王位,也是我,再一次讓居安城陷入了危機之中!”
“不!還不晚!事情還沒結束,一切尚有力挽狂瀾的可能!”蘇少博義正詞嚴地慷慨激昂道,“苦大俠!居安城貴為天下第一大城,自是非同小可、不容小覷,可我臨安城好歹也是四大都城之一,即使不如居安城那般兵力強盛,那也願為苦大俠盡綿薄之力!本王已經下定決心,我將禦駕親征,舉全城之力,率領精兵五萬,勢要跟王沛琛,一較高下!”
苦無一聽,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就連眼睛都被染得燦爛起來,進而恭恭敬敬地雙手抱拳,感激不盡道:“那真是多謝蘇城主了!只是此行凶險,蘇城主禦駕親征的話,恐有不測之虞啊!”
“誒!”蘇少博毫不猶豫地一把打斷道,“苦大俠不必多言,我意已決!今晚還請苦大俠和念安姑娘在這裡稍作歇息,待我命人整頓兵力以後,明日一早,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