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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第八百五十章 從此我叫楊林風
  數不勝數、不計其數的短劍在飛行途中融為一體,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飛快組建成一把削鐵如泥、沉重有力的慧心劍!
  慧心劍的劍尖閃耀著一點寒芒,看得人心驚膽顫、汗毛豎立。

  雖說當真只有一星半點,但僅僅靠這一星半點的寒芒,便足以讓方戰岩的眼睛都被染得燦爛起來。

  苦無輕而易舉地懸浮於空,右手的五指稍稍彎曲,掌心正對著位於自己斜下方的方戰岩,易如反掌地操控著慧心劍,使它猶如一頭饑腸轆轆的虎豹豺狼般迎著方戰岩奔突前行、突飛猛進,就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似是不把方戰岩飽餐一頓就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而現在的方戰岩依然呈一個單膝跪地的姿勢,自從接了苦無之前的沉重一擊之後,便是遲遲緩不過勁兒來。

  他現在一看到苦無的慧心劍撲面而來,心裡更是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升般冉冉升起,不過準確來說,那更像是雨後春筍般湧上心頭,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眼看慧心劍馬上就要把方戰岩一劍穿心,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方戰岩卻是急急忙忙地橫著封喉擋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右手緊握刀柄,左手按住刀尖。

  幸好方戰岩操作及時,這才使得慧心劍暢通無阻地撞在了封喉的刀身上!

  不過當慧心劍觸及封喉的刹那間,卻是猛地向外震懾出一股強烈的氣流,引得周遭風吹草動、樹木搖曳,驚起陣陣飛沙走石,卷起粒粒塵土飛揚,一時之間,陰風怒號、狂風呼嘯,一度吹得人睜不開眼。

  祭風道人和吳謀不謀而合地拿一隻手擋在面前,隻得透過指尖的縫隙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生怕那些沙塵碎石會吹到自己的眼睛裡。

  慧心劍的威力雖是相當於一把普通佩劍,但它在苦無體內這股滅魂之力的加持下,便也與上古仙劍無異了!

  而封喉貴為邪族至寶,自是無與倫比、非同小可,也得虧方戰岩手裡握著的是它,否則非得當場命喪黃泉、魂歸西天不可!
  不過封喉的威力雖然不容小覷,只可惜現在駕馭它的人偏偏是方戰岩,這就使得封喉限制了自身大部分的力量,縱使現在能夠擋下苦無的致命一擊,也已經是相當的勉強!
  苦無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隨即便是橫眉怒目、青筋暴起,像是在為自己沒能一招致命而感到自責。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方戰岩臉上的表情徑直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都堆到了一塊兒,其面露難色、滿臉愁容,神情愈發的難看,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苦無的這一劍無論是力度還是速度,尋常人等都遠遠無法企及,若非方戰岩有封喉苦苦支撐,恐怕早已是苦無手到擒來的囊中之物!
  方戰岩為了擋下苦無的沉重一擊,可謂使出了畢生所學,現在已經是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命阻擋,就連雙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那咬緊牙關、苦苦支撐的樣子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堅持不住!

  而苦無雖然應付得得心應手、綽綽有余,但他仍是怒目圓睜、瞋目而視,似乎但凡讓方戰岩多活一分一秒,苦無的心裡都是倍感煎熬!

  久而久之,許是苦無漸漸沒了耐性,其血色瞳孔之中的紅光竟是越發耀眼,而其本尊更是凶神惡煞、面目猙獰,臉上的神情一度扭曲到了極致,腦袋上方更有一股炊煙嫋嫋徐徐升起,不知是妖天笑的妖氣在隱隱作祟,還是苦無憤怒到了極致,所以才會導致如此。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之際,苦無忽然猛地把手一握拳,致使慧心劍於一瞬間四分五裂、分崩離析,化為星羅棋布、不計其數的短劍繞過封喉的周身上下,齊刷刷地與之擦肩而過,直擊方戰岩的胸膛而去!

  方戰岩的瞳孔放大到極致,瞠目結舌、大吃一驚,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一顆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方戰岩隱隱閃爍的眼眸當中滿是茫然之意,手足無措的樣子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不勝枚舉的短劍,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而祭風道人見此情形,臉上亦是風雲突變、驟然變色,當即就露出了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進而出於本能,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對著岌岌可危、命若懸絲的方戰岩,張皇失措地驚呼一聲道:“不要!”

  只可惜祭風道人一聲不要也僅僅是形同虛設而已,苦無對方戰岩恨之入骨、深惡痛絕,又怎麽可能會因為他人的一言一語而放他一馬?
  更何況苦無現在已經把祭風道人當成與之同流合汙、沆瀣一氣的奸邪之輩,又怎麽會再聽信他的讒言?

  苦無今晚若是可以放祭風道人一馬,那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畢竟看在往日的師徒情分上,說什麽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苦無雖然怒火中燒、牛氣衝天,但還不至於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尚且還知曉冤有頭債有主的這個道理,故而現在一心隻想殺了方戰岩為枯山報仇雪恨,至於其他的,則是一概不管,可是擋他道者,還是免不了死路一條,若非祭風道人和吳謀執意要留下方戰岩一條性命,苦無還真不會對他們兩個下手。

  現如今的苦無已經今非昔比、非同尋常,不光修煉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六合神通,而且還身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滅魂之力,肯定是在場眾人當中的修為最高者無疑。

  故而方戰岩既是苦無要動的人,那自是沒人能保得住他。

  於是乎,眾人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成千上萬把短劍猶如烏雲蓋頂般籠罩方戰岩瘦弱渺小、卑微不堪的身軀,哪怕方戰岩到頭來被萬劍穿心,以至落得一個千瘡百孔、體無完膚、遍體鱗傷的下場,眾人也僅僅只能聽到利劍穿腸而過的驚悚聲響!
  痛苦不堪的方戰岩本是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和聲嘶力竭的咆哮,但許多把短劍相互碰撞,一直在發出“劈裡啪啦”的清脆聲響,這就導致方戰岩的嘶吼聲被其籠罩,全然聽不見他所發出的半點動靜。

  短劍在穿透他的身體之後,又伴隨著苦無的號召繼續一飛衝天、扶搖直上,於半空中形成一抹優美的半圓弧度,然後才不謀而合地重新飛回到了苦無的衣袍當中。

  看到方戰岩死得面目全非、不堪入目,苦無的臉上才總算是閃過一絲心滿意足的和顏悅色。

  但祭風道人和吳謀看到自己的師弟落得這般慘痛的遭遇,瞬間就不淡定了。

  他們的眼眸之中隱隱約約噙著淚光,仿佛是將要有傾盆大雨般的淚水即將從中奪眶而出,隨時都有把這裡淹沒的可能。

  他們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更是控制不住地微微戰栗,紅撲撲的臉頰就跟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那面紅耳赤、滿臉通紅的樣子想來一定是緊張到了極點,否則絕不會是這樣宛若血色殘陽一般的通紅。

  “師弟……”祭風道人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顫抖著聲線,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道。

  寒風瀟瀟,呼嘯而過,但身赴黃泉之人卻是再也感受不到這股冰冷的寒意。

  他身體的溫度已經變得跟寒風一樣刺骨,甚至可以說是遠超凜冽的寒風。

  有的人身處朝陽、萬丈榮光,可有的人卻是身在冰天雪地,心在陰曹地府,死氣沉沉、黯然失色,毫無任何生機可言。

  方戰岩死了,單膝跪地著死去,姿勢未曾改變,只是先前遭受了苦無的一記重創,便硬生生地跪到了死為止。

  方戰岩這一生銀袍長槍、呼嘯往來,有過身為一個戰士的榮耀,也有過大獲全勝的驕傲。

  他從不會向誰臣服,也不會向誰屈服,但今天這被迫一跪,終於是像極了死到臨頭的懺悔。

  苦無慢慢悠悠地從天而降,不緊不慢地降落在方戰岩的面前,穩穩當當地踏在地上以後,又邁著沉著穩健的步伐往前走了幾步,距離死透的方戰岩更近了一些。

  苦無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用那洞若觀火的血色瞳孔虎視眈眈地凝視著魂歸西天的方戰岩良久,盡管他已經駕鶴西去、命喪黃泉,苦無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也還是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股又一股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
  之前的苦無一心隻想著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方戰岩早點去死,但現在得手之後,竟又覺得就讓方戰岩這樣一死了之屬實是便宜了他。

  苦無的神色愀然、面色凝重,凌厲的目光寸步不離地盯著含笑九泉的方戰岩良久,一度愁眉不展、憂思神傷,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是在思索著些什麽。

  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伸出一隻手,攤開掌心正對方戰岩的腦門,而後輕輕松松地往前一推,到底還是易如反掌地把方戰岩給推倒在地。

  方戰岩好似一個土崩瓦解的龐然大物,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邪族至寶封喉從他手上滑落,發出“哐當”的一陣清脆聲響,只可惜封喉僅僅只是一把短短的匕首,看似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實則其中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強大力量,不過因為它的外觀太過渺小,這就使得祭風道人和吳謀全然不曾注意到封喉的存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放在了方戰岩本尊身上,心中自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看到方戰岩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並不再掙扎,苦無這才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眼眸當中的血色瞳孔才逐漸退散,而其身後那奪魂攝魄、驚心動魄的妖天笑的身影亦是猶如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
  苦無清澈見底的眼眸終於恢復了正常的顏色,但卻不難從中看出一絲疲憊的神情。

  不過細細想來,這也實屬正常。

  先不說他承受滅魂之力需要耗費多大的精力,更何況他經歷如此變故,難免會有些身心交病、心力交瘁。

  苦無的眼睛一閉一睜,從中流出一滴淚水,進而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回過頭,迎著躺在地上的枯山緩步而去。

  苦無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臉上滿是神色自若、波瀾不驚的神情,不過他看似如此,實則也早已是心如刀割、萬念俱灰。

  苦無相當沉重地來到枯山的面前,謹小慎微地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他的遺體,二話不說就以蝸牛般的速度向前走去。

  祭風道人和吳謀心驚膽戰地目送著苦無的背影漸行漸遠,愣是不敢出手阻止,甚至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生怕驚擾了他,從而再度激發他體內的滅魂之力。

  可是當苦無邁步至門檻處時,卻又赫然停下了前行的腳步,按兵不動、隱忍不發的樣子似乎還在等待著些什麽。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可以聽到蟲聲薨薨、鳥兒啁啾。

  只見苦無稍稍扭頭,簡單粗暴地瞥了身後的祭風道人和吳謀一眼,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才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從此我叫,楊林風!”

  苦無說罷,毫不猶豫地跨過門檻,相當絕望地朝外走去,那一望無際的方向,顯然是下山的出路。

  由此看來,苦無是半刻都不想多待。

  而祭風道人和吳謀的心中則是一陣觸動,甚至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

  他們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抿了抿近乎乾枯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

  兩人就這樣傻不愣登地怔在原地,時而看看癱倒在地的方戰岩,時而默契十足地各自對視一眼,不過二人愣住良久,終究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兩條腿就像是被什麽不明物體給纏繞住了一樣,想要向前走去卻偏偏邁不開步,似是不知究竟該如何料理後事。

  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其實深藏不露的於七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自從方戰岩將封喉捅入枯山胸膛的那一刻起,於七便已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盡收眼底!

  他的雙手於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緊皺著的眉頭仿佛是對方戰岩的表現感到不滿,只可惜任憑於七如何的恨鐵不成鋼,也始終是無濟於事、徒勞無功,畢竟逝者已矣,他縱使再想怎麽追究,難道還能追到陰曹地府去嗎?
  於七分明早就已經提醒過方戰岩小心枯山,無奈方戰岩死活不聽,非要趁枯山還在神宗的時候對楊林風下手,以至於方戰岩落得現如今這個下場,自然也就怪不得誰了。

  只是叫於七感到氣憤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地培育了這顆棋子這麽長時間,結果到頭來他竟是一點沒有發揮自己的作用,反倒還白白耗費了自己這麽多的精力在他身上。

  每每於七想到此處,便總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難道於七還能不管不顧不成嗎?
  這自然是不行的。

  誰叫他邪族的至寶還遺留在了現場呢?

  於七可以不管那個將死之人,但卻不能不管自己邪族的無上至寶,無論如何,於七必須想方設法地把它留回在自己的身邊才行,否則時間一長,非得叫祭風道人和吳謀注意到它不可。

  好在祭風道人和吳謀現在正處於神思恍惚中遲遲不過神來,這也就使得於七有了足夠的可乘之機。

  他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進而蠢蠢欲動、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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