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虎視眈眈地凝視著高諧,凌厲的目光之中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股又一股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頗有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之勢。
隨著苦無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惡狠狠地瞪了高諧一眼,徑直使得高諧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高諧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小心臟更是“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想來高諧一定是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才會這般的心驚膽顫、坐立不安!
就在此時,祭風道人一行三人當即就急急忙忙地湊了上來。
他們邁著整整齊齊、沉重有力的步伐,有條不紊、不慌不忙地來到苦無的身邊。
三人在此駐足停留,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仿佛是要對高諧施以極刑。
只見方戰岩橫眉怒目、青筋暴起,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率先喝斥道:“大膽高諧!以下犯上、謀反叛逆、煽風點火、挑破離間、殘害同門、罪不可赦!此等居心叵測、圖謀不軌的亂臣賊子,不配坐那淙南派的掌門之位!理應當場誅之,絕不姑息!”
說罷,方戰岩的掌心上便是凝聚了一股又一股無形的氣流,眼看就要給高諧致命一擊,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苦無卻是張皇失措地驚呼一聲道:“師叔且慢!”
方戰岩被苦無這麽一喊,這才著急忙慌地停下了懸浮於空的雙手,進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
他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顯然是對苦無的突然勸阻感到不滿,但最後還是不得不按兵不動、隱忍不發,這不單單是因為方戰岩忌憚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也是因為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著實有所不便。
苦無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一本正經地告知道:“高諧雖然無惡不作、罪大惡極,但總歸是淙南派的掌門人,尚且罪不至死,更何況他倘若是魂歸西天、命喪黃泉的話,淙南派群龍無首,恐怕會有暴亂之患,故而還請師叔網開一面,饒他一命,給高諧一條生路吧。”
“給他一條生路?”方戰岩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道,“你可知高諧作惡多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這條生路你說給就給,苦無,你當真以為立了大功,神宗就是你說了算了麽?”
“師叔不要誤會。”苦無面不改色心不跳,平心靜氣地否認道,“只是弟子以為,高諧好歹統領淙南派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年來他率領淙南派製衡異族的妖魔鬼怪,雖說戰績寥寥,但也不算碌碌無為、毫無作為。故而使其先前的功抵他現在的過,兩兩相抵想來也是恰到好處。”
“簡直是荒謬之言、不經之談!”方戰岩怒目圓睜、瞋目而視,進而怒火中燒、氣衝鬥牛地辭氣激憤道,“他……”
“誒,師兄!”還沒等方戰岩說完,吳謀便是邁著急匆匆的小碎步來到他的身邊,進而驚慌失措、苦口婆心地與之竊竊私語道,“你切莫激動啊!苦無好不容易回來,你又何必總是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呢?他此番回來就千辛萬苦地幫我們退敵,可謂戰功累累、戰績非凡,你就不要總是擺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咄咄逼人、怒氣衝衝的了!”
吳謀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方戰岩的身上,硬生生地把它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使得方戰岩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方戰岩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正想接著開口反駁,但卻被吳謀徑直摁了回去,偏偏一點兒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方戰岩當即就“嘖”了一聲,進而奮力把手向下一揮,以此表示了一個急躁而又無力的動作,最後隻得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臉上滿是身心交病、心力交瘁的無奈神情。
吳謀安撫好方戰岩以後,重新扭頭面朝苦無,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進而心如止水、不緊不慢地詢問道:“苦無,既然這人是你所拿下的,那麽到最後究竟如何處置,不妨也就交由你定奪吧?”
苦無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才鄭重其事地開口道:“高諧的罪孽深重、十惡不赦,此等陰險敗類,江湖上恐怕是再也容不下他。縱然留住了他的小命一條,也難保他日後不會再為禍江湖、禍亂人間,而這淙南派掌門人的位置,他更是德不配位。故而我提議,廢去高諧的一身武功,終生不得修行,並由他的大弟子宋朝陽,擔任淙南派新一代的掌門人。”
還沒等高諧本尊給出反應,宋朝陽倒是率先瞪大了眼睛,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的眼神當中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還沒等眾人捕捉到它,它便已經如同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了!
“苦少俠,不可以!”宋朝陽滿臉都是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並慌裡慌張地拒絕道,“在下才疏學淺、武功平平、功力微弱,單論實力,遠遠不如師父,又如何能配得上這掌門之位呢?”
苦無的眼睛一閉一睜,重新把目光轉移到了宋朝陽的身上,進而有條有理地以理服人道:“要當掌門,看的不單單是一個人的能力如何,也要看他的品行和道德操守。如果一個人連起碼的公允清廉和舍己為人的大義都做不到的話,那又憑什麽坐那掌門之位呢?朝陽兄身為淙南四俠之首,古道熱腸、剛正不阿、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在我看來,要你坐這淙南派的掌門之位,遠比高諧要合適得多了。”
“這……”
“誒!”還沒等宋朝陽說完,苦無便是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毅然決然地打斷了他的言語道,“高諧不配再坐掌門之位乃是毋庸置疑、不可否認的事實,朝陽兄如果遲遲不接手的話,那麽淙南派這麽多能人異士群龍無首,恐有暴亂之患,屆時退出四大門派的行列,可就並非是人力所能挽回的了。”
宋朝陽的心中一陣觸動,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栗,進而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而後隻得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相當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一個字道:“是。”
高諧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猶如旭日初升般冉冉升起,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情況的不對勁兒!
他的臉上風雨突變、驟然變色,進而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地盯著宋朝陽,就像是發了瘋似地大呼小叫道:“不!我才是淙南派的掌門,沒有人能從我手裡奪走它!沒有!”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苦無愁眉不展、怒火中燒地厲聲呵斥道,“高諧,你終將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現如今我廢你一身武功,希望你能反躬自省、面壁思過、改過自新。倘若還有下次的話,便絕不會是廢去一身武功這麽簡單!”
高諧心弦一緊,就跟觸電了似的,身子微微一顫,瞬間心如刀割、萬念俱灰,面如土色、臉色慘白的樣子全然沒了之前的神采奕奕和鬥志昂揚,匆匆回過神來後,連滾帶爬地朝苦無疾馳而去,進而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道:“不要廢我武功!求求你,不要廢我武功!我不能沒有武功的!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
苦無緊閉著雙眼,對高諧的哀求置之不理,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是有些許不耐煩,在隱忍了好一會兒後,才狠下心來一腳踹開高諧,並飛快揮舞手中的熔寂,以一種詭異莫測的手法對著高諧的雙手雙腳連砍兩劍!
隻眨眼間的工夫,高諧的雙手雙腳上便是赫然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傷痕,一時之間,鮮血淋漓、血流不止!
而高諧本尊臉上的表情更是直接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亦是堆到了一塊兒,並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哀嚎和撕心裂肺的咆哮,其慘叫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響徹雲霄,想來一定是疼到了極點,所以臉上才會呈現出痛苦面具的神情。
他虛弱無力地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慘叫連連,疼得死去活來、生不如死,叫人看了都不禁豎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宋朝陽見狀,頓時就慌了神,憂心忡忡、惴惴不安的樣子仿佛已經忍不住要上去為高諧解圍。
他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進而向前招了招手,心慌意亂、慌慌張張地對淙南四俠的其他三位說道:“快把師父抬下去!”
三人匆匆反應過來後,急急忙忙地上去抬人,而宋朝陽則是同樣往前一步,識趣地雙手抱拳,憂心惙惙、惶恐不安地感激不盡道:“多謝苦少俠不殺之恩,我等回去之後,一定盡心竭力地照料師父,絕不會讓他有一絲一毫的紕漏!”
說罷,宋朝陽便率領淙南派的眾弟子原路返回、打道回府,不過這一路上,卻是免不了聽高諧發出一聲又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解決了高諧謀逆叛亂一事之後,慕功和榮百華以及其他師兄弟們則是齊刷刷地迎上前來親切地跟苦無打招呼。
於七簡單粗暴地瞥了周遭的人群一眼,本是不想搭理苦無,但看到這麽多人跟浪潮似的齊刷刷地湧向苦無,又不得不隨波逐流,緊跟他們的腳步前去敘舊。
畢竟於七細細想來,如若要幫方戰岩奪得他體內的滅魂之力的話,恐怕還是得跟苦無打好關系才是。
慕功率先湊到苦無的身邊,並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進而興致衝衝地與之打了個招呼道:“師弟,好久不見!”
“是啊!”榮百華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進而匆匆忙忙地附和道,“苦無,你終於回來了。你不知道大家日盼夜盼,盼了多少個日日月月呢!”
於七擠過人群,相當自然地拍了拍苦無的肩膀,並露出一抹標準的假笑,乾脆利落地吐出四個字道:“回來就好。”
苦無與之相視一笑,以作回應。
洛扶煙看著眾人圍著苦無團團轉的樣子,心裡頓時就不樂意了。
他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雙手於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面紅耳赤、滿臉通紅的樣子想來一定是憤怒到了極點,仿佛下一秒就要對苦無大打出手、拳腳相向!
葉庭芝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湊到他的身邊,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進而試探性地喚道:“洛大哥?”
葉庭芝的輕聲呼喚把洛扶煙從無限的遐想當中給拉了回來,倒是使得他的臉色於一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洛扶煙簡單粗暴地瞥了他一眼,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問:“幹什麽?”
“哦!沒什麽。”葉庭芝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說道,“我就是想問問洛大哥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打算?”洛扶煙沉思片刻後,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嘴角滿是鄙夷不屑的神情,而後睜大了雙眼,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能有什麽打算?能息事寧人的話,自然是息事寧人了,何必要節外生枝、橫生變故呢?”
葉庭芝一聽這話,當即就察覺到一絲不妥之處。
其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愁眉莫展、疑惑不解地質問道:“不知洛大哥你此言何意呢?難道這關門弟子之位……”
“關門弟子之位?”洛扶煙不自覺地跟著他念了一遍,進而輕蔑一笑,蠻不在乎地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苦無坐這關門弟子之位都坐了多長時間了……早已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我此時要想將其撼動,無異於以卵擊石,難如登天。更何況苦無現如今的實力,你也已經看到了,我遠遠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去爭奪他的關門弟子之位,我何必自討苦吃、自討沒趣,非要和他作對呢?”
“可是……”
“算了。”葉庭芝正想接著反駁,不料洛扶煙竟是毅然決然地將其一舉駁回道,“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也該放下了。我呀,是鬥不過苦無的……”
洛扶煙的言語之中滿是無奈,一度變得失魂落魄、灰心喪氣起來,那幽怨的小眼神縱使是寫滿了諸多不甘,也始終是束手無策、無計可施,到最後隻好就此作罷,拿他當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洛扶煙低了低頭,晃了晃腦,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進而淒清落寞地轉身離去,垂頭喪氣的樣子叫人看了都忍不住會心疼幾分。
眾人圍著苦無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只有洛扶煙一人心如死灰地往回走。
滿滿的失落感猶如烏雲蓋頂般重重地壓在了洛扶煙的頭上,甚至一度壓得他喘不過氣。
洛扶煙隻覺得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陰暗了起來,看到苦無方才的一頓操作猛如虎,更是讓洛扶煙清楚地意識到, 自己在這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裡,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葉庭芝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洛扶煙漸行漸遠的背影,就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不過這心裡自然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一時之間,當真是說不完的哀怨、道不盡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