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蘊笙皺著眉,苦著臉,楚楚可憐、委屈巴巴地哭訴道:“我奉妖帝之命,潛入神宗打探消息,必要之時,通風報信,向他匯報有關神宗的一應事宜……”
楚蘊笙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慕功的身上,使得他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清晨光鮮亮麗的露珠般從葉尖上滾落下去,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慕功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就連旁聽的於七亦是如此,臉上的神情可謂與之空前絕後的如出一轍,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不過當於七心驚膽顫、坐立不安之際,竟還有些許為之慶幸。
幸好自己交代給楚蘊笙的任務她沒能夠得手,否則熔寂身為異族之物,而她身為妖族之人,非得把它帶回去交給妖杞囊不可,又怎麽可能會再把它帶回來交給自己呢?
想到此處的於七突然覺得有些頭皮發麻、頭昏腦脹,仿佛是有成千上萬隻蒼蠅在耳邊轉悠轉悠似的,一直在“嗡嗡嗡”地吵個不停!
不過不管於七再怎麽難受,也不會有慕功這樣心如刀割、萬念俱灰。
慕功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進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而後顫抖著聲線,怯生生地問:“沒想到你當真是妖族之人,可你的身上分明察覺不到一星半點的妖氣……”
“是散腥草……”楚蘊笙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那是一種能令人脫胎換骨、改頭換面、煥然一新的仙草,江湖罕見、世間少有,凌絕頂上,千年可結一株。我把散腥草搗碎成汁,以其塗遍周身上下,煙熏三天三夜,歷經萬蟻噬心之痛,才總算是褪去了身上的妖氣,也正是因此,祭風道人那時才會把我當成常人看待。”
慕功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感到瞠目結舌、大吃一驚,噙著淚光的眼眸隱隱閃爍,仿佛是有星羅棋布、不計其數的淚水即將從中奪眶而出,頗有一番水漫金山的架勢,仿佛隨時都有把這裡淹沒的可能!
他灰心喪氣、失魂落魄地緩緩抬頭,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楚蘊笙,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有那麽一瞬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一度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慕功微微張開的嘴巴好像是要說些什麽,但是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看似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實則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驚濤駭浪,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想來定是憤怒到了極點,所以才會是這般的面紅耳赤、滿臉通紅。
楚蘊笙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試探性地問:“大師兄,我……”
“別叫我大師兄!”還沒等楚蘊笙說完,慕功便是毅然決然地將其一把打斷道,“你既是妖族的長老,叫我大師兄實屬不妥。往後的日子裡,叫我全稱就好了……”
楚蘊笙心弦一緊,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初升般冉冉升起,不過準確來說,那更像是雨後春筍般湧上心頭!
她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才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答應道:“好……慕功,你剛才分明說過,不管我背後所仰仗的究竟是何人,你都會愛我始終如一……不知你現在……是否還會信守承諾……”
慕功並未在第一時間給予回應,而是傻不愣登地怔在原地良久,沉默不語、一言不發,致使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只能聽到在場三人沉重的呼吸聲。
一向運籌帷幄的於七見此情形,竟還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神當中滿是茫然無措之意,幸虧當初沒有讓她知道自己邪族後代的身份,否則這事兒要是傳到了妖杞囊的耳朵裡,後果一定是不堪設想!
慕功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才相當艱難地開口道:“信守承諾……會……當然會……我會愛你……始終……如一……”
隨著慕功的話音剛落,他的眼神便是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股又一股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強大殺氣,進而斜著向外伸直一條手臂,猛然變出了自己的流青!
楚蘊笙見狀,頓時就慌了神,不光心中一陣觸動,眼神當中更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只在楚蘊笙的眼眸當中停留片刻,便已經如同過眼煙雲般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楚蘊笙的瞳孔放大到極致,臉上可謂風雲突變、驟然變色,當即就露出了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已然是大驚失色、驚愕不已!
緊接著,慕功二話不說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楚蘊笙接連揮出兩道劍氣。
楚蘊笙在驚慌失措之下徑直緊閉著雙眼,不光臉上的表情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也堆到了一塊兒,愣是不敢再往前看上一眼,想來心裡定是害怕到了極點,所以才會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可楚蘊笙緊閉雙眼不出片刻,竟是不由得打了個趔趄,口中更是張皇失措地發出一絲輕微的呻吟,差點就要因站不穩腳跟而摔倒在地!
直至楚蘊笙猛然睜大了雙眼,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這才赫然發現,原來慕功的那兩道劍氣竟是替自己斬斷了手上的鐐銬,這就使楚蘊笙得以重獲新生!
慕功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急急忙忙地迎上前去,進而十分強勢地一把抓住她的纖纖玉手,一本正經地說:“快走!你必須離開這裡!倘若你是奉了其他掌門人的命令還好,可你現在是受妖帝指使,要是讓楊若靈知道你是在為妖帝做事,她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置你於死地,屆時就算我向師父求情,他也未必能放過你!無論如何,你都先給我回去再說!”
“不行!”慕功才剛剛往前邁出一步,楚蘊笙便是將其一把給拉了回來,進而慌慌張張地驚呼一聲道,“要是我走了,你又該怎麽辦?如果讓祭風道人得知是你放走了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是師父的首席大弟子,他再怎麽樣也不會讓我有生命危險,大不了就是重重地懲戒我,然後再罵我幾句罷了。”慕功憂心惙惙、惶恐不安地提出了自己的顧慮道,“可是你不一樣,自古正邪不兩立,你是妖族的長老,要是讓師父知道你這樣的妖族之人膽敢闖進神宗的話,一定會引得他勃然大怒、牛氣衝天的!”
“可是……”
“沒有可是!”慕功橫眉怒目、青筋暴起,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打斷道,“你必須跟我走!”
說罷,慕功便是把勁兒使得更大了些,一把拽住楚蘊笙往前走去,只是在路過於七面前之時,稍稍駐足停留,進而義正詞嚴、乾脆利落地告知道:“於七,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今天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帶走蘊笙,誰也攔不住我!你要是不想跟我展開衝突,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等我送蘊笙離開之後,自會去向師父請罪!”
於七怔在原地愣住許久,半天沒做回應,只是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見慕功拽著楚蘊笙火速離去了。
於七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現場獨留他一人愣在牢房,顯得一度十分淒清落寞。
本以為楚蘊笙可以這樣順利逃走,誰知兩人才剛一出地牢,竟是相當碰巧地撞見了匆匆趕來的楊若靈!
楊若靈見此情形,不由得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進而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而後心亂如麻地脫口而出道:“大師兄,你敢劫獄!”
面對楊若靈的質問,慕功沒做理會,而是霸氣側漏地把楚蘊笙推向一旁,心急火燎地催促道:“我來拖住她,蘊笙你快走!”
說罷,慕功當即就以一個箭步迎著楊若靈奔突前行、突飛猛進而去,並不由分說地斜著流青向其砍去!
楊若靈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匆匆回過神來以後,火急火燎地拔劍應對,同樣朝著慕功斜劈而去。
伴隨著“砰”的一陣清脆聲響,兩者劍身相撞,向外震懾出一股又一股強大的氣流,引得周遭風吹草動、樹木搖曳,驚起陣陣飛沙走石,卷起粒粒塵土飛揚,一時之間,陰風怒號、狂風呼嘯,使得場面一度十分壯觀,直叫人歎為觀止、震驚不已。
此等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之勢,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楚蘊笙出於重傷未愈的緣故,接連打了好幾個踉蹌,險些因沒站穩腳跟而吃了一嘴灰!
不過當她穩住重心以後,又是以飛快的速度轉身回頭,進而出於本能,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正對著慕功,而後七上八下、忐忑萬分地放聲疾呼道:“慕功!”
慕功稍稍扭頭,簡單粗暴地往身後瞥了一眼,進而正色莊容地大喝一聲道:“快走!”
慕功一度陷入了跟楊若靈激烈的廝殺當中而無法自拔。
而身心交病、心力交瘁的楚蘊笙只能直勾勾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的眼前,畢竟按照她現在的狀態,縱使想要上前幫忙,肯定也是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楚蘊笙面露難色、滿臉愁容,臉上的神情可謂愈發的難看,直至其幾經思量過後,才把心一橫、把頭一扭、把身一轉,瀟灑自如地縱身一躍,不管不顧地揚長而去。
畢竟楚蘊笙細細想來,慕功擅自護送自己出獄,已是重罪一條,如若自己還沒逃出去的話,那更是辜負了慕功的一片良苦用心,故而楚蘊笙再三掂量過後,還是不得不先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盼往後與慕功,還能有再見之日!
楊若靈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就這樣親眼注視著楚蘊笙從自己的面前逃走,心中自然是有諸多的不服氣!
她怒目圓睜、瞋目而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進而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而後當即就把殺氣騰騰的目光聚集到了慕功的身上,並怒氣衝衝、氣衝鬥牛地辭氣激憤道:“大師兄,你瘋了?!你知道放此等重犯離開,你自己會有什麽下場嗎?!”
“我當然知道!”慕功大大方方地心知肚明道,“等蘊笙走得再遠一些,我自會去向師父請罪!”
楊若靈的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栗,進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的慕功,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她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眼睛倏的一亮,進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不敢相信地質問道:“你寧願自己背負罪責,也要放楚蘊笙安然無恙、清泰無虞地逃離神宗。大師兄,你當真愛她至此嗎?!”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慕功凶神惡煞、面目猙獰,齜牙咧嘴、目眥盡裂的樣子好似自地獄而來的混世魔王,隨時都有把附近夷為平地的可能,進而霸氣側漏地放下狠話道,“要抓蘊笙,先打過我再說!”
“你……”楊若靈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進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頭頂上方總是有股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嫋嫋炊煙徐徐升起,仿佛再也壓製不住胸中的怒火!
楊若靈眯了眯眼睛,一度惱羞成怒、氣急敗壞,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既然如此,那麽大師兄……多有得罪了!”
話音剛落,楊若靈便是把劍抽了回去,轉而從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砍向慕功的身體發膚,眼疾手快、出手迅猛的招式絲毫不像是想要留有余地的意思。
好在慕功憑借矯健的身手一一抵擋,總算是暢通無阻、順風順水、有驚無險地擋下了楊若靈的一擊又一擊。
兩人紛紛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度打得不可開交、如火如荼!使得周遭滿是劍身相撞之時所發出的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驚天動地、響徹雲霄、震耳欲聾!
與此同時,於七恰好不緊不慢地從地牢之內緩步而出,剛一出來就看到兩人激烈廝殺的場景。
於是乎,於七頓時就變得警惕起來,徑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隱匿到了牆角的陰暗處,進而低垂著腦袋,不禁神遊天外、魂不守舍,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也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麽東西。
於七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尋思著他們兩人的事情,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的為好。
於七抿了抿乾枯的嘴唇,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進而在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之後,鎮定自若、氣定神閑地轉身離去。
畢竟今晚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情,肯定又是要掀起一場風波無疑。
與其站在此處卷入其中,倒不如先閃為妙、獨善其身。
慕功和楊若靈的交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不過雙方交鋒之時,卻幾乎都是為了楚蘊笙一事,只可惜兩人不管如何鬥爭,最終的結果自然也都是不言而喻了。
畢竟慕功整整八重天的強大功力,又豈是區區六重天的楊若靈所能對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