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湖水蕩漾,夕陽西下,太陽光好似火焰一樣,將他團團包裹。拂面而來的風吹到許司揚年輕好看的臉,竟染紅了他眼眶。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該是什麽心情。他這樣安靜陽光的男孩,如今也放下了沉重的心事,重新做回驕陽,明明是件讓人放心又輕松的事啊。
可我為什麽,覺得那麽心痛遺憾,又無奈呢?
他明明,是那麽好的男孩子啊。
我看著他,熱烈明豔的陽光灑在我和他身上,竟漸漸地燙了眼睛。
我幾經吞了吞喉嚨裡的苦澀,卻還是帶著濃濃的澀意才能開口:“你做的對,過去再值得留戀,都只能往前走。”
“許司揚,你這樣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的。”
他沒立馬搭話,只是微微閉了眼睛慢慢仰起頭,任由瀲灩似火的陽光傾瀉他滿身。
許久,他才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向我看來的那一秒,如破繭成蝶一樣讓人驚豔。
眉目舒展,藏著明月清風。
下一秒,他倏然笑開,笑容乾淨溫暖,一如我們初見的笑顏。
“我知道啊。”
就連聲音,也是一如從前。
我這才緩緩綻開笑顏,衝他重重地點頭:“嗯!”
和許司揚談完,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本來準備去吃五食堂的變態辣旋轉小火鍋,卻因為梅艾的一個電話,就讓這個計劃泡湯了。
因為梅艾說,在德得軒訂了位子,程勁和她要一起請我吃飯。
許司揚眼睜睜地看著我掛了電話,眼神帶著無奈和失落,聲音也沒往常輕快,帶了些惱恨:“又要放我鴿子,方瑾瑜,你真是個狗東西。”
我自知理虧,連忙賠笑臉:“嘿嘿,對不起嘛。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你也看到了,是突發情況嘛。”
許司揚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笑。只是弧度比往日淺了許多。
我瞬間覺得自己不算是狗東西,而是根本就不是個東西。愧疚感迅速遍布全身,越發諂媚伴著真心道:“真的對不起。我發誓,絕對絕對沒有下次了。我答應你的事,絕對會做到。答應你的約,風雨無阻都會赴的。”
許司揚定定看著我,眼裡好似隱藏著一個看不懂的紛雜世界,整個人都漫上了一身神秘和憂鬱的氣息。
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了他幾秒。最後還是無奈地搖頭笑了,語氣帶著妥協和希冀:“那我就再信你一回。”
我長舒了一口氣,但還是不確定道:“你說真的,不生我氣吧?”
許司揚白了我一眼,轉過頭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滾,別在我面前礙眼。”
我一聽,知道他確實沒再生氣,這才徹徹底底放了心,連忙拿起包,狗腿地衝他揮手:“那我滾啦。多吃點,拜拜!”
他沒搭理我,塞了滿滿當當的青菜,嘴唇鮮豔欲滴。
我看著他那憋得滿是青筋的臉,哈哈大笑地滾了。
等我滾到德得軒的時候,發現梅艾和程勁已經點好了菜,幾乎都是我愛吃的。
我很是詫異,看著梅艾,似笑非笑地問:“怎麽突然想起要請我吃飯了?”
此話一出,梅艾的眼圈就紅了紅。程勁的表情也嚴肅下來。
我心跟著沉了沉,不由得也跟著嚴肅正經起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程勁沒回答,只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瑾瑜,你先坐。”
我聞言脫了大衣,慢慢坐下,等著他說。
他不緊不慢給我倒了一杯紅茶,放到我面前,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極為尊重的作派。
倒像是有求於我的意思。
我輕輕抿了一口便放下,抬眼看著他,很是認真地詢問:“這下可以說了吧?”
他的眉頭松了些,很是艱難地開口:“下學期,我就要去當兵了。原定去兩年。”
“什麽?”我被這消息嚇得瞬間睜大雙眼,覺得邪門極了:“我們國家不是夏秋季征兵嗎?你下學期去什麽去啊?”
他聽了,臉頰兩邊的咬肌瞬間清晰可見,臉上的青筋也明顯露出。許久,才回了我的話,澀意滿滿:“我家,有些關系。”
我默了默。而他旁邊的梅艾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原定兩年。
也就是說,更長時間也說不定。
如果表現好,考軍校也是可以的。
如果真是這樣……,後果我不敢想。
程勁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握著梅艾的手,默默地為她擦眼淚。
我看著冷白皮的梅艾硬生生哭成了真的小白兔,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我沉了臉,很是嚴厲地開口:“一定要去?”
程勁擦淚的手僵了一瞬,但還是一秒沒猶豫地回:“一定要去。”
平靜而堅決。
我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下一句,語氣卻冷靜了下來:“沒有轉寰的余地?”
他還是淡淡地堅決地回,近乎不近人情:“沒有轉寰的余地。”
我止不住遺憾,但還是淡淡地應:“知道了。我會照顧好梅艾的。”
他慢慢放開梅艾,倒了滿滿一杯酒,雙手托杯,滿是鄭重地開口:“謝……”
“不用謝我。”我攔住他要敬我的動作,也不給他說第二個字的機會,也不想聽他那些官方道謝的話語,自顧自說自己的觀點:“我照顧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不是因為你程勁。”
他點頭,似是在意料之中:“應該的。梅艾說過,你是個很有性格,很仗義的女生。所以你一定會這麽說的。”
我看了一眼委委屈屈的梅艾,倒是眉眼帶了點笑。
小姑娘,還挺了解我。
“雖然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程勁這樣話少的硬漢,難得肯多說。維持著敬我姿勢,認真地囉嗦:“但我還是要多說一句,梅艾就拜托你多費心了。她有委屈,有不公,請你多照看。”
“如果……”他似乎很難開口,身心受著煎熬,忍不住哽咽,卻還是將要說的話完整的說了出來:“如果遇到更好的人,可以陪在她身邊為她解憂的,煩請你拿個主意,讓她……不必一直等我。”
梅艾悄無聲息地流淚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卻看著他一口將滿滿的一杯酒幹了,沉靜冷漠地說了句:“你放心,我會的。”
梅艾哭得更大聲了。
我無奈地看了梅艾一眼,又心疼又無奈地誘哄:“別哭了。兩年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梅艾抬眼看了我,眼神裡都是對信賴的人特有的委屈和撒嬌。
我歎了口氣,抽了幾張紙遞給她,輕聲哄道:“別哭啊,等他走了,我保證你和我待在一起,樂不思蜀地快樂著。”
“噗嗤……”梅艾一下子被我逗笑,像是人間水蜜桃一樣可愛。
我這才松口氣。謝天謝地,終於笑了。
我繼續插科打諢,逗她開心:“別哭了,快吃。程勁好不容易請我吃飯,我得宰他一頓。”
程勁緊皺的眉頭松開些:“對,不夠再點。”
梅艾撇著嘴,夾給我一隻鍋巴蝦,小聲道:“那你多吃點。”
我看著她這樣,有些體會到了程勁的艱難抉擇與糾結:一邊是可愛乖巧的女朋友,一邊是年少就根深在心的家國夢想,太難了啊。
這頓飯,也吃的好難啊!
吃過晚飯,和程勁梅艾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冰涼的晚風拂過,我竟覺得有些涼爽。
梅艾卻有些擔心地摸了摸我的臉,很是擔憂:“鯨魚你沒事吧?剛剛是不是喝太多,有點醉了?”
我也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有些熱,腦子卻很清明,於是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放心:“沒有喝醉,我只是有些上頭。別擔心。”
梅艾似信非信地點頭:“那我扶著你點,讓風吹一吹,清醒清醒。”
我看著緊張的樣子,笑了笑,隨後眯了眯眼,看向程勁。
腦子一轉,就開始給他挖坑:“程勁?你當時是不是暗戀我們梅艾啊?”
程勁有些驚訝,隨後便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而梅艾,早就羞得呵呵尬笑,慢慢地低了頭。
我無聲笑,又繼續問道:“那你們誰追的誰啊?”
程勁更不好意思了,聲音都帶著羞澀:“我先追的她。”
梅艾立馬小聲反駁:“才不是。你根本沒有追我。”
“嗯?”我一下來了興致,興致勃勃地追問:“這是怎麽回事?說說唄。”
“說什麽呀。”梅艾溫溫柔柔的聲音帶著埋怨和控訴:“他就知道給我講高數,要麽就是買吃的喝的,根本就不像是追我,完全是把我當兄弟。”
我一聽樂了,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向程勁:“你這麽追的梅艾啊?”
程勁沒說話,只是低著頭往前走。
我又忍不住追問:“那他怎麽和你告的白啊?”
“什麽呀。”梅艾又是不高興地控訴:“他根本沒告白,是我逼得他,他才說的。”
我又是驚掉了下巴,更是感興趣了:“那怎麽逼的?”
“有個男生給我講題,我就答應了,故意激他和我表白。可他還是沒動靜。”
“最後還是我直接問他,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和那個男生在一起了。他這才說的。”
我聽得興致盎然,忍不住眯了眯眼:“程勁,要是梅艾不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說?”
程勁搖頭:“也許永遠也不會說。”
我好奇極了:“為什麽?”
程勁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喜歡她這份重量,沒必要加在她身上 ,更沒道理,讓這份喜歡左右她。”
我看著程勁,久久說不出話。
原來暗戀並不是太膽小,選擇規避風險。而深沉,害怕束縛了喜歡的那個人,沒有選擇屬於她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