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國慶小長假了,由於今年比較特殊,國慶和中秋對在了一起,所以假期格外長了些。
舍友們早早都都製訂了出遊計劃,而我也和哥哥約定好要回家,中秋共團圓。
遺憾的是,爸爸作為高三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需要去別的學校考察,國慶相當於沒有假期。而我親愛的媽媽王女士,被銀行借調到別的分行查帳。
一家四口少了兩個,我們兩個小的也不帶回去了,乾脆也加入了舍友的旅行行列中。
舍友們很高興,都在邊收拾東西邊討論出遊攻略。
正當我們聊天聊得正高興時,我的電話鈴聲卻響了,我一看是扣扣的語音電話,但來電人有點詭異。
我看著手機屏幕跳躍的“蔣越澤”三個字,拿電話的手指僵了僵,有些退縮,晏婷聽見電話響個沒完,提醒了我一聲,我才慢慢滑動了接聽。
“喂。”我輕聲開口。
“是我。”他磁性低沉的聲音通過電流緩緩輸進我耳朵,即使微微有些變形卻依舊扣人心弦:“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我的心瞬間被提起,喉嚨發緊地回:“嗯,你說。”
“王老師希望請你回去,給他新帶的補班做個演講,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我點了點頭應下:“嗯好,可以的,正好我小長假也沒有事做。”
“也不著急,你四號之後再回來也不遲。”
“嗯,我知道了。”我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又欲言又止。
他就算不在我身邊,無法看到我的表情,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怎麽了?”
“沒事。”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奇怪,為什麽王老師會給你打電話問我的情況。”
他似乎沉默了一下,隨即回道:“你的電話打不通,所以試探著聯系了我。”
我哦了一聲,才明白過來。
我第一反應就是完了,要被王老師念了。
我第二反應是好尷尬,居然要他來找我。
自己的本地號碼欠費了,王老師又不知道我在J城的手機號碼,班主任知道我倆都在崇文,又是同學,所以才試著給他電話,碰碰運氣吧。
我第三反應是自己好不關心老師。王老師隻帶了他兩年的英語,高三的時候就隻帶文科實驗班和他的補習班,不帶高三理科,可是他們還有聯系,而我這個被帶了四年的得意門生,居然是連電話都打不通的人……
不過,他的電話還是那個嗎?還是是新的呢?……
“確定好時間告訴我,我去回老師。”蔣越澤磁性嗓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想了想,和室友出遊四天足夠了,玩完直接買票回仁城,晚上回家睡一覺稍微調整一下,第二天去演講,6號再回學校,7號還有時間休息,周一上課也就不會困。
想好我便直接告訴他:“五號我有時間。”
“什麽時候?”
“要這麽精確嗎?”我有點驚訝,隨後便敲定精確時間:“下午吧,課外活動的時候,大家不用上課,在自習,有時間。”
“好,那我告訴老師。”
“好,麻煩了。”
他似乎不太適應我這樣客氣,沒有再說什麽就掛了電話。
我心頭瞬間湧上不知名的情緒,將即將出遊的興奮衝散。
薑未看我有些發愣,忍不住關心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我勉強笑笑:“沒什麽,老同學打電話過來,說老師想讓我回去做個演講。”
“哦,那還能和我們一起去玩嗎?”薑未有些緊張,害怕第一次遊玩就這麽破滅。
“可以啊,玩完我再回。”
“那就好那就好。”
“這回我要玩遍西安。”
“我要吃遍西安!”
……
我給自己的本機號碼充了費,給王老師發了個短信表示歉意,這才稍微安心點。
又給舅舅發了個短信,告訴他我要回學校,順便去看他。
舅舅很快回我,告訴我要去衡水中學考察,不會在家,舅媽也會去旅遊,家裡沒人。
我回了短信表示知道了。
做完所有自己覺得該做的,可心裡還是覺得慌慌的,仿佛有什麽事要來。
但這個情緒在我們踏上了西安的土地就得到了徹底瓦解。
我們去看了兵馬俑,登了華山,看了壺口瀑布,逛了博物館,去了網紅小吃街,還去了遊樂場。
就這麽在旅遊期間,迎來了中秋節。我給朋友們都發了朋友圈,共慶中秋。我也給爸媽,哥哥,好友們發了祝福語,希望年年有今朝。
但唯獨蔣越澤,我沒有。
也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就是獨獨沒有給他發。
但他似乎也不介意,晚上的時候給我發了中秋快樂。
我躊躇著回了三個字:你也是。
下一秒,他的語音電話便打了過來。
我看著那支變得陽壽的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接。
任它響了好幾秒,我才慢吞吞接起。
一接起我便搶先開口:“中秋快樂啊。”
他先是沉默,隨後嗯了聲。
我怕冷場,絮絮叨叨和他講:“我在西安,和室友一起。”
他嗯了聲,說我知道。
我瞬間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回卻是換他主動開口,聲音動人心弦:“瑾瑜,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我嗯了聲。
“沒有什麽別的事。他解釋道,聲音溫柔悅耳得不像話:“我只是想中秋給你送祝福。”
我繼續嗯了聲。
他突地笑了聲聲音裡帶著豁達的意味:“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我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怔得愣在原地。
電話那頭他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而來:“這就是我的祝福。”
我張張嘴,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回答。
他又笑了笑,帶著無奈:“好了,掛了吧。”
我哦了聲,聽話地掛了。
耳朵和臉像火燒一樣紅。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遊玩結束後一上火車,我就昏昏欲睡。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竟重回了在仁城一中的時候。
那時候,我身邊沒有路芷欣,王佳奕,沒有苑澤南。
當然,也沒有他。
那時已經進入10月,天氣卻不見半分涼爽,反而任由秋老虎作祟,整天都悶熱悶熱的。
教室裡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盡管靠樓道的大窗戶已經打開,透進來的微風也都是濕熱的,產生不了一絲涼爽的效果,更無法與另一邊裝滿護欄,將風力嚴重削弱的窗縫產生對流。
班裡的144個同學擠在一個本該容納80個學生的教室,坐在只有板凳寬的座位裡,汗流浹背地做著題。
整個班裡都靜悄悄的,連個別同學扇扇風都害怕影響周圍同學學習,慢慢地放下了。
坐在第一排,講桌下正對的那個長發女孩,是我。
桌上放著厚厚的一摞書,將整人遮掩在書後的小天地裡,無法窺探。
天氣炎熱,也沒有把過肩的頭髮盤起來,只是高高扎起,濃密的頭髮盡數窩在脖頸後,不用想,頭髮下的白色T恤一定濕透了。
我似乎遇到了棘手的問題,眉毛緊緊蹙著,一臉的苦大仇深。
我盯著96分的數學卷子,食指不經意間綣起卷子的一角,與鋪在桌上的形成垂直地90度,然後慢慢用大拇指縷平。
很快,卷子上就出現了一小段褶皺,並且越來越多。
鏡頭忽地轉到了龍虎榜前,我看著278的校名次,任由學生們來來往往地進出查看,被不小心撞到也沒有反應,自己一個人站在那裡失神。
我站在過去的自己的對面,看著她滿眼通紅,神情倔強地死盯著前面,左手的卷子早被弄皺,右手緊緊攥著褲縫,手上的青筋全部暴起。
看著曾經的那個我,四面八方的心疼匯聚而來,我忍不住伸出手,想開口安慰那個孤立無援的小姑娘:不要哭,一切都會好的。
再接著,鏡頭變成了我在校長辦公室裡,各科老師幫我求情,舅舅努力幫我承擔責任,但依舊改變不了校長要將我記大過處分的決定。
一時間窒息感洶湧而來,不受自我控制,只是不管不顧的要你承受。
猛地,我從夢中驚醒,眼淚不自覺往下掉,濡濕了我的睫毛和雙眼。
我看了看嘈雜的火車車廂,松了口氣。
應該是火車到站了,大批的人湧了上來,各式各樣的方言混在一起,給冷寂的夜裡平添了幾份人煙味。
我重新蓋好自己身上的大衣,點開了輕松歡快的歌曲,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都過去了,方瑾瑜。
到了仁城車站,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我出了車站,直接打車回家,一進門,簡單地洗漱完倒頭就睡。
倒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也只是8點。我起來簡單的洗漱過後,就在想演講稿。
寫了兩份,又改了好多遍,都覺得不盡人意。我在客廳來回踱步,完全想不出來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最後索性放棄,決定不用演講稿,到時候隨意發揮。
解決了一大心事,我便心情很好的去做飯了。
吃過午飯,我簡單地午睡了一會。等到三點的時候,我便出發了。
我家住在市中心。交通發達,公交車整天晃悠,最主要的,離仁城一中很近。
從我家出發,一直直走,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坐公交車一站就到了,用不了兩分鍾,方便得很。
因為近,所以走讀的時候也不騎車,所以到現在我都不會騎車。
走在十字路口,看著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車輛,就好像又回到了走讀的那些日子。
那時的我,是“中國式過馬路”的典型代表,只要看有一堆路人站在人行道上,我就跟著走。
可蔣越澤不是。他每次站到我旁邊,都會拉著我的袖口,認真嚴肅地提醒我是紅燈。
一遍遍,一次次,不厭其煩。
他也會在我每次要遲到著急過馬路的時候,眼眸含笑地給我一顆薄荷檸檬糖,告訴我不要著急,吃顆糖平靜一下心情,有他陪著我。
日複一日,溫柔不減。
他也會在我偶爾坐公交的時候,護著我站到角落裡,隔絕與上班族的擁擠;仔細認真地塞給我一個耳機,播放我喜歡的歌曲,隔絕車裡的噪雜。
自然嫻熟,默契無比。
他也會在我並不清醒的清晨,給我帶一杯熱乎乎的豆漿,說一些我喜歡的話題,逗我開心,讓我清醒。
體貼入微,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