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蹙眉看著床上的薑錦歡，她膚色本來就白，此刻更白了，像是人死了毫無溫度的那種冰冷的白。

  薑寧雪頭上瞬間冒出冷汗，顫巍巍的探了她的鼻息，很快就松了口氣。

  雖然很微弱，但至少還有氣息。

  她從懷裡掏出藥瓶子，將一顆小藥丸塞進薑錦歡喉嚨口，又喝了口水，嘴嘴相渡，使她吞服下去。

  這是南啟臨走的時候留給她的，說這是保命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這個法子。

  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這是一條人命！
  薑寧雪解開腰帶綁住薑錦歡的手腕，阻止鮮血繼續湧出來。

  做完這一切，她懸著的心才稍微平穩了一點。

  薑錦歡一定是失望透頂才對自己下了狠手，就算是人活了，這手恐怕也廢了。

  無休很快就把張伯公帶了進來，不顧老夫人和裴氏的阻攔，直接把他扔到床邊。

  “救活她！我答應你任何要求！”薑寧雪冷聲道。

  張伯公不敢遲疑，連忙動手處理傷勢。

  即便是沒有三小姐這句話，他都會盡全力救治。

  老夫人擰眉，狠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薑寧雪冷冷看過去，“我當然知道！我是在救人！”與你們這些劊子手當然不同！
  “即便是她活了，你以為她就不會再去尋死嗎？你簡直太可怕！”老夫人氣的嘴角直抽抽，仿佛下一秒就會中風暈過去。

  薑寧雪譏笑，雙眸掃視過兩人，“你們要是這麽不待見她，就應該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把她掐死！

  要不然撫養她長大，還要讓她自盡來敗壞自己的名聲！多浪費時間！”

  裴氏啞著嗓子低吼“是她自己想不通！沒人逼她！”

  “是嗎？她嫁不出去和誰有關系？明明是一個比我還要小一歲的丫頭，非要她嫁人才算是孝順！這便是你說的沒有逼她！”

  薑寧雪心裡涼的透透的，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狠心放棄，這些人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裴氏無力反駁，捂著肚子靠在牆上。

  錦丫頭自盡肯定有一部分是因為裴氏的逼迫，在裴氏看來，女子到了年紀就應該嫁人，嫁不出去就是不孝順。

  薑錦歡在這個思想的灌輸之下活了十幾年，嫁人在她心裡就是天底下的頭等大事。

  可薑寧雪認為，導致薑錦歡心理崩潰絕不止這個原因，定是還發生了什麽！
  在場這麽多人，到底是誰逼瘋了她？

  美眸帶著審視看了一圈，她卻在心裡默默地搖了搖頭。

  按理說，老夫人和裴氏應該不會對錦歡這麽嚴厲才對。

  難不成逼死錦歡得另有他人？
  “醒了。”張伯公忙活了許久，先處理外傷，等到血不流了，這才在薑錦歡頭頂上扎了一針。

  她的眼神雖然迷茫，但卻分毫不差的落在薑寧雪身上。

  眼底帶滿了怨恨。

  薑寧雪多有感慨，這件事和她脫不了關系，她只顧著薑文懷的名聲，卻忘了錦歡這個告密之人。

  但她這麽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薑錦歡是二房的長女，老夫人和裴氏應該多有寬容才對。

  裴氏見她醒了，繞開美玉就跑了過去，摟著錦歡嚎啕大哭“你這個死丫頭！你怎麽淨做傻事啊！你這麽對得起母親嗎！”

  老夫人見她竟然清醒過來，心底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但卻充滿了擔憂。

  門口站著的薑國公聽了也擦了一把冷汗，並不打算進去。

  二房的事，他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老夫人冷哼“你害得她自盡，如今又讓人救活她，難不成錦丫頭就是你的玩物？”

  薑寧雪冷著俏臉大罵“到底是誰逼死她的？一條人命說放棄就可以放棄！你們這麽不把人命當回事，自己怎麽不去死呢！還有你！”

  薑寧雪扭過臉瞪著薑錦歡，眼底除了愧疚還有失望“沒人喜歡又怎麽了！嫁不出去又怎麽了！我自小一個人在莊子裡長大，

  沒人管沒人疼，你有爹有娘，有疼你的祖母，我什麽都沒有！還一直被人欺負！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說完，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憤聲道“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要說！”

  無休無止和美甜美玉四個人同時動手，逼著裴氏和老夫人往門口走。

  老夫人眼神陰冷地瞪著薑寧雪，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什麽時候她這個孫女，已經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

  “好生照顧錦丫頭，出了差錯為你是問！”老夫人囑咐張伯公。

  老夫人走了，裴氏不情願也只能跟上去，讓她獨自面對薑寧雪，她辦不到。

  薑寧雪面若寒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比我厲害，我都做不來你這種事情！”

  錦歡瞪著她，“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你以為我願意來趟這攤渾水嗎！”薑寧雪低聲呵斥，怒其不爭道“若不是你的丫鬟直接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我才不過來呢！”

  “你害得雲煥受了重傷，要不是因為你，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明明答應我的！”薑錦歡咬牙切齒道，眼裡含著淚。

  薑寧雪蹙眉，“和我有什麽關系？分明是張家公子動的手！”

  “若不是你吩咐，他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動手！”

  薑寧雪被她氣笑了，雙手環胸不知該如何應答。

  門口的無休無止對視一眼，同時上前道“錦小姐，出事那晚是我們去的，小公子的傷是張公子動的手，三小姐完全不知情。”

  錦歡咬唇，詫異道“怎麽可能！母親分明說了，人是你找的！”

  薑寧雪嗤笑“我要是有那本事能使喚得動張尚書的寶貝孫子，那我還怕被誰欺負？”

  “真的不是你？”錦歡又追問了一遍。

  “我承認我是抱了看戲的態度，讓無休無止去也只是為了救出懷哥兒，這和我們一開始說的一樣，
  至於張公子為什麽會動手，我真是完全不知情，再說了張公子還是雲煥叫過去的人，若不是他說錯了話，別人怎麽平白無故的打他？”

  薑寧雪一五一十的交代，表情十分無奈。

  薑錦歡不可能不知道，是薑雲煥喝多了酒犯了糊塗，把張公子的妾室誤認為青樓女子，這才惹怒了張公子。

  聽了薑寧雪的話，錦歡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她閉著眼睛，痛苦的流著眼淚。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就是母親和祖母騙了自己！
  就因為自己告密，她們就想讓自己恨死薑寧雪！

  明明是他們沒有本事替雲煥討回公道，非要說是因為薑寧雪的緣故！
  “你覺得是自己害了薑雲煥，所以選擇了自盡？”薑寧雪有些不可置的又問了一遍。

  沒想到薑錦歡會如此懦弱，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放棄自己的性命！

  她無奈起身，對著方嬤嬤道“錦歡有心結，還勞煩方嬤嬤幫我勸勸這丫頭。”

  “縣主放心。”方嬤嬤應下。

  隨即，薑寧雪拉著葉子出了門，側頭看了一眼屋裡的動靜，壓著嗓子問“你們小姐出事之前，除了二夫人和老夫人，還見了誰？”

  葉子想了想，老實回答“馨小姐來過，和小姐說了一些奇奇怪的話。”

  薑寧雪疑問“她說了什麽？”

  “馨小姐說這件事並不怪小姐，是二夫人太咄咄逼人，還有說什麽小姐嫁不出去是因為克夫，命不好之類的話……”

  葉子撅著嘴很不高興，馨小姐哪是來勸小姐的，分明就是在小姐傷口上撒鹽呢！

  三小姐問了這事，難不成是因為馨小姐的話，小姐才選擇了自盡？
  葉子越想心裡越震驚，小臉也繃的很緊。

  薑寧雪冷哼“這段時間不見她們母女出來，本以為是看清現實，沒想到卻是暗地裡使壞！”

  吩咐了葉子仔細照顧錦歡，薑寧雪沒有多留就走了。

  她心疼錦歡傻，卻又覺得這丫頭無趣。

  遇到一些小事就要死要活的，那自己這樣的，豈不是該死上成千上萬次了？
  葉子進來關了門，默不作聲的立在方嬤嬤身後。

  小姐自盡也有自己的責任，若不是自己疏忽，也不可能發生此事。

  還有那馨小姐說的話……她明明可以不讓馨小姐進來的。

  方嬤嬤歎了口氣，隨手拿起薑寧雪扔在床邊的瓷瓶子，放在錦歡鼻前讓她聞了聞。

  “知道這是什麽嗎？”方嬤嬤問。

  錦歡搖頭，她隻覺得這瓶子發出淡淡香氣，讓人心都靜了下來。

  方嬤嬤淡淡解釋“這是皇太后親自煉的丹藥，南大人特意為縣主大人求了一顆隻為讓她保命，沒想到卻讓你這個丫頭用了。”

  “我……”錦歡嚅囁著，心思有些複雜。

  “你只是遇上了一些小事情就要死要活的，都不想著先問清楚就給自己判了死刑，自己都不信自己，別人哪還會信你？”

  方嬤嬤緊盯著錦歡，又道“你是二房長女，自小錦衣玉食，爹疼娘愛，還有老夫人撐腰，從小到大沒受過苦，被人說了一兩句就要死要活也情有可原，

  可縣主呢？你擁有的她都沒有，可她不是還活的好好的？這國公府裡有哪個不希望她死，可縣主是怎麽做的？你的命是自己的，誰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