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裴氏還罵了什麽他沒有聽清楚,總之那話,尋常人是罵不出來的。
薑國公什麽都沒說,帶著薑文懷上侯府提親。
整個過程都很順暢,沒有受到外界的任何阻攔。
這下,薑文懷的親事是徹底定下了。
老夫人知道後一下子就病倒了。
眾人隻以為是她經受不起打擊,卻不知道那天晚上,裴氏在她跟前說了什麽話。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裴氏跪倒在地,哭喊著說“母親!你真的不管嗎?您精明了一輩子,怎麽就敗在一個妾室手裡?”
老夫人身子猛的哆嗦一下,瞳孔不自覺的收縮起來。
妾室!
是的!她這一輩子都在和妾室鬥爭!臨老了還是被妾室的兒子狠狠踩了一腳!
在昏迷之前,老夫人還不忘記吩咐薑良業趕緊把手裡的嫁妝都便宜賣出去。
這國公府她是待不下去了!
倒不如帶著銀子遠走高飛,看不到這些礙人眼的人和事,指不定她還能多活幾年。
可老夫人病的厲害,一連過了好幾天都不見好轉。
薑國公找過不少名醫,甚至請了宮中的禦醫,但結果都只有三個字。
“不行了!”
薑國公瞳孔震驚,突然發覺自己有些聽不懂人話了。
禦醫看著他沉默,耐心解釋道“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沒多少時日了,安排後事吧!”
“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薑國公急忙問。
禦醫搖頭,悲慟道“我可以開些藥減輕她的痛苦,只希望老夫人能走的安穩一些。”
隨後,他寫下藥方就匆匆離開了。
薑國公愣在原地,腦海裡無盡的盤旋那句話。
不行了!
一個和他相處多年的人,很快就要離開他了。
薑國公並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好歹是叫了幾十年的母親。
他在外頭站了好久,這才緩慢的踱步進去。
華嚴堂裡,裴氏秦氏還有幾個孩子站了一屋子,個個眼眶濕潤,眼底泛紅。
老夫人看著薑國公進來,伸手探了探他,“大夫怎麽說?老身還有幾天活頭?”
薑國公掀了掀嘴皮子,蹙眉道“母親別這麽說,大夫說只是熬壞了心神,休養些日子就好了。”
“唉。”老夫人重重歎了口氣,“不要騙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總之沒幾天活頭了。”
裴氏跪在老夫人身旁大喊“母親,您一定要振作!雲煥還等著三年後出來孝順您呢!”
老夫人哭了,“雲煥,我的好孫子哎!是他沒有福氣,隻期盼老身在死之前還能再見他一面,我的煥兒啊。”
“母親!您再堅持堅持,等上個三年五載的,煥兒就出來了!”裴氏撲在老夫人身上哭喊著。
一瞬間,屋子裡的氣氛就悲傷下來,每個人都感到鼻頭髮酸。
突然裴氏調轉方向,跪倒在薑國公面前,哭著道“大哥,我們二房對不起大哥,
但是還請大哥看在母親的情面上,讓煥兒回來一趟,好為他的祖母送終!”
薑國公蹙著眉頭看向他,神色糾結。
進了大牢的人怎麽能輕易的出來?不過也不是毫無辦法!
只要能找到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替他保釋,出來個七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就是這個德高望重的人……京城中能有幾位聽他的話?
薑國公苦笑著搖頭,“母親,實在是沒有辦法!”
老夫人抿了抿唇,默默地留下眼淚。
“無妨!你的名聲要緊,煥兒已經毀了,總不能再連累你。”
薑國公最怕老夫人這種平淡無所謂的語氣,頓時就慌神了。
“母親若真的想見雲煥一面,兒子想想辦法肯定成全了母親。”
薑國公的話就像是治病良藥,老夫人的表情瞬間輕松了一些,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好,那你快去吧!”
應了一聲,薑國公頭也不回的走出華嚴堂。
方才沉默他早已經想到,整個京城裡能在京兆府那裡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敬陽侯了。
可前些天敬陽侯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發怒離開國公府,這一切薑國公早就有所耳聞。
此時若是再死皮賴臉去求著侯爺幫忙,說實話他拉不下臉來。
回到了青秀閣,薑國公一臉沉重的坐在桌前。
其實他可以讓薑寧雪去求,這段時間他們的關系有所緩和,且老夫人是她的祖母。
長輩病重,讓她幫忙遞話而已,也不算很為難吧?
想清楚之後,薑國公一撩衣袍就打算去落雪院坐坐。
常休在門口攔住他,定定的看著薑國公“國公爺糊塗了?難道要去求三小姐不成?”
薑國公皺眉,不耐煩道“那你覺得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總之讓三小姐去不是良策,國公爺為何不想想這件事情的真假?”常休垂下眼簾道。
薑國公冷哼“什麽是事情的真假?你指的是老夫人的病嗎?宮裡的禦醫都查過了,還有什麽好追究的!”
常休蹙眉歎了口氣,最終讓開了一條路。
“國公爺此番去了,不論發生什麽,只希望國公爺不會後悔。”
薑國公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鼻子重重哼了一下,大步走了。
常休無言跟在身後,雖然對薑國公的行為無語,但能攔著還是攔著點吧。
薑國公去到落雪院的時候,薑寧雪正帶著丫鬟在樹底下摘花瓣兒。
她整個人被紅豔豔的鮮花簇擁著,眉眼間的戾氣都消減不少,看上去溫良又無害。
“國公爺。”薑寧雪起身問好,身旁的丫鬟也很有眼力見的退到一旁。
“在做什麽?”薑國公坐在薑寧雪對面,低頭看著一整個桌子的花瓣。
薑寧雪手裡的動作不停,淡淡道“無聊,隨便弄弄。”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不想和他說話了。
薑國公訕訕的點頭,突然問“你知道老夫人生病了嗎?”
薑寧雪放下花瓣拍了拍手,輕輕頜首“知道,怎麽了?”
“畢竟是你的長輩,閑來無事就去她屋子裡坐坐,大夫都說她……沒幾天了。”薑國公語氣沉重。
薑寧雪嗤笑,挑眉道“難道你不覺得我應該高興嗎?讓我去看她,就不怕我讓她提前閉上眼睛?”
眾人同時蹙起眉頭,下意識看了薑國公一眼。
三小姐表現出來的敵意太明顯了!
薑國公皺眉不滿“你怎麽說話呢?她是你的長輩!在生死面前什麽恩恩怨怨丟不掉?”
寧雪冷漠起身,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頭。
“有些事情或許你可以忘,但我不能,她對我做的事情,我要一件一件還回去!”
“你!你簡直冥頑不靈!”薑國公怒拍桌子,冷聲大喝。
常休攔了一下,可薑國公卻不聽,用力的甩開常休。
他別過臉,冷聲吩咐“我今日是想讓你去求侯爺開口,看能不能讓雲煥回來待幾日。”
薑寧雪嗤笑“不去!那是坐大牢又不是出去玩兒,真的以為這京城裡就是你鎮國公府說了算嗎?”
“你!”薑國公氣的跳腳,又問了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薑寧雪大聲回答“不去!你自己怎麽不去!”
“好!好!好!”薑國公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雙眼如同火山爆發,一瞬不瞬的盯著薑寧雪。
“我是倒了八輩子霉生了你這麽一個女兒!你母親比你好了十萬八千倍!若是她在,這份孝道也是能盡的!”
吼完這一句,薑國公掉頭就走。
不過他剛出了落雪院就後悔了,腳步遲疑了一下,就聽的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住了。
薑國公沒想到自己會被薑寧雪關在門外頭,不可置信的扭頭看了一眼。
常休在一旁歎了口氣。
要他說薑國公就是自找無趣,明知三小姐是什麽性子,竟還命令她幫忙。
薑國公冷哼一聲,低著頭快快走了。
這天晚上薑國公又去了一趟華嚴堂,老夫人順勢就又問了一句。
她人雖然病了,但是對府中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因此她也知道今天薑國公在落雪院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
“聽說你去讓寧姐兒幫忙了?她答應了嗎?”老夫人虛弱開口,眼裡帶著希冀。
薑國公不自然的移開目光,擰眉什麽話都沒說。
老夫人歎了口氣,像是看清了一樣擺了擺手。
“無妨,老身早就知道她恨透了我,也恨透了二房,這種時候她怎麽可能幫忙呢?這是老身自己做的孽啊!”
說著,薑老夫人又無聲的流下眼淚。
薑國公實在不忍心自己母親臨終的願望不能實現,當即就表示自己會去敬陽侯府走一趟。
他沒聽常休勸阻,翌日一早就去了侯府。
他深知以自己的名義提出請求,侯爺是不會答應的。
可若是提出請求的這人是薑寧雪……那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侯爺今日在府中休息,見他來很熱情的招待了他。
久坐後,薑國公猶豫著開口了,“侯爺,我今日來,有一不情之請!”
敬陽侯詫異,“請說。”
薑國公歎了口氣,搖頭苦笑“實不相瞞,前不久老夫人染了重病,大夫都說沒幾天時間了……
可老夫人臨終前還有一個心願不曾實現,我今日來,就是代表寧雪的意思來求侯爺幫忙,看能不能讓雲煥出來幾天?”
敬陽侯皺起眉頭,“這件事不容易,是寧雪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