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著頭走過去，有些心疼地看著皇帝，“皇上息怒啊！還是龍體為重。”

  “朕讓你進來，你就是來教訓朕的？”皇帝眯著眼睛不悅。

  被凌太后教訓過一頓之後，皇帝便敏感的覺得所有人都在指責他昏庸無能。

  皇后急忙跪下道“皇上誤會了，臣妾聽聞皇帝心情不好，宮中嬪妃也擔心龍體，便讓臣妾過來看看，皇上息怒。”

  皇上冷笑，“朕心情不好？你可知道真為何會心情不好？”

  皇后垂頭不語，便是知道也不能說啊。

  皇上冷聲道“母后說朕老了，還說朕該在意的不在意，不該在意的卻十分在意，她覺得朕隻用老臣，那薑文懷又是什麽！”

  皇太后雖然不曾明說，但讓皇上感覺到的就是這個意思。

  皇后急忙道“皇上，或許皇太后不是這個意思呢？”

  “那還能有什麽意思？反正她從來沒有過錯誤的決斷，如此這樣也是朕錯了！”皇上嗤笑道，“那薑文懷是薑家二房的？他也是薑寧雪的兄長？”

  皇后遲疑著不肯說，如今皇帝在氣頭上，指不定會因為薑寧雪而遷怒薑文懷。

  皇帝也知道她不會說，朗聲道“來人，傳薑文懷！”

  皇后心裡咯噔一下。

  她知道薑文懷很得皇太后器重，若是皇上盛怒之下定了罪，那和皇太后之間豈不是真的生分了？

  不過一會兒，薑文懷就來了。

  這段時間因為薑寧雪的緣故，他沒少被皇上責罵。

  又因為龍心不悅，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說話都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今日皇上急召，薑文懷已經做好了掉腦袋的準備。

  不過他也慶幸，皇上只是傳他進去，並未傳薑國公。

  那日父親突然離開，雖然說是要回鄉下給祖母擇風水寶地，其實他知道，父親應該是跟著寧雪去了北漠。

  若是皇上突然問起，他到底該不該說？

  恍惚之間已經進了宮，皇上在禦書房坐著，薑文懷隻得又去那裡。

  等待的功夫，皇帝已經又在這裡發了一通脾氣，薑文懷小心翼翼地避開雜物，往前快走了幾步。

  離得近了，他甚至都可以聽到皇帝的粗喘聲。

  皇帝這般，看來事情很嚴重。

  薑文懷雙腿一軟便跪在地上，伏下身子道“臣參見皇上。”

  皇上盯著他看了許久，幽幽道“薑愛卿，你告訴朕，什麽才是治國之道？”

  “回皇上，臣以為治國先治人，第一鞏固中央，第二治國安民，第三強邊固防。”薑文懷垂頭道。

  他在薑家不得重視，唯有看書才能緩解自己的情緒。

  久而久之，他便悟出這個道理。

  而其實天下，每朝每代的治國之道都是如此，薑文懷說的事標準答案。

  皇上又問“何以強邊固防？”

  “這……”薑文懷沉吟，他該怎麽說？
  皇上怒拍桌面，大吼道“說！只有戰嗎？”

  “回皇上，臣以為泱泱大國，若是到了緊要關頭不得不戰，也是維護大國顏面！”薑文懷沉聲道。

  他的策論便是這麽寫的，大國之威，絕不能怕戰！

  皇上不語，許久又問“什麽是迫不得已之時？”

  薑文懷沉默，良久抬頭，直視著帝王的眼睛道“就好比現在，北漠犯上，親王作亂，朝廷就需用兵！”

  皇上傳召他來，就是想聽一聽薑文懷的意思。

  他和薑寧雪都是國公府出來的，一個以策論高超侍奉帝側，另一個妖言惑眾得到皇太后的信任。

  皇上若是再不懷疑，那就太奇怪了。

  其實現如今，薑文懷和薑寧雪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薑寧雪若是大勝，他們便平步青雲。

  薑寧雪若是敗了，他那官職則保不住了。

  皇上想了這麽長時間，早就打算把黑鍋推到皇太后身上。

  今日薑文懷若是說了薑寧雪出兵不對，那皇上便可對外說是皇太后輕信妖女，然後再治薑寧雪一個死罪，此事就可以了結。

  可他萬萬沒想到，薑文懷會如此不識眼色。

  皇上只是想要個台階下而已，可惜薑文懷不配合，因此，皇帝的怒火更重了。

  “朕以為你是個懂得進退的人，沒想到……你太讓朕失望了！”皇帝歎息道。

  薑文懷抿唇，隨後拱手道“皇上，寧雪帶兵出征是去討伐北漠不假，可也是在宣告我大楚皇權不可侵犯啊！”

  皇上冷哼，眯著眼睛又問“朕許久都不曾見過薑玉陽了吧？”

  薑文懷道“回皇上的話，臣的祖母病重，父親告假回鄉給祖母挑選墳地了。”

  “胡鬧！”皇上呵斥，“老夫人還尚且在世就在挑墳地，如此做難道不是在詛咒老夫人？”

  薑文懷低頭不敢言語，皇上這是借題發揮了，或許是想借著這個說服自己改變主意。

  皇上又道“朕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明日早朝你狀告薑寧雪，朕便寬恕了你。”

  看來，是他猜對了，皇上這是想要寧雪死啊！
  官位尚且重要，可是若不是薑寧雪推薦，自己估計還是個普通商戶。

  “皇上，寧雪奉旨出征，臣相信它定會凱旋而歸，還請皇上也相信她！”

  即便是拚了命，他也不能給薑寧雪留下一絲汙名。

  皇上暴怒，厲聲道“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便回家待命吧！”

  薑文懷頭垂的更低了，這麽說和罷免自己的官職沒什麽兩樣。

  皇上又發了一通脾氣，可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過是半個時辰，皇上罷免薑文懷的事情就傳遍了東西兩宮。

  貞太后知道了著急，就怕凌太后大怒，顧不得面子就趕忙去了重華宮。

  去了之後發現她的猜測果然不假，凌太后閉著眼靠在軟榻上，眉間不悅。

  貞太后看了晴川姑姑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我來也不睜開眼睛看看？”

  凌太后順勢睜開眼睛，淡淡道“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貞太后長籲短歎的，時不時看一眼貞太后的神色。

  “我來是想要勸勸你，不然明日早朝你去，就說是你讓薑寧雪帶兵出征的。”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凌太后冷聲問。

  貞太后被她的眼神看得害怕，訕訕道“自然是我的意思，皇帝畢竟年輕，他又怕你，再說這本來就是你的決定啊！”

  凌太后慢吞吞的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點頭道“好，既然你說出來了，那明日早朝我便說清楚。”

  “真的嗎？”貞太后驚喜道。

  凌太后點頭，“真的。”

  貞太后又開心的笑起來，起身到“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我就先回去了。”

  貞太后沒想到勸說凌太后會這麽容易，出了重華宮便去向皇上說這個好消息。

  晴川姑姑關上了門，鬱悶道“貞太后也真是的，一出了事只會來重華宮抱怨。”

  凌太后搖頭歎氣，眉間盡是失望之色，“皇帝阿，太讓我失望了。”

  “貞太后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著想這也說得過去，可皇上那邊……”

  “皇上那邊怎麽了？”

  門口處揚起一道清脆清亮的女聲，是永寧侯夫人來了。

  凌太后眸光一閃，問道“你怎麽來了？難道事北漠那邊有消息了？”

  永寧侯夫人輕笑道“還沒有，難道我不能來你這裡坐坐？”

  凌太后白了她一眼，繼續撐著腦袋犯愁。

  晴川姑姑給她上了一杯熱茶，笑道“你來得正好，太后正氣著呢！”

  “氣了？”永寧侯夫人不解，“氣什麽？誰敢氣她？”

  芳草姑姑看了凌太后一眼，才道“方才貞太后來過，說是希望太后能在明日早朝上說讓縣主出兵是她的決定。”

  永寧侯夫人挑眉“貞太后一向不插手前朝的事情的，是皇上讓貞太后來的嗎？”

  “好像不是，但是今晚上皇上發了好幾次脾氣，后宮的都知道了。”

  永寧侯夫人無奈笑道“皇上在怪皇太后出兵？還是怪讓薑寧雪帶兵？”

  晴川姑姑眨眨眼睛，“都有。”

  “你也真是的，皇上怪就怪著，等到捷報回來，皇上就知道您的苦心了。”永寧侯夫人勸慰。

  凌太后道“我只是沒想到，他真的是這樣的膽小怕事。”

  永寧侯夫人輕聲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他在那個位置有太多眼睛看著，有時候不想在意也不行。”

  “這江山到底是軒轅家的，還要我幫他到什麽時候？難不成真想讓這江山改姓？”凌太后怒氣道。

  其他人沒說話，凌太后又道“你看看他現在，我不過是說了他兩句，
  他就又摔東西又欺壓臣子的，這哪裡是一個沉穩的帝王會做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不服我，那就據理力爭，拿出自己覺得合理的辦法來！”

  永寧侯夫人起身親自給凌太后添了一杯茶，徐徐道“若是咱們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恐怕會和皇上是一樣的想法，你就別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

  凌太后聽著他三句有兩句都是在替皇上辯駁，狐疑道“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方才皇上可是罷免了你未來女婿的官職！”

  永寧侯夫人點頭，隨意道“我聽說了，不過那個薑文懷在緊要關頭沒有出賣寧雪，那就證明他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