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福拱手道“郡主，老夫人沒了。”

  薑寧雪微微一怔，隨後點頭“薑良業放出來了嗎？”

  “出來了，不過昨晚上二爺吃了酒，老夫人去的時候沒在老夫人身邊。”

  薑寧雪失笑“這麽巧？”

  周向福又道“那……郡主回去嗎？”

  “不回，她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薑寧雪十分無所謂。

  周向福勸道“皇上以孝為國家本義，郡主如此，只怕是落小人口實啊！”

  薑寧雪木然道“她是什麽人，應該不用我再說了。”

  周向福見自己勸不動，也只能說“那好，那奴才就先回去準備了。”

  因為兩家是姻親關系，周向福從琴鳴院出來後又去了老太爺的和春來，將此事盡數告知。

  老太爺驚訝的同時又表示無限的同情，立刻吩咐道“現在就派人去國公府，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還有，少夫人那邊如何了？她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被問話的是侯府的管家，後者忙道“是，奴才這就去安排，少夫人那邊不知道動靜，不如奴才過去問問？”

  “行，你去吧。”老太爺蹙眉道，“在讓人去叫傲天回來，事關重要，可不能耽誤了！”

  “是！”管家應了一聲，連忙奔了出去。

  管家先到門口教代了幾個小廝，然後才去了琴鳴院。

  還沒到院子裡，就聽到裡邊一陣嬉鬧聲，聽起來像是少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

  管家快步走了進去，果不其然，那幾個丫頭裹著棉襖在雪地裡踢毽子。

  管家汗然，卻也不敢亂說話，揚聲問了一句“少夫人在嗎？”

  芒青轉過來，答“郡主麽呢？管家找郡主有什麽事？”

  “老太爺有幾句話要我代為轉告，勞煩你通報一聲。”

  這個管家在侯府的日子可有些年頭了，芒青哪能擔得住他這麽客氣，急忙就跑進小閣樓。

  片刻後，芒青從窗戶那喊了一句“管家，快上來吧。”

  得到允許之後，管家才三步並兩步的上了樓。

  可他一路看到安靜祥和的模樣，也沒看到準備好的行李之類。

  進了屋，薑寧雪蓋著狐裘毯子靠在美人榻上，問道“何事？”

  管家拱手“老太爺派奴才過來問一聲少夫人打算什麽時候回去，若是需要幫忙盡管言語一聲。”

  薑寧雪蹙眉道“想必老太爺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要回去。”

  管家驚訝，又問“可是薑老夫人是郡主的祖母，且聖上注重仁孝，郡主如此恐怕不妥。”

  管家是實打實替薑寧雪著急啊。

  薑寧雪淡淡道“無妨，你回去稟告老太爺，就說我不回去奔喪，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那……好吧。”管家勸不動也只能作罷。

  管家回到和春來，老太爺和老夫人已經起身，準備去國公府吊唁了。

  老太爺問“少夫人怎麽說？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管家蹙眉回“少夫人說她不回去奔喪。”

  “不奔喪？為何？對方可是他的親祖母啊！”老太爺震驚更甚。

  管家搖頭，“琴鳴院裡一點準備都沒有，看來少夫人是真的不回去。”

  老太爺擰眉沉思，又問“傲天呢？”

  “大將軍去了西庭，還沒回來呢。”

  “家裡長輩沒了，作為晚輩怎麽可以不去祭拜？不行！這也太說不過去了！”老太爺不滿道。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軸勁兒又犯了，淡淡開口“薑國公並非老夫人親生，所以也算不上親祖母，

  而且聽聞老夫人待少夫人並不好，少夫人不去奔喪興許也是有原因的。”

  老太爺嘟囔，“死者為大，有什麽恩怨不能放下的？”

  “就等傲天回來了再問問吧，那咱們還去嗎？”

  老太爺蹙眉道“先不去了，再等等看。”

  老夫人本來也不怎麽想動彈，聽此也沒什麽反應，靜靜地坐在一旁開始繡鞋墊。

  可老太爺卻始終意難平，他古板重禮，認為薑寧雪做事太過極端，就算是薑老夫人真的對她不好，那也是過去的事情。

  “少夫人平日裡說話做事也算穩妥，怎麽到這種事情上卻一點變通也不懂得？”

  老夫人懶得搭腔，甚至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老太爺坐在椅子上，嘴裡絮絮叨叨著“不行，我得先問問，這少夫人和薑老夫人之間到底有何恩怨！”

  “興許少夫人只是暫時不想回去，再說她事出嫁的孫女，晚去也不是問題。”老夫人歎了口氣，幽幽道。

  “你方才沒聽到嗎？她可是自己親口說了不回去的！

  我一生注重禮節，怎麽能親眼看著孫媳婦犯錯而不去指正呢？”

  老太爺說的義憤填膺，神情激動。

  老夫人無奈，只能道“那你打算去問誰？總不可能去國公府問吧？”

  老太爺遲疑，也對，他該從何問起呢？

  老太爺在屋裡走來走去，走到門口吩咐道“讓人去請侯爺過來。”

  敬陽侯肯定也接到了消息，那就先看看他是什麽意思。

  等了一刻鍾左右，敬陽侯才疾步進來，他換了一身純黑的衣袍，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此事。

  老太爺讓他坐下，蹙眉問“方才少夫人說她不打算回去奔喪，你可知道是什麽原因？”

  敬陽侯神色自若，淡淡道“父親，既然她不願意去，就不要逼迫她了。”

  敬陽侯想起來老太爺和老夫人並不知道國公府發生了什麽，但想著薑寧雪也沒說，因此也沒打算告訴老太爺。

  後者怒杵拐杖，斥責說“你怎麽也跟著她胡鬧！老夫人畢竟是長輩，她這麽做就不怕睡不著嗎！”

  “若是她去了，才會真的睡不著！”敬陽侯蹙眉道，隨後歎了口氣“父親，這件事牽扯不清，兒子還要去國公府吊唁，就不多說了。”

  “你！”

  看著大步走出去的敬陽侯，老太爺的火氣是真的沒憋住。

  老太爺怒聲道“你看看他，怎麽連他也這麽說！那薑老夫人就真的如此可惡嗎！”

  老夫人給老太爺倒了杯水，勸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看侯爺不是胡鬧之人，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原因。”

  “死者為大！能有什麽原因？”老太爺怒喝，“我看她就是不想去！原來是我看走了眼，竟然覺得她是踏實可靠的人！”

  老夫人看著正在氣頭上的老太爺，也不好多勸什麽，只能讓身邊的婆子過去告訴薑寧雪一聲。

  老夫人雖然沒有老太爺那麽生氣，可卻對薑寧雪的異常感到疑惑。

  若她真的是有苦衷，也應該早些想好對策。

  方嬤嬤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出去一看，才知道是老夫人身邊的翠玲來了。

  翠玲輕輕頜首，問道“少夫人起來了嗎？”

  方嬤嬤淡淡道“這幾日天寒，郡主身子弱受不得風寒，我便讓她在屋子裡躺著，你來可是有事？”

  “是，老夫人讓我來告知少夫人，老太爺得知少夫人不回去之後大發雷霆，依老太爺的性子，只怕是要來責怪少夫人的。”

  方嬤嬤詫異，老夫人金氏一向是冷冷淡淡的，她怎麽會對薑寧雪如此關切？
  翠玲見她疑惑，忙道“其實自打上一次少夫人教訓過王姨娘之後，老夫人就對少夫人刮目相看，只不過平日裡性子喜靜而已，

  還請嬤嬤回去告知少夫人，請她還要早些做好萬全之策。”

  “好，我知道了，多謝老夫人告知。”

  知道金氏沒有害人之心，方嬤嬤對翠玲得態度也熱絡了一些。

  翠玲笑了笑，轉身回去了。

  方嬤嬤看了她許久，才慢悠悠晃了回去。

  薑寧雪懶洋洋得抬起眼皮子問“是誰來了？”

  方嬤嬤插上門，過去烤了烤手“是老夫人身邊的翠玲來了，老夫人說老太爺暴怒，讓你早點想好對策。”

  說完了，方嬤嬤又補充了一句“沒想到，老夫人對你還挺關心的。”

  薑寧雪愣了一下，隨後輕笑“老夫人不是在乎我，她是在乎老太爺。

  若是我找不到應對之策，老太爺只能更加憤怒。”

  “你也知道。”方嬤嬤瞥了她一眼，淡淡問“那現在怎麽辦？你若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可你既是郡主，又是女將軍，
  傲天又是大將軍，你所做的事情都會被無限放大，若是皇上知道了，定會發怒，你又該如何應對？”

  薑寧雪蹙眉，“可我絕對不會回去吊喪。”

  方嬤嬤知道她有心結，她自己也不願意回去給那個惡毒的老太太燒紙。

  遂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其他人不懂啊。”

  薑寧雪冷冰冰道“她死了，我比誰都要快活，我也不在意他們怎麽說，反正我也習慣了！”

  “不可置氣。”方嬤嬤歎氣，“嬤嬤知道你不好受，也沒想過要逼迫你，只是既然決定這麽做，那就得想好對策。”

  方嬤嬤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繼續道“我想過了，此事不能去找皇太后幫忙，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原因，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無所謂，就算撤掉我的官職封號，我也不願意回去。”

  方嬤嬤見她說不通，也不多說了，安撫她回去躺下，獨自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