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敬陽侯回來了。
他聽人說老夫人來了侯府,當時就覺得情況不妙。
因為他知道老夫人身體不好是很少出門的,一定是有大事發生才驚動了她。
他不敢亂猜測,問家將,家將也不肯說,只能先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跟著回來。
剛到院子就看到了綁著紅布的聘禮,又看著送禮的芳婆被人押著,敬陽侯腦袋一熱,心跳快的厲害。
他疾步進去,拱手道“師娘,你們怎麽來了?”
“寧雪還沒嫁過來就被人欺負,老身不得不來!”
敬陽侯眉心一沉,“發生什麽了?你說!”
他不悅地瞪著敬陽侯夫人,聘禮一事是她著手準備的,自然和她有關。
敬陽侯夫人深吸一口氣,別開臉,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開口道“侯爺,
這事也不全是侯府的錯,老夫人這般興師動眾未免也太過分了!”
敬陽侯眯著眼睛“你隻管說發生了什麽,誰是誰非本侯聽得明白!”
敬陽侯夫人咬著牙顯然十分委屈,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芳婆掙扎著上前道“我來說!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某些人仗著自家有軍功就胡作非為,黑的也能被她說成是白的!”
芳婆激動的唾沫星子滿天飛,敬陽侯默默地往後躲了躲。
他知道這個人,聽說她罵人很厲害,也很能擺弄是非。
芳婆擼起袖子,憤慨道“今早上我帶著李氏去下聘,話還沒說兩句,安夫人就借口聘禮少了幾樣把我們趕了出去!
結果還沒怎麽著呢,下午就帶著人找上門來,這麽大陣仗,難不成是想硬逼著我們改口?”
安夫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氣得渾身發抖“我什麽時候趕你們走了?”
“不光是趕我們走,還嫌棄那聘金不夠,陰陽怪氣說若是侯府不給補齊,她們大將軍府也不是缺這些銀子的!”
芳婆說的義憤填膺,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圍觀的眾人又不明白了,方才她們可沒這麽說?
安夫人氣得跳腳,大聲道“我沒有說過!侯府的聘金已經給的很足了,
只是其他聘禮裡少了幾件,我說讓你們補上,你們不肯非說意思意思就行,
我不知道這是侯爺的意思,還是夫人的意思!”
敬陽侯聽得稀裡糊塗的,側頭問“今日下聘你沒有去?”
敬陽侯夫人眉心蹙起,輕輕頷首“族中突然出了些急事,我想著嬸子也有經驗,與咱家也親近就讓她代勞了。”
“糊塗!這是傲天娶妻,虧他還叫你一聲義母!如果是燁兒娶妻,你也會讓他人插手?”
敬陽侯大怒,本以為她被自己冷落幾天會有所收斂,沒想到她還是藏了心思。
老夫人冷笑,打斷敬陽侯說“先不說這個,咱們先說說聘禮一事。”
“好,全聽師娘的安排。”敬陽侯拱手退到一旁,剜了敬陽侯夫人一眼。
老夫人蹙眉,慢悠悠道“不管誰對誰錯,你們可承認這聘禮裡頭少了東西?”
敬陽侯夫人咬牙,點頭“安夫人提出來之後,嬸子便去查了,的確是少了幾件。”
“少了什麽?”
敬陽侯夫人不肯說,在侯爺面前說出來不免讓他多心。
老夫人挑眉“不肯說?來,你說!”
安夫人得到示意,讓人把聘禮都拿進來,擺在侯爺面前一一打開。
“帖盒裡少了桂圓蓮子,三擔聘餅隻送過來一擔,還有三牲送的是一隻雞,納彩那天本應該送大雁的,結果卻是兩隻公雞。”
安夫人一一表明,侯爺雖然不懂,但看著眾人的臉色,也都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侯府財大物大,自然是不缺這些東西的。
這麽說來,這就是敬陽侯夫人故意為難她們了?
芳婆不滿,又道“這幾樣東西可都是之前送過的,而且我們也沒說不補,誰知道他們竟然攆人?”
敬陽侯看了安夫人一眼,後者冷笑“那你說說,我是怎麽攆人了?是讓下人動手的,還是我自己動手的?”
“總歸你是攆我們出去了,還要求加聘金,這可都是你說的,我帶過去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芳婆沒有得到敬陽侯夫人示意,只能按照原本的計劃說下去。
老夫人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就把他們都帶進來,老身要一一問話。”
安家的管家把早上抬聘禮過去的都帶進去,可老夫人卻隻留下一個。
並說“其他人都先出去等著,老身問完了他,在問你們。”
末了,她又看著留下來的那個仆人道“老身問什麽你回答什麽,若是有半句假話,那你就不要活了。”
仆人嚇得發抖,看了侯爺一眼。
見他不出聲阻止,便知道老夫人是要來真的了。
他只是個下人,哪裡有反抗的機會?話還沒問就跪在地上。
老夫人冷笑“怎麽這就怕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也無需害怕。”
敬陽侯夫人壓低聲音警告“老夫人問什麽你就回答什麽!聽到了嗎!”
“是。”下人抹了一把虛汗,畏畏縮縮的低下頭。
敬陽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不需你多嘴。”
敬陽侯夫人冷著臉沒有接話,顫抖的睫毛出賣了她的緊張。
她就知道,侯爺一定會不顧一切的相信安老夫人。
那個下人早就準備好了老夫人問話,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她開口,心中更加沒底氣了。
老夫人沉吟許久,才道“你今天早上跟著來將軍府送聘禮,那敬陽侯夫人去哪兒了?”
“夫人,夫人去處理族中的事情了。”下人忙道。
“原來是這樣,那她們說話你可都聽見了?”老夫人又問。
“聽到了,聽得很清楚,我現在都還記得呢!”
老夫人勾唇,“那你說說,今天早上安夫人可有提起要增加聘金?”
“說了的,說是要……”
“不必多言。”老夫人皺眉,又道“安夫人不僅要銀子,還要敬陽侯夫人的嫁妝,還說不然就不嫁了,是不是?”
“是。”
老夫人點點頭,又問“然後芳婆就覺得我們為難了,說是要考慮考慮,但是她們不肯把聘禮補齊,是不是?”
“沒說……是。”下人咬著牙回答,他腦子裡一片混沌,覺得老夫人之前問的都是對的,這次也是一樣。
敬陽侯夫人瞬間黑臉,芳婆怒罵“你糊塗了?仔細想想再回答!”
“不是,不是,芳婆說了會補齊的,會補的!”下人打了個激靈急忙解釋。
老夫人輕笑“那之前你就是說謊了,按照之前說的,你的腦袋很快就沒了!”
下人大驚,頓時慌了,忙道“侯爺侯爺救救我吧,這都是芳婆婆教的,是她讓我這麽說的啊!”
“放你娘的臭屁!我撕爛你的嘴!”芳婆老臉漲紅,掙扎著就要過去。
老夫人擺擺手道“先帶下去,再叫一個人進來。”
“師娘,不用問了,我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敬陽侯冷聲道,剜了敬陽侯夫人一眼,一腳踹到仆人身上。
“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下人早就嚇破了膽子,此刻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的,這怎麽又變了一套說辭?
方才她們都是先聽了敬陽侯夫人說的便覺得安家的人有錯在先,如今知道真相,個個都覺得羞愧。
芳婆聽到事情敗露,只能說“和我沒關系,都是她讓我這麽做的!她說對方是郡主要殺殺威風,免得她進門胡鬧!”
敬陽侯夫人直挺著身板端坐著,白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眾人不解,依敬陽侯夫人的身份和年紀,還不到要退位給薑寧雪的地步,這麽做豈不是太過杞人憂天?
敬陽侯火冒三丈,當著族人和老夫人的面知道她是這麽一個人,覺得無比羞愧。
她們也都知道敬陽侯的脾氣,於是紛紛起身告辭。
老夫人也道“這聘禮務必要在晚上之前補齊,完完整整的再送回來,免得耽誤正事。”
敬陽侯彎腰拱手道“是,我知道了,這就讓人去準備。”
族中的夫人一走,安家的家將和老夫人也走了,屋子裡除了敬陽侯府的人再沒別的了。
敬陽侯走過去甩了她一個巴掌,扶著桌沿道“我信任你才把傲天的婚事交給你,沒想到你是這樣回報我的!”
此時老夫人還沒走出院子,聽到敬陽侯的怒吼聲,搖頭歎氣。
“可惜啊!敬陽侯這麽好的一個人,竟然娶了這樣一個媳婦,真是家門不幸!”
安夫人垂眸讚同,可不是嗎,侯府得名聲都要被她敗壞了。
老夫人憂心道“還有那個聘餅的事情,這麽短的時間也解決不了了,你派人出去看看有沒有哪家鋪子能趕出來的。”
安夫人應下,扶著老夫人出去了。
今天生了這麽大的氣,也不知道得多少天才能養回來。
敬陽侯府中,敬陽侯扶著額頭坐在一旁,敬陽侯夫人一臉慘白,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
“都是因為安情鳶,你還忘不了她是不是?你生氣也不全是因為我做錯,還是因為我傷害了她的女兒?”
敬陽侯夫人喃喃自語,直勾勾地盯著敬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