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茵恍神之際已然顧不得回答杏兒,便已經隨人流而去了。
蘇流茵再次得以站定之時,眾人已經從眼前的大門一擁而入,回首杏兒早已沒了蹤影,抬頭一瞧眼前是一懸著黑色金絲楠木的匾額,匾額以大紅彩綢為飾,其上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鎏金大字“風雅閣”。
耳畔隱隱約約有鶯歌燕語之音,蘇流茵又想起方才那般狂熱的場面,不禁對那紅樓之中的女子有了幾分好奇。
略微整理了一番衣裳,蘇流茵的嘴角不經意間噙了一絲微笑,負手向大門內而去了。
此處的布局自是與他處不同,四周皆是綠樹成蔭,紅牆黃瓦,金碧輝煌,進了大門還要往前行,穿過黃山假石,又過了幾處花草園林方才可以到那雲袖紛紛之地。
一路上皆是掛有錦繡大紅燈籠的,光線昏黃黯淡,讓人思緒不自覺融入其中。
本是煙花之地,走在其中不禁有幾分雅趣,當真也不枉費了那“風雅閣”的名號。
蘇流茵借著昏黃的燈光一路上穿花照影,鼻翼間的脂粉香味愈發地濃烈,這才要到了目的地。
終於進了屋內,而眼前的眾人皆是屏息凝神,似乎在等待什麽重要的人物出場。
蘇流茵正竟不敢相信這是一處煙花之地,欲拉住身旁的一個男子一問究竟,下一刻便已是人聲鼎沸了。
蘇流茵遠遠的後退一些,踮起腳尖來一瞧抬,只見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大紅帷幕,高高的樓池中央走出一個少女來,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身姿妙曼,清雅的如同步步生蓮的仙子。
許是距離有些遠的緣故,在蘇流茵眼中那少女猶似身在煙中霧裡,雖是看不清容貌,卻有著不切實際的美感。
面對眼前的熱鬧,少女已是習慣了的,自是面無波瀾,玉手纖纖,輕移蓮步,飄逸清雅靈動猶如漫天輕盈的雪花。
一支清舞,已然亂了無數人的芳華,世上竟有這般美的女子,蘇流茵看在眼裡也不禁失了神,第一次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蘇流茵第一次覺得自己與蘇軾有同感。
“玉兒姑娘這就要走了?”
“玉兒姑娘,不要走!”
“玉兒姑娘,再跳一曲,小爺我願意為你一擲千金!”
……
台下的人已經嚷嚷起來了,只是這白玉兒依舊是面無波瀾,亦是不說話,仿佛她只是來人間走一走便要回歸於她的天上人間。
蘇流茵這才回過神來,想著這白玉兒果真是傾國傾城的佳人,遺世而獨立。
其中有一面容白淨的男子高聲呼道:“這才多長時間,就要走了,今兒玉兒姑娘還沒有挑選一起討論琴棋書畫之人!”
台下之人亦是紛紛開始附和,有的是失落,有的是傷感之間帶著無可奈何。
“小爺我日日皆是準時來,錢財花了不少,也不見玉兒姑娘挑出一個來,莫非是戲弄大家不成?”
“就是,今兒說什麽也得挑一個出來,莫要讓大夥等的心急!”
“對,大夥來這風雅閣不就是為了能與白玉兒姑娘討論琴棋書畫嗎?每次都只露一個面便走,可不要讓大夥寒了心了!”
“知足罷了,玉兒姑娘今兒好歹往台下看了幾眼,我可是每日從鄰縣過來,隻為一睹玉兒姑娘的芳容便已經是知足了!”
……
蘇流茵對這表面上衣冠楚楚的眾人已是無語,還真是第一次聽見好色之徒以討論琴棋書畫為由將好色說的如此冠冕堂堂,心中又惦記著杏兒那丫頭,已是不想再多坐停留。
而此時忽聽台上一個極其清冷的一個聲音說道:“我家小姐已經有了人選!”
正轉身之間,鬧得不可開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蘇流茵亦是十分好奇,不由向台上望去。
只見一個少女穿著淡綠的衫子,服飾打扮十分清淡,觀之已是不俗。
“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有期待、激動、甚至是對那未知的“幸運者”的嫉妒。
台上的白玉兒除了一頭黑發之外,全身雪白,白衣如雪,目光十分平靜,她隻微微抬起手來向人群之中微微一指。
眾人向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蘇流茵抬起頭來正對上眾人如同虎狼般敏銳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下一刻方才反應過來:兩個女人如何能談的來“琴棋書畫”,暗道不好,轉身便要逃走。
下一刻卻被人按住了肩膀,蘇流茵眯著眼睛笑意吟吟地轉身過去,道:“各位兄台,你們繼續努力,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了!”
“這位公子有何事能夠比的上咱們的玉兒小姐!”
蘇流茵睜開眼睛來,但見她黛眉彎彎,一雙清冷的眸子卻是覆上了一層寒意,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顏若朝華,正是方才說話的綠衣女子。
“這位姑娘,在下……”蘇流茵略微有些尷尬,“家中娘子還在等在下吃飯,不便過多糾纏!”
人群之中頓時哄開了。
“原來是個怕事的,玉兒姑娘如何看的上如此小白臉!”
“玉兒姑娘,在下也曾是中過榜眼探花的,論琴棋書畫,自然在這些草芥之徒之上。”
“你說誰是草芥之徒呢……”
……
眾人又開始爭論不休了,蘇流茵此時有些後悔自己進來了此地,她本想逃走的,卻發現自己無法掙脫眼前少女的手,不禁暗暗猜想她們的來歷,定不是俗人,武功也在她之上。
“公子快跟我我們走罷!我們家小姐已經在等著你了!”
有一著鵝黃服飾的女子翩然而下,脖頸中掛了一串明珠,發出淡淡光暈,卻沒有華貴的氣息,倒是如同天然去雕飾一般。
眼前的少女粉裝玉琢,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言語卻是十分地緩和。
蘇流茵見著這兩位女子已經是十分地不俗!想著那台上的姑娘定是清麗絕俗,是個極美的姑娘。
蘇流茵本是女扮男裝,翩翩妖豔貴公子,本是能激蕩起少女芳心暗許,那眼前的少女見了 她這等模樣,嘴角微微一動,似乎要笑,卻又忍住了,似乎有些微微嬌羞之態。
“公子隻小坐一會兒,我家小姐有話同你講!”
屋裡昏黃的燈火暈在她臉上,愈發地映襯的眼前的少女眉目清雅,膚色白裡泛紅。
綠衣女子沒好氣地說道: “跟他廢話什麽,趕緊走吧,小姐的時間寶貴著呢!”
耳邊那聲音清冷寒峻,蘇流茵心頭一震,方才回過神來。
蘇流茵無可奈何,只能跟著她們一同而去。
上了樓,推開門亦是被屋子裡的裝飾所驚訝到了。
只見屋子裡金絲楠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晶瑩透亮,地乃是白玉鋪成,玉吸陽之光華而漸生蘊含溫潤的氣息,遠看仿佛有霧氣縈繞,玉內又陷紅色瑪瑙,鑿地為彼岸花,一團火紅,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瓣如絲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
只見一個極美的少女站在窗邊,除了一頭如瀑布一般的黑發之外,全身雪白如雪,腰系鈴鐺,驀然回首,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少女面容秀美絕俗,只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長眉、妙目、纖手、細腰,一切都恰到好處。
少女蓮步輕移,伴著繁響的鈴聲,輕雲一般細碎的腳步踏在絢爛鮮紅的彼岸花間,卻是帶著十分詭異的氣息,少女模樣秀雅脫俗,自有一股清靈之氣,仿佛是盛開在來地獄的一朵白蓮。
她淡然開口,其音似乎遊離於三界之外:“有玉的地方,必有窮極一世不散的靈氣,氣生兩極,一陰一陽,乃是陰陽和諧生成,人世方才有七彩!”
蘇流茵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迫著她,她不能說話,亦是不得不看著眼前的絕美少女。
抬頭正對上她那雙眸子,窗外淡淡的月光正照在她雪白秀美的臉,朦朧之間可看得清楚她眼中兀自含著一泓清淚,似乎生來就叫人憐惜,一時之間心中竟然湧出人生離合悲歡之感來,腳下似乎有些旋風般疾轉之感,意識也漸漸的模糊了。
綠衣姑娘亦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容貌秀麗,一雙眼睛卻是令人生出寒意,此時的她早已搶先扶住了蘇流茵。
白玉兒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看著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蘇流茵隻面無波瀾地瞧了一眼身著鵝黃服飾的少女,少女即刻會意。
六尺寬的金絲楠木闊床邊懸著南海出鮫綃紗羅帳,帳上遍繡金線彼岸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亦是牽引人之思緒萬千。
屋中懸著一顆的夜明珠,如明月熠熠生光,與地上藍田暖玉相互映照,可謂“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少女玉指輕輕撫上床上睡得十分安穩的蘇流茵,欹枕覆鴛衾,似輕聲安慰道:“睡吧……睡吧……你會見到他的!”
“夢中昨來逢君笑,把千年、蓬萊清淺,舊遊相告!”
“茵兒可知那日姑蘇十裡紅裝,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便已是亂了世人的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