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裡宣策自認為對這個家沒有什麽虧心的地方,縱然常年身居戰場很少回來,但是一直為這個家爭奪利益,沒有他的話,百裡家根本不可能這麽發展得起來。
他現在的腦子裡很亂,讓他簡直頭都要炸了,但是他只能控制著自己不停地想,哪怕是胡思亂想也要讓大腦興奮起來,堅決不能睡過去。
一旦睡過去,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百裡宣策知道這一點,所以開始回憶,回憶所有的經歷,想這個家族,想自己的軍隊,想自己的妻子兒女,總之想什麽都好,就是不能睡過去。
百裡宣策這樣一陷入回憶,大腦中首先出現的就是一個曼妙的人影,很美麗,卻也很模糊,百裡宣策想更進一步看清她,卻發現自己對她的記憶十分淺薄了,還在思索這到底是誰的時候記憶中的這個女人已經轉過了身來,對著他優雅地一笑,繼而走遠,百裡宣策下意識想要抓住她,但是手才剛剛伸出去,就頓在了半空中。
百裡宣策愣住了,他終於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是誰,就是因為這一笑。
當時的自己還沒有掌管這個家族,每天在父親的訓斥下練功、背書,過的千篇一律枯燥不堪的生活,那時候他最喜歡的時間就是每一個星期的最後一天,那是家裡的下人出去采購的時候,也是父親最忙的時候,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親自來處理,這個時候父親無暇管他,他往往會混在下人之中走出這個氣氛壓抑的家庭,到外面去轉一轉。
外面的世界比家裡看起來要簡陋很多,但是更加多彩繽紛,那些糖葫蘆雖然沒有家裡做得好,但是自己從沒有見到過家裡的宮廷廚露出這種爽朗的笑容,外面的世界更有魅力的地方是真實,沒有那麽多的壓力,人們可以盡情的笑,彼此不認識的人也可以三兩句熟悉起來。
這就是百裡宣策最喜歡的地方,一種讓他感到和家裡完全不同卻格外迷人的感覺。
有一天,百裡宣策又一次混到外面來玩,看到了一個女孩走在路上,她的家裡看起來並不算富裕,穿的衣服上也有一些小小的補丁,不過補丁上都是美麗的繡花,想來是她自己繡上去的,雖然這是補丁,但是看起來比沒有破損過的衣服還要漂亮。
這個女孩正在拿著一些蔬菜和小販講價,百裡宣策不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麽突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是,自從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之後,就再也挪不開了,一種暖意在心裡蔓延開來,這種感覺是以往的自己從來沒有過的,也是讓他感到很莫名其妙的,以往他從來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一個女人以後會有這樣的感覺出現。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百裡宣策身邊的下人第一時間將雨傘拿出來,為百裡宣策打上傘,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頭上有了一個雨傘,還是一直看著前面的這個女孩,看得出她還是很細心的,在別的路人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都倉皇逃跑的時候,她卻從口袋中拿出一把雨傘緩緩打開。
百裡宣策看到這一幕,徑直往前走去。不顧下人在後面喊“少爺,少爺。”他轉身,嚴肅的對下人比了一個“閉嘴”的手勢,接著在下人停下了以後冒著大雨向前走去。
女孩一直有點低著頭,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百裡宣策的靠近,百裡宣策走近女孩以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你好,不知我能否有幸與你共用一把傘?”
這個聲音讓女孩抬起頭來,看著面目還算俊俏的百裡宣策,她一下子愣住了,她從來沒有被人借過雨傘,而且如果要是共用一把傘的話,兩個人豈不是會靠得很近。
百裡宣策心裡也很緊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鬼使神差說出這麽一句唐突的話,這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答應的吧,就算這裡的氣氛比家裡要開放很多,但是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靠得那麽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有烏雲遮蓋,現在的天色有點昏暗,所以女孩臉上的微微發紅並沒有被百裡宣策看到,她看著百裡宣策,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百裡宣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打算回去並且已經轉身的時候,才聽到身後的人發出了細微的“嗯”一聲。
百裡宣策馬上回過身來,有些猶豫的伸出了手接過了女孩手中的雨傘,由於自己比較高,所以雨傘肯定是要自己撐的,百裡宣策結果了雨傘,還將女孩剛買的菜也接了過去,兩個人在路上走著,留下愣在一旁的下人,又不敢離得太遠又不敢讓百裡宣策自己離開,就這麽一直遠遠的跟著他。
百裡宣策的身體已經基本上濕透了,這把雨傘又不大,百裡宣策肯定是要完全蓋在女孩的頭頂,好在自己的身體還不錯,冷氣的侵襲卻讓自己連發抖都沒有。
一起走過了兩個街口,女孩回頭告訴他她已經到家了,百裡宣策這才有點木訥的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看著女孩走到路邊的一個房子門口,敲了敲門,聽著裡面一個老婦人的聲音笑著迎了出來……
這麽一個俗套的劇情就是百裡宣策第一次見到他的妻子,也就是百裡昭雪的母親,後來兩人很有幸的第二次相見,百裡宣策終於鼓起勇氣來問了她的芳名。他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內心,終於承認自己是喜歡這個女孩的,在自己將要當上家主的時候,為了迎娶這一個沒有一點權勢和家族背景的平民女孩,差點和家族徹底鬧翻。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喜歡上一個這樣很普通的女孩,自己每天在宴會上見到無數各大家族的女孩,她們有更加美麗的外表,更加華麗的服飾,更加優雅的動作,更加豐富的學識,更加良好的家庭,但那時種種一切卻都比不過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她一笑,就可以讓在排兵布陣冷靜果斷的百裡宣策完全喪失理智,面對她的時候就跟木偶一樣。
最後因為他是直系中唯一的男丁,而且實力也確實是出眾,所以家主之位自然還是他的。而當他當上家主的第一件事,就是高調的迎娶了這個女孩,兩人終於生活在了一起,並且誕下了自己的女兒,百裡昭雪,可愛的樣子讓百裡宣策這樣一個鐵血漢子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可是他……明明這麽一個相信愛情的人,也終於理解了當初自己的父親為何要和自己鬧翻。自己愛南宮雲美嗎?也許有點吧,但是和百裡昭雪的母親來比是根本沒的可比的。當初和自己的父親大吵了一架,如今自己也成為了那種為了權勢的人。
父親當初是站在這個家族的位置來考慮,而他當初是站在自己的位置,現在當百裡宣策也終於擁有了這個家的時候……在百裡昭雪的母親去世的當年他就迎娶了南宮雲美,獲得了南宮家的支持,同時南宮雲美對於百裡昭雪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裡卻只能做出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他怎麽可能心不痛?百裡昭雪也是他的骨肉啊!更是他和他最愛的人的結晶,但是為了不招惹到南宮雲美,為了通過百裡家巴結到更高處的太后,為了獲得他現在的這個首將職位,他也終於迷失到了這種程度,害死了身邊自己最愛的人,趕走了身邊另一個最愛的人。
回憶著回憶著,百裡宣策的眼睛中一下最流出淚水,此時的他好像一下子恢復了一些力量,不再有什麽困倦,反倒被一種悔恨佔領了心靈,如潮水般的衝擊著,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但是精神卻變得意外清明。
“父親,郎中來了!”百裡曦一下子推開門跑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提著箱子的郎中,再後面跟著的是百裡月嬋和南宮雲美。
百裡宣策被這猛地一吵給驚醒,突然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四個人。
郎中也是一愣,百裡曦按照南宮雲美的意思沒有去找什麽宮廷禦醫之類的及其著名的郎中,要不然毒性能不能解開不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就是傳出去了,所以他專門跑到京城比較偏的一個角落請來了這樣一位郎中。
這郎中是朋友介紹的,算是挺有能力但是不沾名利的那種,其實力雖然比不上宮廷禦醫,但是也差不到哪去了,百裡曦過去拍出一張銀票,誰知道這個老郎中看也不看,掃了一眼百裡曦的樣子,繼續淡然的逗鳥。
百裡曦急了,不過也想起了當初朋友的叮囑,雖然內心裡很著急看著這老郎中這樣子也很生氣,但是還是強壓住火好言好語的跟老郎中將自己父親的病情,並且請他來看看,直到這種程度,老郎中才收拾好藥箱,關了店門,跟著百裡曦來到了百裡府。
“讓我看看吧,你們說他這是中了毒?”
“嗯,據說是一種海外奇毒,您受累了。”這個時候南宮雲美也放下了一切架子,討好似的跟郎中說話。
老郎中將手放在百裡宣策的脈搏上,百裡宣策看到這種扣腕的姿勢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反抗,可是胳膊剛一用力就被他打斷了,他現在的意識雖說比較清醒,但是對於分辨上還是有點模糊的,所以看到這種姿勢第一動作就是防備,是不是又有其他人來對付自己了。
好在他自己收了力氣,意識過來這是來為自己治病的郎中,要不然憑借百裡宣策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身體奮力一搏,這個老郎中的小身板說不定直接就被百裡宣策給殺了。
百裡宣策坐好,等著老郎中為自己號脈。
老郎中將手放上去了好久,卻久久沒有說話,南宮雲美三人在後面,看不見老郎中漸漸緊鎖的眉頭,但是她們通過時間也大概明白了這個事情十分棘手,“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南宮雲美小心翼翼的問道。
“脈象紊亂,血液流動緩慢,現在是他自己吊住了生命,不過看來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老郎中將手拿開,在自己的藥箱中翻找著什麽,“這種症狀非常常見,基本上所有致命毒藥一開始都是這樣的,所以如果這種毒比較罕見的話,我也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麽毒,不知道它是什麽的話,我也就無從解毒。”
老郎中這番話,等於是給百裡宣策宣判了死刑。
南宮雲美一下子急了,撲到老郎中的面前雙膝彎曲,不過還沒有著地的時候,就被老郎中扶住了,“夫人這是幹什麽?我可受不起啊。”
“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丈夫,您一定有辦法的對吧,一定要,錢不是問題,藥材不是問題,什麽都不是問題,您放心去救,救不好也不會怪你您,您一定要盡力試試好嗎?別有任何壓力,我們為您準備好一切……”南宮雲美看著老郎中,眼睛中已經出現了淚花,她在祈求老郎中。
“哎……”老郎中一搖頭一歎氣,重新轉回身看著床上的百裡宣策,百裡宣策現在正穿著粗氣,顯然在盡力堅持著,如果在沒有及時的治療,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試試吧……”老郎中從箱子中拿出一盒銀針。將它們一一夾在手指之間,放在一旁的燈燭上烤了一會,在烤的時候跟南宮雲美說,“這段時間你們去把病人的上衣脫掉。”
南宮雲美沒有絲毫質疑,立馬走到百裡宣策的身邊,將衣服脫掉,因為百裡宣策有點使不上勁,脫衣服有點麻煩,看著另一邊老郎中的針快要消毒完了。
為了不錯過治療的時間,南宮雲美掃視了一下屋子裡沒有剪刀,便直接一口咬在了百裡宣策的衣服上,還好當時的衣服沒有現在這樣的製作工藝,直接被南宮雲美要開了一個口子,然後才就這這個口子將衣服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