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問題有區別嗎？
  當然有。

  起碼在劉婷看來是有的。

  “你知道我是誰？”

  劉婷靜靜的站在原地。

  等待著陳銘開口。

  “左雅，我們聊聊吧。”

  左雅這個名字出口，劉婷的眼神驟變，瞳孔縮緊，她的眼神中帶著驚慌。

  “你，是誰？”

  她在恐懼。

  恐懼的，自然是把左雅關在那個血色世界的人。

  陳銘搖了搖頭：“放心，我不是那些人，我叫陳銘。”

  “事實上，楊青青，祁弘，郭默，我都已經見過了。”

  “最後一個是你。”

  劉婷的情緒變得平靜些許。

  眼神中還是閃動著莫名的光。

  劉婷踱步到陳銘對面。

  緩緩坐下。

  “陳銘？原來如此，這麽說，你是要和他們作對了？”

  陳銘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當然還有拯救那些無辜的靈魂。”

  劉婷，不，現在應該叫左雅。

  左雅笑笑：“是啊，劉婷那丫頭，確實很無辜啊。”

  “不過，你覺得，我們呢？我們四個，不無辜嗎？”

  陳銘無法回答，只會神色間帶著絲絲糾結。

  看著陳銘的樣子，左雅笑笑，笑容肆意又張揚。

  “好了，不必如此。”

  “你不是救世主，我們變成這樣，更是與你無關。”

  “你想做的事也絕不只是救他們而已，做好你能做的。”

  “我們這些已經無法挽回的，不要再糾結了。”

  陳銘有些訝異的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看不透一個人。

  她似乎看的很通透。

  甚至在反過來勸解陳銘。

  她猜得到，陳銘來找她是為了什麽。

  但是，她卻表現的相當淡然。

  左雅笑笑：“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殺她們嗎？”

  陳銘挑了挑眉，左雅開口：“不妨，先聽聽我的故事？如果，您有一點時間的話。”

  陳銘頷首：“願聞其詳。”

  左雅眼神飄忽，似是在回憶什麽。

  “我比劉婷幸運。”

  左雅的臉上洋溢出一絲笑容。

  “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但是，我並不覺得世道不公。”

  “相反，我很喜歡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福利院的老師，堅定的支持我學舞蹈。”

  “人家都是一對父母，而我，卻有很多媽媽。”

  “楊媽媽，胡媽媽，李媽媽。”

  “福利院的小朋友，也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喜歡舞蹈，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為舞蹈而生的。”

  左雅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自信。

  那自信耀眼的陳驚訝。

  她確實與劉婷不同，幾乎相同的天賦，左雅比劉婷，更懂得如何追求。

  也要更加自信。

  “所有的老師都誇我有靈氣，我瘋狂的練舞，瘋狂的參加大小賽事。”

  “我的獎金，甚至已經能夠補貼福利院的日常開支。”

  “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異類，得失心太重，榮譽感太強。”

  “惡臭的金錢已經腐蝕了我的靈魂。”

  “可是，我不在意，直到我遇見了胡芸。”

  “那個時候，她已經是綠藤市流行舞團的首席了。”

  “當然，也是我的偶像，我們是一個舞種。”

  “在一場大型的賽事上，我打敗了當時胡芸的弟子。”

  “哪一年，我十三歲。”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

  “因為，當我成為胡芸的弟子之後，她告訴我，我是她唯一的弟子。”

  “那個被我打敗，在場邊痛哭的孩子，我再也沒有見過。”

  “我瘋了一樣的練舞，以近乎苛刻條件要求自己。”

  “她讓我練舞八個小時，我就練十六個小時！”

  “跳到雙腿抽筋，跳到腳底流膿，那又如何？”

  “我不想成為那個被替代的人。”

  “每一次比賽，每一次表演，我都傾盡全力。”

  “我是成功的，每一次比賽之後，胡芸都會得到別人對她名師出高徒的點評。”

  “而她，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臉上掛著偽善的微笑。”

  “歎息一聲說一句，這孩子，得失心太重，太過看重榮譽，讓她身上的靈氣少了些。”

  “我也總是勸她不要太看重這些，但是，你知道的，這孩子是孤兒院長大的。”

  “心理上嗎，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希望，等她長大，能好一些吧。”

  “然後，四下無人，她會帶著狂熱的眼神告訴我，下一場比賽，一定要贏！”

  “她已經萬般榮譽加身！在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弟子，她在舞者界，就真正的成為了一座高峰！”

  左雅冷笑一聲，陳銘微微蹙眉。

  聽得出，左雅口中的經歷，和胡芸的筆錄，好像是兩個版本。

  一個溫柔的老師，和叛逆的徒弟。

  另一個，則是榮譽的工具，和偽善的老師。

  這兩個版本，又有那一個是真的呢？
  左雅面色帶著讓人心悸的平靜。

  “外人眼中，她是名師，身份高貴。”

  “而我，卻是一個她善心大發收下的一個問題小孩，得失心太重，靈氣被金錢腐蝕殆盡。”

  “在那些藝術家眼中，我這樣的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攀登到最高峰！”

  “胡芸自然不害怕，我會反抗她的意志，甚至，她十分清楚，我的每一次傾盡全力，都與她無關。”

  “她是了解我的那個人。”

  “甚至於可以說是最了解。”

  “我不在乎她利用我得到了什麽樣的名聲，更不在乎外界對我的評價。”

  “我不想那些所謂的藝術家，她們清高，孤傲，遺世獨立，不屑於與金錢為伍。”

  “她們當然的保留了自己的靈氣，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肆意的散發著自己的光芒。”

  “她們純粹，能都為了練舞，數月不出門，迎來一片讚譽。”

  “可是，沒有人在意，她們的每一步，都是金錢鋪就的。”

  “她們清高，與隨波逐流，那是因為，她們壓根就不會為金錢發愁！”

  “她們怎麽知道，為了跳舞，只在表演比賽之前吃一頓飽飯的感覺？”

  “他們怎麽知道，在她們挑選那個名牌舞鞋更加柔軟的時候，還有人赤腳在水泥地上起舞？”

  “她們可以額一個月不出門，每天，都會有人把飯菜放在面前，一個不喜歡就可以換上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