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珊的母親來到現場就暈了過去。
劉珊的父親還保持著表面的鎮定。
一身灰色的西服,帶著一副考究的金絲眼鏡,上衣的口袋還插著一根鋼筆。
任誰看了都一定會看出來這個人一定是個睿智的學者。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巡管局探員讓他向樓頂的劉珊說些什麽的時候。
一個平時滿腹經綸侃侃而談的學者,竟然囁嚅著說不出一句話。
然後頹然的坐在地上,再也堅持不住斯文的形象。
哽咽的開口道,“我燒了珊珊的舞鞋和舞服,她想不開全都是因為我。”
說完便坐在地上啜泣起來,想讓他開口勸慰劉珊已經不現實了。
在這次事件過去很久之後,大家才慢慢地拚湊出事情的全貌。
劉珊出生於一個三代學者之家,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從小立志將女兒培養成為一個女學者,延續家風。
作為陳銘和朝曦的同班同學,他倆所了解的只有劉珊的成績並不好。
盡管她已經很努力了,每天總會第一個來到教室,最後離開。
她沉默寡言,在班裡的朋友並不多,朝曦也只有和她借筆記的時候打過交道。
三年同窗,沒人知道劉珊內心中有一個跳舞的小小夢想。
在劉珊的父親看來,跳舞這樣的事就是敗壞家風,有辱斯文。
女兒成績平平,完全是因為一門心思撲在跳舞上。
在看到劉珊拿回家的模擬考試成績單時。
考了有史以來最低分的劉珊迎來的不是父母的鼓勵與安慰。
迎接她的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劉珊眼裡,燃燒著的不是她攢錢買的舞鞋和舞服。
而是她小小世界裡唯一的慰藉。
真是可笑,在這樣的年代裡,兩位大學教授,在外教書育人,播撒希望的種子。
在家,用幾近瘋狂的執念,強迫著女兒按他們的意願成長。
她沒有抗爭,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當她再次回到學校時,她拿出了自己珍藏在學校的最後的一套舞服。
那是一身潔白的紗裙,此刻的劉珊穿著它,在天台上翩翩起舞。
沒有系統學習過舞蹈的她,此時儼然就是一位優秀的舞者。
她在舞蹈方面的才華在此刻展示給了這個世界,相貌平平的的她。
在優美的舞蹈動作中化身成了墜落人間的天使,自信,優雅,卓爾不凡。
盡管雙腳赤裸被磨破了腳底。
依然一絲不苟的完成著她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個禮物。
他的父母,一個暈厥,一個崩潰。
巡管局探員只能選擇強行救援。
天台空曠而平坦,沒有一絲遮掩。
在巡管局探員絞盡腦汁研究如何實施救援時。
天台的女孩緩緩地結束了她的舞步。
留給了這個世間一抹淒然的微笑,縱身一躍。
化作了一隻優雅的白天鵝。
洌洌風聲中在地面綻放出了一朵血色的薔薇。氣氛詭異而安詳。
劉珊的父親已經停止了哭泣。
一切發生的太快,看著不遠處靜靜躺在地上的女兒。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溫熱的液體。
不知是自己的眼淚還是女兒的鮮血。
他扭過了頭,沒有再看女兒一眼。
木然的站起身來,穿越著圍觀的人群,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
也沒人出聲安慰。
巡管局探員已經開始疏散圍觀的人群。
誰都沒想到,朝曦會被他抓住。
這個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的教授,腦海中的悲痛已經讓他化身成了惡魔。
沒有人會在這時防備一個悲傷的父親,包括陳銘。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朝曦被他緊緊的勒住。
鋼筆的筆尖已經劃破了朝曦雪白的脖頸。
“都怪你們!都怪你們!我的女兒,那麽聽話,她怎麽會自殺,一定是你們,一定是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老師,你們這些冷漠的學生。”
“珊珊的死都是因為你們,我要你們給她陪葬。”
隨著他歇斯底裡的呐喊,周圍的學生老師瞬間四散而逃。
巡管局探員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迅速做出了反應,慢慢地圍了上來。
把朝曦和劉珊的父親,還有陳銘,圍在巡管局探員們的中間。
朝曦還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所以巡管局探員們也沒有開槍。
一邊安撫劉珊父親的情緒,一邊讓陳銘撤出來。
此刻的陳銘,就站在離朝曦兩三米遠的距離。
滿腔的憤怒無從發泄,他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此時此刻他一旦有什麽動作,很可能激怒眼前的惡魔。
片刻之前,這個惡魔從自己的身邊抓走了自己的朝曦。
而他什麽都做不了,他憤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刻這個惡魔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他不想也不會離開,他不能把希望寄托於別人。
劉珊的死亡給他提了個醒,巡管局探員也是人。
他們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他要冷靜下來。
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是有弱點的,眼前的惡魔,他的弱點是什麽?
“劉珊有東西留給你。”
陳銘突然地開口,讓周圍的巡管局探員和劉珊的父親都愣住了。
劉珊的父親明顯恢復了一些理智,“什麽東西,珊珊留下了什麽。”
陳銘松了一口氣,還有理智,那一切還有轉圜的余地,“一封遺書。”
“遺書?遺書在哪?”
“在這裡。”陳銘舉起了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
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轉變。
劉珊父親撒開了朝曦,一把奪過了陳銘手上的紙。
陳銘扶著朝曦連忙退到了巡管局探員的身後。
巡管局探員迅速地製服了因為沒看到女兒遺書再次暴怒的劉珊父親。
陳銘安慰著受傷的朝曦。
陪著朝曦包扎了傷口,又配合巡管局探員做完了筆錄。
朝曦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天已經黑了,陪著朝曦回到了她的寢室。
兩個人坐著,相對無言,今天發生的一切太過戲劇性了。
兩個人都需要時間消化,沉默了一會兒,陳銘開口道,“傷口還疼嗎。”
“沒事了,就是還想著劉珊,上午她還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下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