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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虞我嫁》公孫喜
  “以後你就是那小兔崽子的人了,高興不?”帶著粗糙繭子的手,混合著酒臭、汗臭等異味,摸上他的面頰。

  面前的男人眼底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卻偏偏要擠出一點笑,“那小崽子的年紀,就算看中你也動不了……趁他長大這幾年光景,你好好討好下,沒準日後就算沒什麽名份,好歹混點情分不至於餓死……當然也可能他其實是替教他識字的老東西要你的,你過去後,白天伺候小兔崽子,晚上伺候老東西……倒也不愁寂寞。”

  說著他站起身,哈哈哈的大笑一陣,一個耳刮子抽到公孫喜臉上,方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公孫喜是發自肺腑的怨恨公孫氏。

  這點也不是什麽秘密,因為公孫氏的主人公孫夙跟貞慶帝的兄弟情誼,公孫夙的心腹好幾次酒後說過當年差點將公孫喜弄成自己禁.臠的話……那心腹在公孫喜娶了桓夜合之後,被公孫夙連夜送回玳瑁島了。

  因為公孫夙知道,公孫喜或者會為了貞慶帝考慮,顧全大局。

  但桓夜合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有的事辦法陰死嘴上沒把門埋汰自己丈夫的人。

  所以很多人都詫異公孫喜在功成名就之後為什麽不改姓?

  就算不知道自己早先姓什麽了,跟貞慶帝姓也好,跟盛皇后姓也罷,都不是什麽難事。

  何況也算不得諂媚,畢竟他最開始姓“公孫”,就是跟著當時的貞慶帝姓的。

  在那之前他無名無姓,心善點的喊他“小子”,心情不太好的就是“小畜生”。

  當時他還沒被擄到玳瑁島。

  有一年,大概是才有記憶不久,他被領到一個老人面前。

  那老人的氣度跟他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以及縈繞的哀戚。

  他久久的注視著年幼的公孫喜,眼神難以描述。

  最後說:“以後不要讓他到老夫跟前。”

  那之後他本來也算不上多好的境況每況愈下。

  再長大點他聽壁腳,知道那老者身份非同尋常,乃是不可對人提的存在。

  被這麽個人說不許他到跟前,也難怪原本對他還好的一些人都轉了態度,開始有意無意的排擠跟打壓。

  那會兒的公孫喜渾渾噩噩的,憤懣而茫然。

  直到有一次,他乾活時聽到了自己的身世:後族文家安排給小文氏所出小皇子的乳母,他比那小皇子大半歲,母親是文家家生子,廢後文氏親娘跟前的人,一家子世代伺候文家。

  所以在小文氏生下了會帶給整個文家興盛的皇子後,過五關斬六將的成為小皇子的乳母。

  誰也沒想到這乳母會生出殺了小皇子之後用自己孩子狸貓換太子的心思。

  更令人驚訝的是,乳母固然難逃一死,他這個“狸貓”,卻活了下來,還流落到海上。

  所以那老人不想見到他,簡直可以說是仁慈了。

  尚且懵懂的孩童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後來島上來了許多人,燒殺搶掠火光衝天,過了幾年之後他才明白,他是在韓潘的地盤上長的。

  韓潘戰敗,輸給了公孫圖,兩位海主戰死海上,首級都被割了去,幾個當成老巢的海島全部被洗劫一空,大批人口成為公孫氏的戰利品。

  包括他。

  公孫喜對此無動於衷。

  他雖然是在韓潘手裡長大的,要說感情還真算不上。

  到了玳瑁島,日子還是一樣的苦……雪上加霜的大概就是韓潘那邊對他只是欺凌,這兒卻有了個覬覦的吧?
  被貞慶帝救下來的時候公孫喜其實還不怎麽懂得那些事情,只是本能的覺得這是一件壞事,壞到值得他用盡一切手段反抗與逃避。

  很多人,包括盛皇后在內,都覺得他是從此對貞慶帝忠心上的。

  實際上不是的,最早到貞慶帝身邊時,他最多的情緒是嫉妒:他認出了貞慶帝的老師。

  那個連公孫老海主都要尊稱“先生”的人。

  正是當初說“別讓他到老夫跟前”的老者。

  如果自己不是乳母之子,而是確實的小皇子……年幼的公孫喜頭一次感到了委屈與失落。

  可那老者甚至都沒有朝他身上撩一眼。

  他只能垂下頭,遮掩萬千情緒。

  然而無視他的不僅僅是老者。

  玳瑁島以公孫氏為尊,公孫氏的上上下下,對貞慶帝的態度不一,隨著貞慶帝的年歲漸長,不管是善是惡,總之越來越慎重。

  但是貞慶帝身邊的公孫喜,得到的卻是他們始終如一的冷漠與忽略。

  偶爾注意到他的,差不多懷著的都是不可告人的心思。

  年長之後女孩子們倒是開始在他身後竊竊私語,然而率先出手的公孫應薑,仍舊是簡單粗暴的方式。

  很多人以為他是潔身自好所以拒絕了海主之女的追求,實際上是公孫應薑那種不擇手段只在乎自己喜好的態度,讓他發自肺腑的厭惡與反感。

  那是一段非常孤寂的生活。

  這樣的歲月裡只有貞慶帝是真正關心他的。

  很多年之後公孫喜回過神來,覺得一切恐怕都在那位老者的算計裡。

  那位老者一早決定給貞慶帝栽培一個足以托付性命的心腹。

  在他從小到大的整個生命裡,只有貞慶帝一點亮色。

  那麽他除了給貞慶帝賣命,還能對誰忠心呢?
  雖然說對於貞慶帝而言,在玳瑁島的成長同樣是寂寞而且艱難的,那樣的時光裡公孫喜也是他最可信任的人。但被老者收為親傳弟子的貞慶帝,所接觸所見識所了解的天地,根本不是公孫喜能比。

  他還有比公孫喜更值得信任的初五,有老者為他描述的廣闊天地。

  以及老者為他安排的輝煌的未來。

  振翅高飛的時候,貞慶帝看到的遠不止一個公孫喜。

  這些都是後來才醒悟的了。

  在玳瑁島上長大,公孫喜的情緒大抵是麻木的。

  他對貞慶帝之外的誰都不關心。

  也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感觀。

  畢竟那種環境裡,不想承受一次次情緒上的衝擊的話,只能麻木。

  所以跟著貞慶帝到盛府後,他對後來的盛皇后,當時的盛家小姐盛惟喬,說不出來的厭煩。

  有很長時間他都覺得是因為這女孩子拖累了貞慶帝的前途。

  很久以後他才承認,他是對盛惟喬那種無憂無慮生活的嫉妒。

  這世界是這樣的不公平,有人苦苦掙扎,仍舊苟且度日;有人成天胡攪蠻纏,卻自有一群人如珠如寶,捧在手心。

  前者是該有多大的心胸,才能對後者心平氣和?
  至少公孫喜是做不到的。

  貞慶帝可以對這樣的女孩子充滿了興趣,他卻只有嫉妒跟痛恨,甚至偶爾會生出破壞這種人的美好的衝動。

  幾年後,他碰見了孟碧筠。

  起初他對這位孟皇后沒什麽想法,留在她身邊,不過是為了貞慶帝。

  後來孟皇后卻漸漸對他生出了情意。

  烏衣營的同僚在事後告誡他,這是因為孟皇后所能夠接觸到的年輕男子裡,他是最可能的。

  換了公孫甲公孫乙,皇后一樣會愛上。

  這個道理公孫喜其實很清楚。

  為什麽還是在出宮的時候冒險帶上了皇后……這個秘密他始終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貞慶帝。

  因為孟皇后對他身世的揣測,這話他聽另外一個人說過。

  那是在他初到望春宮做侍衛時,有個晚上,有人摸黑進了他屋子,用掩飾過的嗓子要告訴他一個秘密。

  如果是真的的話,那真是一個秘密:他根本不是什麽乳母之子,的的確確就是小皇子。

  而為什麽會被認為是乳母之子,這是桓觀瀾的意思。

  因為桓觀瀾當時已經發現了資質更好的貞慶帝。

  他對孝宗皇帝立過誓言,會好好看顧容氏的子孫。

  所以他打算乾掉公孫喜,卻也不想讓他日後坑了貞慶帝,因此設法掩藏了他的真正身世,充為乳母子。

  “你的外家文家雖然落魄多年,卻一直暗中積蓄著力量等待起複。”那人說道,“如今桓觀瀾已死,你就在容睡鶴身邊,又深得他信任,正可伺機而動……”

  話沒說完就被他殺了。

  那個晚上他一夜沒睡,辛辛苦苦將人砍成小塊,分批扔到了宮城無人的角落,以毀屍滅跡。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執行的人不當心露了破綻?那時候公孫喜這樣淡漠的想。

  他是不相信那人的話的,因為那人提到了桓觀瀾之死,語氣很篤定,然而在公孫喜看來,文家就算還有力量在,也斷不能在證據確鑿前斷定此事。

  畢竟連孟氏跟高密王在全盛時候對於這個消息都是非常謹慎的。

  那人要麽是桓觀瀾生前留下來的人,專門刺探他的;要麽就是玳瑁島上哪位同僚,看中了他的位子,想挑撥離間之後取而代之。

  理智上是一點都不相信自己才是大穆江山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但偶爾也會想一想,如果自己真是那位小皇子,而且沒有舒氏姐妹的介入,就在皇宮裡長大……那也不會是多麽輕松的生活。

  因為還有孟氏,還有高密王,噢,還有外家文家的支持也不會是免費。

  這麽想著也就釋然了。

  可孟皇后卻認定了他就是那位小皇子。

  公孫喜一點都不懼怕滴血認親,他不是篤定自己的身世,而是信任桓觀瀾。

  既然那人能夠在死後都留下人手來替貞慶帝試探他的忠誠,何況是滴血認親這麽明擺著的驗證血脈方式呢?

  他相信就算真的有人揭出這件事情,當殿認親的話……結果也必然會符合桓觀瀾的想法。

  那位兩朝元老不愧是令全盛的高密王跟孟氏都寢食難安的人物。

  他的手段遠非常人所能及。

  這份敲打公孫喜記的很牢固。

  原本他帶出孟皇后,是想著得空跟貞慶帝說明,因為雖然他猜那被他殺了的人是桓觀瀾派去試探他的,後來的風平浪靜似乎越發證明了此事,可是萬一呢?
  萬一真是文家的人呢?
  到底是曾經的後族,沒落之後,要說連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好像也不至於。

  畢竟文家不是自然而然敗落的,純粹就是宮闈之爭失敗,族中不是已經後繼無人的那種。

  可他沒想到同僚會給他跟孟碧筠下藥。

  之後的事情,徹底超過了他的控制。

  以至於他後來都沒跟貞慶帝說文家說身世。

  ……若乾年之後,他的妻子汾陽公主有次閑聊的時候不經意的問:“聽說你之前在望春宮做侍衛時,曾去小皇子夭折的宮裡燒過紙錢?”

  “是啊,聽說我是小皇子乳母子,想著既然進了宮,盡點心意也好。”在妻子的熏陶下,尤其是兒女出生後,已經沒那麽孤僻的男子呷了口酒水,淡然說道,“只是沒料到被孟氏發現,好容易才糊弄過去。”

  汾陽公主是桓觀瀾的親孫女,公孫喜不知道她問這個,到底是試探他對自己身世的了解程度,還是想起來自己跟孟碧筠的那段,心存吃醋?

  固然他跟孟碧筠的關系從來沒有公開過,可是汾陽公主想知道的話……未必知道不了。

  不過公孫喜也無所謂了,跟了貞慶帝那麽多年,他很了解這位皇帝的氣度,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貞慶帝不疑他,汾陽公主就不會為了這些事情同他折騰,這位公主不就是衝著他在貞慶帝跟前的地位才下降的麽?
  至於說自己跟孟碧筠之間……

  公孫喜抬頭看向天際的浮雲,淡淡的想,要說完全沒有感情不至於,畢竟在他前十幾年的生命裡,明確表態對他有好感的,孟碧筠不但身份最尊貴,態度也是尋常的小兒女,而非玳瑁島上以公孫應薑為代表的風格。

  何況那位曾經的皇后容貌甚美,他怎麽會一點不動心呢?
  如果命運給他們更多的相處機會,比如說皇后沒有要求返回上林苑,而是在外等著他南征北戰結束後成親什麽……他也不是薄幸之人,不會因為長久分離而忘記曾經的約定,那樣的話應該也會成為一對吧?

  然而命運沒有如果。

  收回視線,公孫喜朝汾陽公主舉樽:“願殿下芳華永駐!”

  ……這輩子,過到這裡,也就這樣了。

  多余的,也沒什麽好想的。

  畢竟,很早以前,公孫喜就明白,心想事成,事事如意的人,從來都是少數。

  大部分不為命運所垂青的人,錦衣玉食,嬌妻在堂,兒女雙全,那就是不該再有抱怨的美滿。

  這輩子的遺憾已經那麽多,多到增減個幾件十幾件都無所謂……孟碧筠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還有什麽好唏噓的呢?

  反正,他早就習慣了麻木。

  麻木到前些年貞慶帝想起來,問他可要改回原本的姓氏……他本來的姓氏是應該姓文的。

  這是照著乳母子的身份,本是文家家生子。

  然而他拒絕了,原因是不想做文家世仆,哪怕沒落的文家根本不可能將他再當世仆看。

  而貞慶帝也覺得,如果被坐實了文家世仆的身份,文家找上門求助,公孫喜只怕不好拒絕。

  於是問他可要跟自己姓容,又或者用回之前在盛府時“盛喜”的名字。

  公孫喜最終說道:“就用原本的姓氏罷,這麽多年,臣也已經聽習慣了。”

  至於早年跟公孫氏的恩怨,“也都不是什麽大事,都是少年時候事,臣如今都多少年紀了?”

  已經看清了當年的公孫氏頂多是個幌子,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是被貞慶帝尊為老師的那位……那一位,他別說明晃晃的痛恨,就是私下裡報復後人都沒可能。

  繼續仇恨公孫氏的話,不過是顯出自己的軟弱與怯懦。

  他是真的不再將“公孫”這個姓氏當成恥辱當成心病。

  睨一眼面前笑顏如花的女子,澄澈的酒液照出男人冰涼的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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