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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虞我嫁》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陣子和一輩子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好幾個在不遠處忙碌的茹茹都沒能反應過來,容睡鶴更仿佛是被嚇呆了似的,愣愣的站著,一動不動。

  “等會殺了這小兒,就用他的計謀:外頭那群小娘們要是敢不把咱們的兵刃戰馬統統交出來再退避三舍……老子就還她們個變成太監的郡王!”那伏真滿心歡喜的想著,“小兔崽子!演義話本看多了吧?老子縱橫草原、同登辰利予勾心鬥角時,你他娘的只怕還在吃奶呢,居然也想三言兩語的將住老子、讓老子投降你?!”

  未想匕首堪堪觸及容睡鶴的咽喉時,這位容貌昳麗的不像話的年輕郡王,忽忽抬頭一笑,伸出二指,輕描淡寫的夾住匕首,朝旁一揮,咄的一聲悶響,匕首被他隨手甩到對面的牆上!
  那伏真大驚,不過反應也快,立刻沉腰跨步,兜頭一記衝拳打出,拳到中途瞬間變招去扣容睡鶴的手腕,是要施展茹茹盛行的摔跤之技,製住容睡鶴。

  然而!
  他手指都碰到容睡鶴的肌膚了,下一刻,卻就是冰冷的鋒刃!

  那伏真是先聽到三聲微響,才感覺到自己手指劇痛的,不等他低頭查看發生了什麽,胸口已經挨了重重一掌,身不由己的倒飛而出,“砰”的一下撞在不遠處的櫃子上,摔落在地!
  這一下實在狠,那伏真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前心後背無一處不痛,喉頭一陣腥鹹翻滾,張嘴就是一口血嘔在胸前!

  不等他再有其他反應,耳畔已經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是容睡鶴緩步而來,重重一腳踩在他臉上,將他面容整個踩的扭曲了,眼中無憐憫,無得意,無怒意,沒有任何感情,語氣卻仍舊是溫柔的,像是春日夜裡情人之間的竊竊私語:“那伏真,你不是說,有絕密情報要稟告孤?情報呢?怎麽不說了?嗯?孤可是等著聽的啊!”

  “這群混帳!!!”那伏真如今尚未緩過勁來,眼前兀自金星亂冒,又被容睡鶴朝裡踩住臉,看不到一幹部下的情況,只能在心中大罵,“就算方才沒看到老子悄悄打的手勢,沒做好準備,這會兒老子都被他踩臉了,難道還不知道上來幫忙?!”

  他其實本來沒打算這麽做的,主要是容睡鶴居然一個人跟他們進了屋子,哪怕那伏真手底下人不少,這會兒分散在整個村落的房子裡頭,跟那伏真同一屋的只有七八個從不離身的親衛。

  但!
  那伏真不免想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容睡鶴的弓術再好,屋子裡怎麽施展?

  就算這小子近戰不比他的弓術差……那伏真覺得,擅長摔跤的茹茹,怎麽可能怕近戰呢?

  尤其他們這邊有這麽多人!
  懟容睡鶴一個,耗都能耗死他了!

  所以在進屋的時候,趁容睡鶴視線的死角,偷偷給附近幾個茹茹比了手勢,要他們配合自己,偷襲容睡鶴,以逃出生天!

  見容睡鶴聽到“絕密情報”後就欣然到角落裡,那伏真還欣喜於計劃實施的順利,現在這麽一看……

  那伏真心中幾欲抓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自己偷襲失敗也還罷了,問題是手下怎麽一個都沒上來的?!
  難道這頭郡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自己的親衛全部收買了?!
  這不可能啊!!!
  他這裡百思不得其解,容睡鶴卻不會給他慢慢想的機會,見他一直不作聲,似乎有點不耐煩了,說道:“本想給你們一條明路,既然不想走,那也不多說了……就按孤方才說的做吧!”

  察覺到他松開腳,那伏真卻沒法高興,努力睜開眼去看,就見容睡鶴飛快把玩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目光正冷颼颼的看向他胯.下,很有下一刻就悍然下手的意思!
  那伏真嚇的魂飛天外,慌忙蜷縮了身子,叫道:“老子認栽!”

  想想不對,趕緊改口,“我認栽!郡王,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再給我個機會!!!”

  容睡鶴微笑著,道:“絕密情報呢?”

  “絕密情報……”那伏真張了張嘴,最終頹然道,“沒什麽絕密情報,就是茹茹前鋒的大軍馬上就到了,西疆如今這局勢,就我知道的茹茹那邊的情形,基本是打不贏的!就算郡王您再怎麽神機妙算,然而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我說,您還是趁早去跟上郡王妃罷!這地方絕對守不住,您強行留下來,八成沒有好結果!反正有我們這夥俘虜,就算您是益州刺史,回頭也勉強能交代了!到底您父王是高密王不是?”

  “孤那個父王想孤死很久了!”容睡鶴依舊笑著,道,“所以孤是絕對不會離開西疆的!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當真沒有什麽話能告訴孤的,那麽孤守不住西疆的時候,也只能閹了你們幾個發泄下了!”

  那伏真:“……”

  老子大概在雪地裡走太久了,雪融化之後就是水,所以進了一腦袋水?
  剛剛不是還覺得碰見這頭郡王完全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這輩子都不要再碰見他?!

  怎麽好不容易來了有屋頂的房子裡安身,就作死了呢???
  只可惜這會兒後悔也晚了,看容睡鶴的情況,不給個交代這一節絕對揭不過去!
  他只能努力想:“等等!我想起來了!有件事情,跟登辰利予有關系!!!”

  生怕容睡鶴下毒手,他飛快的說道,“這次,我之所以要親自孤軍深入追殺郡王妃,主要是因為,登辰利予給茹茹前鋒的統帥下了命令,要務必生擒郡王妃,而且……”

  偷瞥了眼容睡鶴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而且要將郡王妃送往王帳……呃,登辰利予素來好色成性,他當年將母族表妹進獻給汗王,令我生身之母失寵後,等汗王去世,就立刻援引我族早年的習俗,將表妹納為大妃!”

  茹茹原本有子繼父妾的習俗,這主要是以前草原上人丁稀少,為了繁衍人口的需要。

  但這幾十年來,由於人口已經上來,不缺那麽幾個女人生兒育女了,而且受到中原禮儀廉恥的衝擊,也不作興讓新任大汗納老汗王的妃嬪了。

  登辰利予這麽做,難免為人詬病。

  他未必不知道這點,還是這麽做了,可見確實好色……畢竟他那個表妹,曾經是號稱“草原明珠”的,不然也不會把那伏真坑的那麽慘了。

  不過算算時間,這位明珠也該步上那伏真生身之母的後塵,成為昨日黃花了?
  如此登辰利予要部下俘虜盛惟喬之後送往王帳,打什麽主意,不問可知!

  “孤的郡王妃雖然的確月貌花容,然而出身大家,自來深藏閨閣。”容睡鶴聽著這話,臉色就是瞬間陰沉下來,語氣裡也沒了笑意,森然問,“外界應該只知道她陪嫁豐厚,而未必知道她容貌過人……為何登辰利予會有那樣的命令?!”

  “我不知道。”那伏真搖頭道,“我與登辰利予的關系你很清楚,他的王帳向來防我防的跟賊似的,我哪裡打聽的到他身邊的事情?不過,聽說郡王妃才來益州時,不是同孟氏子弟孟家乾照過面?也許是孟氏為了取信我們,在同我搭上線的過程裡,告訴了登辰利予?”

  容睡鶴淡淡道:“噢?孟氏是通過登辰利予跟你搭上線的,你居然也相信?”

  那伏真以為他這話乃是側面承認了這次是孟氏跟他聯手坑了自己,心中一苦,說道:“本來是不相信的,但後來確認了西疆防務空虛,又得知郡王妃人在這裡,想起當年之事,我……”

  腦子一熱就朝陷阱裡跳了。

  本來還以為就算跳下去,也有一定把握跳出來;就算跳不出來,好歹能把誘餌給吃掉!
  結果呢?
  誘餌連看都沒看到一眼,自己卻已經摔的一塌糊塗,爬都爬不出去了!
  “……”容睡鶴凝眉思索了會兒,又問,“登辰利予喜歡我大穆女子?不是聽說你們茹茹普遍看不起穆人,覺得我們穆人過於柔弱,遠不及你們健壯?”

  那伏真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道:“看來郡王的確對我們做了不少功課,我這次栽的也不冤枉,我是基本沒怎麽了解郡王就衝過來了。”

  惆悵了這麽一句之後,他才繼續道,“說是那麽說,我們的確不太看得起你們的男子。但是女子的話,嬌柔美麗的大穆女子,我們也覺得好看、覺得喜歡的。”

  就說,“登辰利予的王帳裡,就養了好多從大穆賣過去的女奴,雖然經常會打死,然而也有幾個頗為得寵,地位跟我們茹茹的低階妃嬪差不多的。”

  容睡鶴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麽,過了會兒,淡淡道:“起來吧!”

  那伏真齜牙咧嘴的,非常艱難的起了身,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右手的中指、無名指還有小指統統被削斷了,斷指正掉落在不遠處的角落裡。

  不過這會兒他卻顧不得惋惜自己的手指,而是震驚萬分的指著倒了滿地的親衛:“你……你做了什麽?!”

  容睡鶴走到旁邊椅子上撩袍坐了,漫不經心道:“一點軟筋酥骨的藥物而已,到明兒個就能好……藥是下在圖律提的傷口上的,對他也沒什麽壞處,就是昏睡的久一點,遇熱就會揮發出來,附近聞到的人都會失去知覺。圖律提重傷在身,進了屋子,你們肯定要生起火塘,把他放在靠近火源的地方取暖,現成就是中計了。”

  瞥了眼那伏真,“你方才因為騙孤去角落裡,離圖律提比較遠,所以才沒倒下……不過也快了。”

  話音未落,那伏真果然覺得一陣酥麻入骨,頓時站立不住,噔噔幾步後退靠住了牆,兀自不成,順著牆面軟軟滑倒。

  他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拚著最後的清醒問:“那你呢?你為何還能站著?你什麽時候服的解藥?!我好像根本沒看見!”

  “孤服什麽解藥?”容睡鶴失笑的看著他,“孤方才就暗示過你們了,孤早先久傷成醫,自己受傷多了,對於治療外傷就有了很多心得。那麽這種迷藥,用多了當然也就對孤沒效果了!”

  那伏真:“………………”

  他這會兒眼前已經開始模糊了,掙扎著道,“你是故意單獨跟我們進屋的?!就是為了試試我們是否真心投降,所以提前預備了這藥?只是……你是怎麽料到圖律提會中箭的?!他武藝很高明,為人也謹慎,今日會受這麽重的傷,主要責任在我!”

  要不是他冒失的衝下山坡,陷入呂時雨部的陷阱,圖律提是不太可能中箭,更遑論需要容睡鶴的治療的。

  容睡鶴不給圖律提治療,就沒機會下藥不是?
  卻聽容睡鶴笑著道:“孤做什麽要預料?知道你對圖律提看的很重、而圖律提對你忠心不就是了?反正孤自己就帶著弓箭,原本就是打算,在你跟圖律提之間射傷一人,逼另外一個做主投降!完了再給那人醫治……然而呂時雨既然已經將圖律提射傷,孤也就不多此一舉了。不然你還以為剛才是你躲的快,以至於孤只能射馬?”
  那伏真臉色鐵青,瞬間想起來,方才驟然遇襲時,容睡鶴那五六箭全部都是朝著馬身去的,確實沒有射人的意思。

  容睡鶴繼續道,“至於說故意單獨跟你們進來,試探倒是其次,主要也是孤確實希望能夠盡早從你們嘴裡問點情報,好讓益州城的準備更充分!”

  其實下面還有個原因的,但那伏真已經撐不住藥力,手足酸軟的昏睡過去了,容睡鶴也就攤了攤手沒再講:就那伏真在茹茹的身份地位、早年的經歷還有年紀輩分上與容睡鶴的差距,會那麽簡單的投降才怪!
  只有全方位無死角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種碾壓他,包括武力單挑的絕對壓製,才能夠徹底馴服這位茹茹王子!

  要不是抱著這個目的,容睡鶴才懶得跟個異族將領囉嗦這麽久,想方設法的揶揄、打擊那伏真。

  他可不是那種見到隨便一個人都願意談的滔滔不絕的人!
  他的熱情,從來都是陷阱。

  只不過對於不喜歡的人,他只會騙人家一陣子,譬如舒氏姐妹,再譬如那伏真;對於喜歡的人,如盛惟喬……自然是小心翼翼的掩藏真面目,騙她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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