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凜手中搖著一把折扇，臉上依舊還是掛著那一絲笑吟吟的笑意，就如同沒有看見夜禦天背上的荊條一般：“你這人呀，聽說你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呢？”

  夜禦天跟李凜的關系素來甚好，朝中其他皇子和大臣，也全都認為他們是一派的，所以李凜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敢大膽地跟夜禦天打招呼，並不足為奇。

  只是，如果在往常的情況下，夜禦天倒是也會跟他說笑幾句，可是，今日，他臉上神情僵硬，沒有一絲笑意，只是淡然道：“本將軍是罪人，六皇子殿下如果不想惹火上身，還是離本將軍遠一點吧。”

  “咦，我們自幼一起長大，有什麽話不能說的，你今天怎麽這麽見外了？”李凜禁不住滿臉驚詫，難道一個女人，就能將他的性情，改變成這樣嗎？
  他說完哈哈大笑道：“你不用擔憂，本皇子絕對不怕惹火上身。”

  夜禦天這才側過頭，目光偷偷地看了一眼李凜的側臉，在整個朝中，在他出事的時侯，大概就只有李凜一個人，願意跟他站在一塊兒吧。

  總算，一行人來到了大殿前。

  皇帝早就已經高坐明堂，一臉的威嚴，文武百官也已經分立兩旁，行過君臣之禮後，夜禦天被押了上來，大殿中一片肅穆。

  “罪臣夜禦天，參見皇上。”夜禦天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深深地勾著自己的頭，背上那沉重的荊條，看上去，尤其醒目。

  大殿中一片靜默，人人心思各異，很快就有了議論聲。其實夜禦天手握兵權，朝中不少其他派別的大臣都對其眼紅至極，恨不得將之除之而後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機會，他們心中未免有些幸災樂禍。議論聲開始此起彼伏。

  皇帝凌厲的目光，不斷地在夜禦天臉上掃視著，最後這才冷冷地開口，道：“夜將軍，早段時間，朕派你和太子，奉命前去北國參加國會宴，回程途中各國使者發生大亂，你失蹤了，朕派了太子前去北國尋找你，你見了太子之後，為何抗旨不遵？”

  夜禦天沉靜地說道：“臣知錯了，請皇上責罪。”

  皇帝不由露出滿臉驚詫的神色，原本他以為，夜禦天多多少少會為自己辯白幾番，可是沒想到他除了這一句話之外，竟然沒有隻言片語。

  他想試圖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夜禦天一直都把頭勾得深深的，皇帝這才收回了探視。

  皇帝又問：“朕聽說，北國聖女遭到北帝追捕之後，你一直跟她在一起？”

  夜禦天平靜地說道：“是。”

  皇上瞳孔一縮，道：“夜將軍，你可知罪？”

  夜禦天語氣平靜，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罪臣知錯了，請皇上責罰吧。”

  皇帝眼中似是有什麽神色閃過，如果夜禦天會為自己辯白幾番，他會趁機揪出他的把柄，給他多加幾條罪，可兩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問一答，而且夜禦天認罪態度也良好，他原本的算盤，落空了。

  皇帝一時拿不定主意，他想要一下端掉將軍府，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件事情，還要看看其他人的意見。

  皇帝目光環視了一下文武百官：“眾位愛卿有什麽看法？”

  大臣們頓時議論紛紛了起來，大家之間相互交頭接耳，聲音此起彼伏，皇帝見眾大臣神情激奮，隱隱約約可聽到他們言語中對夜禦天的不滿，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良久之後，才有一位大臣站了出來，稟報道：“臣認為，夜將軍觸怒了聖顏，置天威於不顧，乃至抗旨不遵，此舉乃是大逆行為，皇上必須要將其押入天牢受審。”

  押入天牢受審？

  皇上一看，說話的這位大臣，平時跟李臨走得近，跟李臨明顯是一派的。

  雖然平時朝中拉幫結派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李臨跟將軍府，向來對立，如果能借助他們之力，打壓將軍府，也未嘗不好。

  李臨看著那名大臣出去稟報，臉上笑意濃烈。

  另外一位大臣也站出來說道：“夜將軍此舉在朝中影響極壞，容易擾亂軍心，皇上若是不按照規矩辦事，只怕難以令眾臣誠服！”

  “請皇上責罰夜將軍！”

  眾大臣簡直就是眾志成城，一齊向皇上請纓。

  不過，皇上看得出來，這些人，全都是李臨的人，他們平時就對夜禦天很忌憚，如今抓住了機會，肯定狠狠地打壓將軍府。李臨雖然不言不語，不過心中卻是笑開了花。

  皇上陷入了沉思，現在形勢全都是一邊倒的，看來有利於他呢。

  身居高位，他一向來比這些大臣，更加懂得玩弄權術和心機，他想要打壓將軍府，從不會流露出來自己的想法，而直接去宣判，而是會自己造一個聲勢，假借他人之手，除掉將軍府。

  眼看這件事情，就這樣成了定局，皇帝正要開口宣判，就有一道聲音響起：“此事，萬萬不可！”

  在這節骨眼上，站出來說話的人，自然是備受矚目，當眾人的目光看過去時，李凜已經從人群中，緩步而出。

  皇帝瞳孔微微一縮，對李凜自然是不怎麽受待見。雖然，李凜是宸妃的兒子，不過李凜一直在大將軍府長大，在宮中沒有什麽勢力，自小接受的，也不是什麽皇家的規矩，他並不看好他。

  不過，他最討厭他的一點是，他跟夜禦天，自小交好，這也是他忌憚的地方。

  而這個時侯，他居然在節骨眼上，出來為夜禦天爭辯，他心中更加煩躁。

  對李凜的攪局，感到煩躁和不安的，還有李臨和剛才出來說話的一眾大臣。

  李凜雖然沒有什麽勢力，不過身後有一個手握兵權的夜禦天，這一點絕對可以和太子李臨相互抗衡了，所以只要夜禦天不倒，李凜這個勢力，也會一直沒倒下去。

  “你可有什麽意見？”皇帝目光直視李凜，語氣十分冰冷。

  李凜道：“父皇，如今天下各國大亂，正是帶兵打仗之際，夜將軍身經百戰，這個時侯將他打入大牢，容易動搖軍心，未免不妥。請父皇三思。”

  皇帝一聽，李凜所提到的，正是他所忌諱的。夜禦天手握兵權，雖然京城內不斷地傳出他通敵叛國的流言，不過他的兵權，還沒有收回來，若是貿然押入天牢，只怕容易動亂軍心。

  此言一出，朝中的其他人，也炸開了鍋，一個個議論紛紛。很顯然李凜的這一個言論，壓倒了所有的言論。

  這時，另一個大臣出來道：“皇上，若是因為天下大亂之事，就放過一個抗旨不遵的人，只怕朝中臣心不穩，日後其他人也會紛紛效仿，導致朝中大亂，請皇上三思。”

  “皇上愛臣如子，怎可如此偏心？”

  “不如，就讓夜將軍繼續帶兵打仗，將功贖罪吧？”

  “不行，他身上已經背負了通敵叛國的罪責了，誰知道他帶兵去了之後，會不會再次叛國，請皇上三思！”

  各種各樣的爭論之聲，不斷地傳入耳中，皇上越聽越煩亂。不過毫無疑問，他是絕對不想看著夜禦天將功贖罪，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若是真的在戰場上立下聲威，勇猛無敵，怕是他殺回來，謀逆他，嚴重威脅他的存在啊。

  不過這個時侯，聲勢明顯是一邊倒的，皇帝當機立斷：“來人，既然夜將軍認罪態度良好，那麽先將他羈押起來，擇日侯審。”

  羈押？

  李凜的嘴唇，禁不住一陣顫抖。這要是真的羈押了，只怕夜禦天在獄中的時侯，其他人又要捏造不少偽證據，彈劾他吧，這真的意味著夜禦天可能永遠出不來了。

  “父皇請三思。”李凜一急，馬上就上前去爭辯，“夜將軍威震三軍，聲望極高，請父皇為了天下百姓著想，一定要三思呀。”

  威震三軍，聲望極高。這正好戳中了皇帝的痛處。這麽高的聲望，不是正指明了夜禦天功高震主，日後要帶兵造反嗎？
  皇帝頓時不由得大怒：“你給朕閉嘴。夜將軍本就已經認罪了，朕給他一個好好改過的機會，你這是想違逆朕？”

  李凜聽了，禁不住愣了一下，他心中明白，皇帝的本意並不是看在夜禦天自己負荊請罪的份上，想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而是想正好想趁這個機會，將他打壓。

  “父皇，你對夜將軍，是否有些誤會？”李凜繼續爭辯。他想起在皇宮門口，夜禦天見到自己時，說的第一句話，總讓他覺得莫名其妙，這似乎並不像夜禦天的性子。

  而今日在朝堂上，夜禦天自始至終都沒有為自己爭辯過，一直都在靜默，總讓他覺得其中必有貓膩。

  誤會？

  這是在質疑君心？
  皇上更是龍顏大怒，大殿上各大臣，更是議論紛紛，李凜直接指責皇上，這可真是大罪啊。

  “來人，把李凜帶走，關押入天牢。”

  隨著皇帝的一聲令下，李凜懵了，夜禦天也懵了。等到侍衛走上前去，要押走李凜的時侯，夜禦天突然說道：“等一等。”

  眾人一驚，他本就是戴罪之身，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難道他還想拯救李凜？
  李凜也呆呆地看著夜禦天，覺得剛才自己太衝動了，竟然害得自己都要被押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