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染也不含糊,他將頭伸到歌飛飛的面前,顯得非常慷慨地說道:
“如果殺了我能讓你解氣消恨並答應治好墨荷的話,我絕無二話!來,請動手吧。”
歌飛飛眉毛一豎,眯著丹鳳眼鄙夷地問道:
“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你料定我逃不出這裡所以才假裝這般毫不畏懼任我打殺?”
“不,黎小姐你誤會我了。”
段墨染抬起頭,眼睛裡露出真誠的歉意,誠心誠意地說道:
“在雲城,在城主府,墨荷是我最親也最看重的親人,為了她將來的幸福,哪怕讓我為她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況且本來就是我得罪惹惱了你在先,如果殺了我能讓你開心並且答應治好她,我是不會在乎這條命的。你放心,我會吩咐下人,也會告訴我爹,不許他們因為這點而為難你。”
歌飛飛仔細地打量著近在眼前的這雙淡藍色眼睛,從清澈的眸子裡,她看到了一個兄長對妹妹的愛護,以及那怎麽也無法忽視的濃濃的親情。
這個少城主,除了他平時聲色犬馬紈絝風流的一面外,對他在意和看重的人,倒是蠻用心的。
這樣的他,讓她想起了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那個似兄長似朋友的表哥,表哥對她也是一種無條件的好和無條件的維護,甚至警告他的女朋友,可以欺負他,但絕不允許欺負他這個表妹。
可惜,她穿到了古代,不知道表哥和他女朋友怎麽樣了,還有她的爺爺,發現她失蹤了之後,他們是不是會很傷心很難過?
歌飛飛突然好想他們。
慢慢地垂下眼簾,她雙手撐在床沿,低頭落寞地想著心事。
段墨染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仍舊在怪他,想了想,又給她許下承諾:
“黎小姐,只要你肯答應治好墨荷,除了我的這條命任你打殺外,你的自由絕不成問題,我現在馬上就將你從石屋放出來,給你和丫環重新安排府上最好的房間住,並且,墨荷的病治好之後,我還會付你一萬兩銀子的重謝,你看怎樣?”
歌飛飛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揚起頭淡淡地說道:
“算了,看在你這麽愛護你妹妹又如此真誠道歉的份上,過去的事情我就暫且不計較了。殺了你我也得不到好處,我還怕弄髒了我的手,不過,段少城主給的酬金似乎有點兒少啊!”
“那你要多少?隨你開。”段墨染見她終於松口,臉上露出喜色。
“一萬兩黃金吧。”
某個女人獅子大開口——她都不要他的命了,一萬兩黃金不算貴吧?
況且,她治的還是他最心愛的妹妹呢,如果他連這點錢都舍不得出,證明他的親情也不過如此,之前的話都是說來騙她的罷了。
段墨染想也沒想,一口便答應了,“好。”
歌飛飛趁機又提要求:
“段公子,今晚就算了,明天你給我在城主府尋一處最幽靜最少人去的所在給我們安頓,在住處附近方圓五丈內,最好沒有其它閑雜人等,這事關到給段小姐用催眠治病,環境必須安靜,不能受打擾,否則不但功虧一簣,還會因為種種意外中斷而導致更壞的結果,輕則致殘,重則,甚至危及病人的生命。”
雖然催眠的環境要求安靜,不能讓病人有半點被打擾,但歌飛飛提出的方圓五丈內不得有任何人出現,就是她存的私心了。
佟國舅現在也住在城主府內,為了避免和他“偶遇”被他發現,唯一的辦法只能盡量離他遠遠的,而給段墨荷治病就是一個理由充足的好借口了。
所以,她故意將後果說得很嚴重。
對於她的這個要求,段墨染再次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好。”
歌飛飛望了眼窗外,說:
“那就這樣吧,我要睡了,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說。”
“好,我不打擾黎小姐歇息了,段某告辭。”
段墨染站起身,一掀袍擺,很快拿著黑曜石走了出去。
歌飛飛重新躺回到床上,順手推了推裡側的橘子,小聲嘟囔了句“你睡得可真死”,然後閉上眼睛,心滿意足地睡了。
段墨染回到他的主屋,剛推開臥室門跨進去,便瞧見了燈下端坐著的他的父親,雲城城主段飛鵬。
他關上門,走過去輕聲問道:
“爹,您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了,染兒,你坐,爹有話對你說。”
段飛鵬指著一旁的椅子,等段墨染坐下來後,他繼續說道:
“染兒,那個人突然來到雲城,究竟意欲何為,爹今晚幾番試探都不得而知,他的口風緊得很,此事你怎麽看?”
“孩兒現在還看不出來,總覺得他來意不善,似有目的有針對性,我們不可不防。”
父子倆嘴裡談論的那個“他”就是從帝都來的佟國舅。
一直以來,天旭帝忌憚於段家在雲城的勢力,想將這個邊境重鎮收歸朝廷所有,對雲城的關注特別的密切,甚至還暗中支持段家的仇敵,為的就是兵不血刃毫不費力地拿下雲城,然後派駐朝庭官員來管理。
只是幾百年來,段家在雲城的根基和勢力太強大,所以一時間,天旭帝的目的沒能很快得逞。
但到了段飛鵬這一代,尤其是最近一二十年間,在現任天旭帝和佟家虎視眈眈之下,雲城的情況越來越複雜,早些年,還曾經出過幾起民眾起義欲推翻段家統治之事。
好在段飛鵬作風果斷出手迅速,很快便將這幾起明顯是有朝廷的影子在裡面的起義(或者說是鬧事)給鎮壓了下去,才算勉強保住了段家的地位。
為了徹底打消天旭帝的疑心和忌憚之心,段墨染便佯作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不務正業不求上進的紈絝公子形象。
一來段家實在根基太厚,不太好撼動,二來段家唯一的繼承人又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所以天旭帝便暫時息了對付段家之心。
也因此近些年來,雲城和朝廷在表面上倒是相安無事,但這只是表象,私底下各自的內心打的什麽主意,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這一次佟國舅的突然到來,不得不讓兩父子再次繃緊了心裡的那根弦。
段飛鵬沉吟了一會,說:
“莫非他是帶著皇上的旨意來的?實際上是暗地裡調查段家在雲城的情況,趁機搜集對我們不利的證據,然後扶植我們的對手,借機在雲城挑事,並將雲城收歸他們所有?染兒,爹總覺得不放心,要不你帶著你娘她們先去避一避也好。”
“爹,您說的什麽話?這種時候,我怎麽能丟下您和段府一大家子躲起來?況且,現在形勢並不明朗,我們突然刻意避開反倒令人起疑。我在這裡還能幫著您分擔一點,我若走了,您還有誰依靠的?這種話爹還是不要再說了。”
段飛鵬張嘴還想試圖勸說,段墨染搶在前面反過來勸他:
“爹,這次我遇到一個神醫了,她承諾能治好墨荷的口吃和抽搐暈厥的毛病,這麽好的機會,您覺得我會放過麽?難道您不希望墨荷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得到她應有的幸福嗎?”
“神醫是誰?”段飛鵬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就是住在我石屋裡的那個姑娘,她會攝心術,一個多時辰前,我親眼看見墨荷跟著她一字一句重複她的話,說得相當伶俐,一點都不結巴。”
段飛鵬平時沒管過這個兒子的行事,反正他知道他的兒子有分寸,那些紈絝跋扈的言行都是他做給外人看的假象,所以對於歌飛飛的事他也沒有過問。
此時聽兒子說她是個神醫,能夠醫好女兒的毛病,兒子又是個有主見的,他便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看著這個高大俊秀的兒子,他老懷欣慰地說道:
“染兒,你真不愧是爹的好兒子,爹真是感到驕傲,說說吧,你這麽從容淡定,一定是有了更好的應對法子了。”
段墨染笑了笑,“爹不愧是老狐狸,這都讓你猜到了,我是這樣打算的……”
*
第二天,歌飛飛便搬到了聽春小築的後面。
聽春小築的門前是一條花道,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平房,是段墨染的下人、侍衛、隨從平時生活休息的地方。
而聽春小築的後面是一片竹林,竹林繁密,風一吹,能聽到颯颯的竹葉飄動的聲音,甚至還能隱隱約約聞到竹葉的清香。
從外面看,隻以為是一片單純的竹林,等歌飛飛跟著段墨染從聽春小築的後門出去,穿過一條短短的小徑,再過一道月洞門,便進入了另一片天地。
這裡居然是一座隱藏在曲徑幽深處的四方庭院——庭院不大,一共四間平房,布置得溫馨雅致,很有品味。
歌飛飛對這處地方相當滿意,便在此隱居了下來,為了方便治療,在她的建議下,段墨荷也和她住在了一起。
為了保密,段墨染對外宣稱,十七妹去外地走親戚了。
自此,歌飛飛便每天一次,每次一個時辰,有規律地開始給段墨荷矯正口吃的毛病。
只是,有佟國舅在,城主府怎麽會平靜得了?又怎麽會給她一方安靜醫病之所!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從此,她的命運和段府以及段家兩兄妹的命運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