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飛飛剛走進樹林裡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可往裡面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她就覺得有些寒意了。
而且進了裡面,才真正感受到樹密林深寒氣重,抬頭往天上望去,只看到頭頂茂盛的樹冠和密密匝匝的樹葉,根本就看不到藍天。
一下子從晴空萬裡的林外進入這樣幽深的樹林裡,還真有些不適應。
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南夜千潯瞥了她一眼,說:“如果感覺到冷,你就退到樹林邊上去,躲在大樹後,替我警戒。”
歌飛飛不願意被他輕視,活動了一下手腳,搖搖頭,“沒事,剛進來不適應,走一會就好了。”
南夜千潯不再勸她,抬起頭四下打量了一下,又仔細在四周觀察了一圈,對她說道:
“走吧,我好像發現前面有條小道,草叢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我們順著走下去看看。”
“好。”
歌飛飛跟著他來到他所說的小道,有些傻眼:這哪裡是小道,根本一點兒都不明顯嘛。
不過,仔細觀察的話,這的草有輕微的向兩邊倒的痕跡,看起來仿佛被人踩過。
默默地跟在南夜千潯身後,兩人邊走邊四下裡察看,生怕漏掉什麽關鍵的線索。
如果能在這裡發現或者找到小皇子身上落下的帕子啊小錦囊啊鞋子上的珍珠飾物啊,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有這等美好的想法,但一路走來,除了偶爾見到的小動物的屍骨,哪怕與小皇子身份相對應的任何可疑之物都沒有發現。
而且,歌飛飛走著走著,明顯感覺到是在向上走,她的腳步得高抬起來,走起來相當的吃力。
南夜千潯聽到她細微的喘氣聲,回過頭來看了眼她因為走路而顯得白裡透紅的臉蛋,伸出一隻手遞給她,說:
“草深林密,從外面看不出來,我們現在是在向山上走,你抓著我的手,走起路來會省力一些。”
歌飛飛也不客氣,抓住南夜千潯的手被他帶著走,確實輕松不少。
她想起白天從客棧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帝都的景色,知道天旭帝都是建在一座巨大的山上的,窮人住山腳,富人住山腰,皇宮則將整個巨大的山頭包圓了。
這個山頭想來應該是很大的,站在宮內的花道上,感覺自己已經站到山頂了,其實不然,往密林裡走了才發覺,這座大山的最高處應該還在最裡面的地方。
想起沉香殿裡阿綠說的祭祀台,難道他們這是在向祭祀台的方向走嗎?
這兒沒有現成的道路,又是有些陰森的密林,所以平時少有人來。
如果小皇子往這密林裡悄悄去他想去的地方,阿綠他們確實是想不到會到這裡來尋找的。
即便來這兒尋找過,也不會走得太深入,頂多在密林邊沿找一圈,叫幾聲小皇子的名字,沒人答應,便撤了。
這座密林很大,走得歌飛飛忘了時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南夜千潯忽然停了下來,側耳細聽。
她趕緊和他站成一排,順著他的目光往一處望去,沒有任何發現,隻好小聲問道:
“怎麽啦?”
南夜千潯搖搖頭,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出聲。
然後下一秒,只見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長臂一卷,就將她攔腰抱起,再一個旋身,兩人就飛到一株大樹上隱在了茂密的樹葉間。
現在的歌飛飛對他的脾性是略微了解了一些,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個時候輕薄她。
所以除了剛開始的那一刹那她有些呆怔和排斥,接下來她倒是非常配合,並沒有掙扎不安,更沒有斥責他非禮。
輕輕地撥開樹葉,兩個人低頭悄悄往底下看。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只見從密林某處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個人。
等走得近了,歌飛飛才看清楚,這個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一張臉生得倒是還好看,濃眉大眼,身上穿著一襲墨綠色的精美長袍,腰間系著一根銀色的綢帶,長發披肩,衣襟敞開,露出小半邊白如玉的肌膚。
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低著頭嘴裡念念叨叨,聽不清楚他在嘟囔些什麽。
但她總覺得他有些異樣,一時間又不知道這絲異樣具體體現在哪裡。
搖了搖頭,她將樹葉扒得更開些,想看得更清楚。
南夜千潯悄悄在她耳邊說道:
“這個人不對勁,看起來頭腦似乎有些不清不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能出現在這裡,至少應該是個皇子或者王爺之類的。”
“你為什麽說他腦子不靈光?”
歌飛飛對於密林裡突然出現的人是個皇子的判斷沒有異議,畢竟穿的衣服一看就是高檔面料,況且還出現在皇宮深處,不會是一般人的。
南夜千潯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面的人看著——那個貌似是皇子或王爺的似乎走迷路了,正在下面轉著圈圈,臉上的焦灼之色也越來越明顯。
“你看他的眼神,雙目無神,瞳孔散亂,在這兒轉了好幾圈了,都沒有發現自己是在轉圈,只知道沒有走到他熟悉的地方,因此顯得急燥不安,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嘴裡一直念著‘不對,這是哪,不對,這是哪’,所以我推測他神智不正常。”
歌飛飛聽到這裡,眼睛一亮,“那你說,他會不會是小皇子口中說的那個什麽傻子呀?會唱戲的傻子?”
南夜千潯似乎想到了什麽,點點頭說道:
“唔,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據我所知,天旭皇帝有個兒子,是死去的皇后親生的,叫做偃初黎,如果按年紀算,今年應該快三十了,大約十來年前,這個皇太子生了一場大病,然後就變傻了。這件事成了天旭皇帝和皇后的心病,對外隻說太子重病久臥在床,所以知道的人甚少。”
歌飛飛一直被他摟在懷裡抱著,此時扭過頭瞟斜了他一眼,好奇地問道:
“咦,既然是皇室秘聞,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你在天旭皇宮有間諜或者密探?”
南夜千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頂,毫不客氣地回瞪一眼:
“話真多!不該知道的別問,我自有消息來源。”
歌飛飛這時也意識到自己是多嘴了,像他們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權貴皇子王爺什麽的,又生在風雲變幻爾虞我詐的時代,肯定有自己的勢力。
她剛才嘴快,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確實是犯了他人的大忌。
訕訕地縮回頭,她掉轉腦袋看下面,見那個疑似是曾經的天旭太子之人轉得不耐煩了,一屁股坐到草叢裡,胡亂地揪著身邊的野草泄憤:
“我要撕碎你!撕碎你!將你撕得稀八爛!賤人!壞蛋!嗚嗚嗚……他們都欺負我!都不和我玩!你如果也不和我玩,我就真的撕碎你!”
他說話時就像嘴裡含了塊熱蘿卜般,又像是大舌頭,總之說得含糊不清。
好在他此刻就在他們的底下,說話的聲音比先前又大了不少,歌飛飛勉勉強強算是聽清楚了。
她正要問南夜千潯怎麽辦,就覺得身子一輕,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她被南夜千潯抱著飛到了樹下。
那個傻子似乎被突然出現的他們倆嚇到了,目瞪口呆了好半晌,然後猛地從草叢裡站起來,驚喜地撲過來,嘴裡大聲嚷嚷著:
“呀,真是太好了!終於有……”
他的話並沒能說完,嘴兀自在那裡一張一合,上下嘴唇皮互相碰著,就是沒有聲音,像在演啞劇。
歌飛飛看到他這模樣覺得很滑稽,忍著笑意問道:
“你是不是點了他的那個……啞穴?”
雖然在現代從沒見過點啞穴這一招,但武俠書她可沒少看,所以一看這情形,她便猜到這就是傳說中的被點了啞穴了。
南夜千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覺得她的問題真當是相當的白癡,懶得理睬她。
歌飛飛倒也不是真要他給答案,她圍著傻太子轉了個圈,自言自語道:
“唔,是要點他的啞穴,說話聲音那麽大,萬一驚動附近的壞人出來,可不是好事。”
南夜千潯四下裡看了看,然後拖著傻太子,帶著歌飛飛走到一處大石頭後面,對傻太子冷著臉說道:
“聽著,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如果你答應我不大聲嚷嚷,我就解開你的穴道,讓你說話。如果你聽懂了,就點三下頭。”
傻太子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傻愣愣地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那張大嘴依舊一開一合,發不出聲音。
盯著南夜千潯看了一會,他又轉過頭盯著歌飛飛看,說著誰也聽不見的無音話,一點都不覺得累。
歌飛飛歎了口氣,他不累,她看著他都覺得累,於是伸手將他的上下嘴唇皮按在一起,強行讓它們暫時閉上了。
只是她不能松手——她一松開,那兩張嘴皮就像是安了自動裝置一樣,又開始一開一合不停地動。
南夜千潯看傻太子這副模樣,不免有些頭疼。
原本他還想著,如果傻太子稍稍有那麽一點點智商,他可以套他的話,問問他見沒見過偃初弦來著。
如今看來,莫說是套他的話了,簡直連給他解啞穴的想法都沒有了。
“算了,這個傻子實在是太傻了,既然對我們沒用,還是將他扔到剛才他出現的地方,一個時辰後,穴道解開後他自己就會離開。”
說著,他拽住傻子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歌飛飛趕緊攔下他,笑盈盈地說道:
“喂,你別著急呀,或許,我有辦法從他嘴裡套出我們想要的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