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對范穎兒這樣裝模作樣的大家閨秀提不起興趣,只是出於禮貌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的眼睛卻是在向著最熱鬧的一處瞟過去的。
透過人群的縫隙,他瞥到被圍到正中間的歌飛飛正笑盈盈地應酬著敬酒的人,來者不拒,只要有人敬酒,她會在得體地道謝過後,再大大方方地喝下去。
喝酒的風姿、儀態、禮節、酒品,都表現得相當的好,無可挑剔。
加上她人本就生得漂亮,清純中透著絲狡黠、天真中帶著點嫵媚、爽快中又有那麽些無邪,很快就贏得了眾人的喜歡,去向她敬酒的人更多了。
她就像一個自帶光亮的發光體,總是吸引大家的目光向她看去,讓人不同自主地關注她。
等南夜千潯拿眼悄悄去看的時候,歌飛飛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一張粉臉本就白裡透紅,如今則更是豔若桃李,呈現出一種自然的迷人媚態來。
看得他喉結和心臟同時一跳,與此同時,他心裡的一股無名怒火也驀地升騰起來。
臉上神色不變,但眼神卻有些不善,隱隱有火光在跳,就連范穎兒敬的第二杯酒都沒看到,她的話就更是沒往耳裡去。
范穎兒微微低著頭敬了酒之後,原以為南夜千潯會像之前一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她趁機和他閑話風花雪月、暢聊詩詞歌賦,將自己的才華和才藝一一向他展現。
可她的話說完都有好一會了,端著酒杯的手也有些酸了,也沒等到回應。
她好奇地抬眸朝對面的人看去,見對方正心不在焉地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仔細看,他垂下的眼珠子卻是瞟向水塮內某一處的。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范穎兒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歌飛飛——她正和一位大臣熱烈地討論著,恰好有人過去敬酒,她笑著接過淺啜了一口。
對方似乎不滿意,打趣道:
“歌大人是不是對在下不滿啊?怎麽王大人他們敬的酒,你都是一口就幹了,這輪到我了,你卻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也忒不公平了!看來,歌大人是在責怪吳某敬酒敬遲了吧?”
歌飛飛眨了眨眼,摸了摸緋紅的臉,笑著道:
“哪裡哪裡,吳大人這個誤會可使不得,我不過是今天的酒喝得有點多了,現在頭暈乎乎的,我怕喝醉後失態就不好了,還請吳大人見諒則個。”
“歌大人這借口找得也太沒創意了,好濫的理由,說服不了我,反正這酒就敬在這了,歌大人看得起吳某,你就喝,若看不起,不喝也無妨。”
雖然他說是“無妨”,但歌飛飛知道,自己不喝完這杯是無法脫身的,反而讓對方不高興,掃了宴會的興。
但自己今天實在是喝得有點多了,雖然她清楚自己的酒量有多少,喝了這杯也不至於就醉,但今天的她本身就沒有一個好的喝酒狀態。
今天一連給五個人催眠,她的精神力消耗太大,酒稍微喝多了點,她的人就有些不舒服起來,特別是胃裡,燒得難受。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
但她不是個容易認輸的姑娘,加上今天又是在丞相府,與朝廷的大官們又是第一次見面,怎麽著,她也得將場面撐下來,給對方一個面子。
“吳大人這話可是折煞我了,好吧,這酒我就是立即喝趴下了我也得喝!來,吳大人,我就不敬你了,這杯我幹了!”
歌飛飛端起酒杯,正要喝下,坐在她旁邊的胡明華看不下去了,一把從她手中將杯子奪過來,虎著臉埋怨:
“飛飛,你這姑娘也太實誠!他們說要你喝你就得喝呀?不會耍賴躲過去麽?這酒我替你喝了,以後誰要來敬你的酒,都由我頂著!”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他仰脖子將酒喝光,然後對著吳大人似真似假地說道:
“吳廉,你可別欺負我的愛將!你足可以當她的爹了,好意思逼一個小姑娘喝酒麽?你們再灌飛飛的酒,小心我跟你們翻臉。”
吳廉被胡大人這麽一說,也覺得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笑,打個“哈哈”將場面圓了過去。
范穎兒在這邊看得很不舒服,心裡冷嗤一聲:哼,裝模作樣,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姑娘!一雙眼睛媚得快滴出水來了,年紀輕輕就學會勾/引男人,將那些大臣都勾到她的身邊去了,胡老頭還幫她喝酒,說不定也是被她勾魂的眼睛給迷的!
轉過頭來,見南夜千潯的心思似乎仍在那邊,便試圖將他拉回來。
於是,她向前走了兩步,擋在了他和歌飛飛那群人之間——讓他的視線裡只有自己——將酒杯舉得更高一些,曼聲道:
“殿下,穎兒再敬殿下一杯,祝殿下英勇蓋世、魅力永存!”
南夜千潯視線被擋,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嘴角淺笑,接過范穎兒遞上來的酒杯,漫不經心地說道:
“范小姐真乃大家閨秀之范,謝謝你的酒了。”
他的眼角往上一挑,斜睨著范穎兒,借著側頭之便又瞟了眼歌飛飛那邊,瞳孔忽然微不可察地一縮,然後站起身去拉她的手:
“走,你也算半個主人,不能光敬我,順便也去敬敬那邊的客人吧。”
范穎兒的手腕被南夜千潯抓在手裡,她的一顆芳心頓時如小鹿般“咚咚”直跳,臉上不由自主地便染上了羞色。
也不問是去敬誰,低著頭應了聲“好”,便心甘情願地跟著他走。
那一頭,范丞相端著一個酒杯加入到了歌飛飛他們的圈子,假作不滿地說道:
“明華,你這是拆我的台嗎?我今天給夫人辦生日壽宴,是件高興的事,圖的是個樂呵,大家盡興就好,你一個老頭子還管著你手下,不準她喝酒,這是什麽道理?你又不是人家的家長!你是叫歌飛飛是吧?”
假意埋怨了胡明華幾句,不等他開口辯解,他又突然轉向歌飛飛,問她的姓名。
歌飛飛站起身,禮貌地答道:“是的,范大人。”
“嗯,這名字不錯,好聽。飛飛姑娘,你不要聽你上司的,該喝的酒還是要喝的,否則這個壽宴就不熱鬧了。來,我敬你一杯,希望小姑娘不要拒絕喲。”
看著遞到眼前的酒杯,歌飛飛趕緊搖手,客氣地說道:
“這可使不得,范大人,您是丞相,是堂堂的一品大官,南夜國的肱骨重臣,無論年齡、資歷,還是官階品級,我都不能讓您來敬我的酒啊!這杯酒,必須是我來敬您。”
說罷,她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來,禮貌地說道:
“范大人,這杯酒,我祝您和您夫人恩愛美滿、福壽無邊、全家快樂!”
對於歌飛飛的識趣懂味,范文英顯得很高興,他樂呵呵地笑道:
“呵呵,不錯不錯,飛飛姑娘應對得體、謙虛有禮,怪不得能得到胡大人的賞識與喜愛,如果我也有你這樣一個得力能乾的手下,只怕我要少操好多心咯。”
“范大人過獎了,我還有很多不足,要向范大人、胡大人以及在座的各位大人學習,謝謝大家,這杯我先乾為敬了。”
歌飛飛將酒杯端到嘴邊,正要一口喝下,忽然從旁邊伸出一隻修長的大掌過來,一把就將她手中的酒杯給奪走了。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奪酒了。
第一次是胡大人好心救她,這一次,一定是那個潯王!敢搶她酒的除了他沒有別人!
她淡定地側頭望過去,果然看見南夜千潯一手端著一個酒杯——身旁並肩站著的范穎兒緊緊依偎著他——正笑得如沐春風。
見她毫不吃驚鎮定自若地看著自己,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說:
“飛兒,你給人敬酒怎麽能將本王給落下了?我的心可是受了一萬點傷害啊!今天你若是不將我給哄高興了,這酒,你就甭想喝了。”
真是無恥!王爺你能要點臉嗎?你就這麽威脅人家小姑娘,你好意思啊?
人家小姑娘先前還幫你破了案,你不說感謝的話,反倒壞她的興致,連酒宴也不讓人吃了,也忒可惡了一些!
周圍的嘉賓們忍不住紛紛在心裡腹誹著這位平時沒什麽架子、既和藹可親又花錢大方的王爺,同情地看向歌飛飛,希望她能擺平他,卻無一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在場的人中,唯一猜到了他的用意的,就只有歌飛飛了。
也不是她特別聰明,而是隨著和他多次的“交手”,她對他多少有些了解罷了。
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她偏著頭,順著他的話笑吟吟地問道:
“潯王殿下想要我如何哄您高興呢?隻陪您一人飲酒?還是乾脆侍立在一旁,專門伺候您和別人飲酒,罰我乾看著?”
“瞧你這小腦袋瓜子都想些什麽!本王是那麽卑鄙的人嗎?!”
南夜千潯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頭,然後親昵地拖著她的胳膊,興致勃勃地說道:
“走,這裡人太多,空氣不新鮮,快將本王悶死了!本王就罰你陪我去相府的後花園走走,順便賞賞相府的景色。”
范穎兒頓時有些傻眼:潯王殿下這是要扔下自己了麽?
接收到范文英的目光,她趕緊振了振精神,追了上去:
“殿下,等等穎兒,穎兒對相府很熟,正好可以帶你們去參觀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