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能是我?沒有想到我突然會到南夜來吧?”
出現在歌飛飛面前的人正是雲城的少城主段墨染,他一邊打量著屋內的布置,一邊笑嘻嘻地道:
“一個姑娘作什麽乾這些男人的事!走,陪我去逛逛京城,順便看看我那可愛的妹妹怎樣了。”
歌飛飛瞪他一眼,“段公子,我現在在當差,掙官府的銀子養活包括你妹妹在內的三個人,三陪的事你找橘子去。”
段墨染很快就打量完了這間簡樸的主簿計事房,回過頭來,他一下子就趴在了歌飛飛辦公的桌案上,托著腮專注地看著她:
“可是,我又不知道橘子住在哪裡,怎麽找她?還是你陪我吧。另外,你今天請一天假會扣多少銀子?我十倍補償給你好了,怎麽樣,這個條件夠優厚了吧?”
“少扯了,你既然能找到我這裡來,肯定也早就知道我們住哪了!快走快走,本小姐正在研讀案卷,你別影響我。”
歌飛飛一針見血地揭穿他的謊言,一臉嚴肅地揮手趕人。
不料,她的手才揮了一下,就被段墨染一把扣住了手腕,並且直接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歌飛飛掙了掙沒掙脫,沒想到瘦長瘦長的他手勁還蠻大。
“放開我!”她壓著嗓子怒吼,再一次為自己沒有內力不會武功而懊悔。
瞥了屋內一眼,她的那兩個手下不知道去哪裡了,此時也沒個人能幫她的忙。
有心想要對他施行催眠術,心思轉了轉,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放!誰叫你不肯答應陪我的!想我好歹也是雲城萬千姑娘心儀的翩翩佳公子,偏偏你拿正眼都不肯瞧我一下,我心裡不痛快!”
兩個人正在拉扯間,從門外忽然走進一個下等衙役,叫了一聲“歌大人”之後,便愣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嘴巴張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歌飛飛趕緊側過頭,高興地問道:
“什麽事?是不是胡大人叫我?”
段墨染倒還知道進退,此時便悄悄松了手,拂拂衣袍,神色淡定地找個地方翹著腿坐下了。
“回歌大人,胡大人並沒有叫您,剛才有一對夫妻到衙門口探腦探腦,說要找您,我告訴她這是京兆府辦公之地,閑雜人等不許隨便進,他們央求了半天,哭得稀裡嘩啦,我不忍,便讓他們候在門口了,您快去看看吧,那個孩子似乎病得很重。”
“好,我知道了。”
歌飛飛跟著衙役匆匆往衙門方向走去,段墨染自動自發地跟了上來,還好奇地問道:
“你什麽時候還會醫病了?看不出來啊,挺多能的。”
歌飛飛本來懶得理他,聽他最後那句似乎在諷刺她招搖撞騙,不由懟了回去:
“您還真健忘,墨荷的口吃不就是我醫好的?你還付了一萬兩銀子呢,要不要我順便幫您醫醫腦子啊?”
段墨染頓時啞口無言,閉上嘴巴,乖乖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衙門口,被橘子支使來找歌飛飛的那一對夫妻正焦急地向裡張望著,看到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出來站在了他們面前也沒在意,繼續越過她朝裡探著頭。
歌飛飛也不做聲,站在一邊仔細打量著男人抱著的孩子。
孩子大約十來歲,很瘦,正是往上竄長個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紅暈,雙眼緊閉,牙關在不停地上下磕碰著,似乎在打顫。
該不會是感冒發燒了吧?
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猜測,普通感冒發燒一般的大夫都能治好,不存在舍近求遠上門來求她看。
為了確切起見,她還是伸出了手,要去摸那個男孩子的額頭。
孩子的娘卻一下子將她的手給打開了,皺著眉頭問:
“你是誰?怎麽能隨便對我的孩子動手動腳呢?你沒看他很虛弱麽?”
男人也朝歌飛飛看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話的語氣倒是比他的娘子客氣了許多:
“小姑娘,請問,你們衙門裡有位神醫,聽說姓什麽歌的,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叫出來?我急著請她醫病,求求你了。”
“我就是歌飛飛,但不是神醫,你先說說孩子是個什麽症狀吧。”
這對夫妻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她看了好幾眼,最後忍不住開口道:
“小姑娘,你莫要開玩笑了!我這裡是人命關天的事,時間拖得越久我兒子就越有生命之虞,你若是不願意幫忙,就請站到一邊去,好嗎?!”
段墨染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由打趣:
“飛飛,說實話,你不生氣不發火不轉著眼珠子算計人的時候,那張臉看起來可小了,說你才十四五歲,沒人不信的。”
“這你沒你什麽事,少打岔,哪涼快哪呆著去!”
歌飛飛虎起臉嚴肅地批評著看熱鬧的段墨染,然後又掉過頭,對那對夫妻誠懇地說道:
“我確實就是你們要找的歌飛飛,也治好過幾個病人,不過醫的都是精神或心理上有障礙的人,也不是什麽神醫,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們看看,能醫的話我會醫,不在我醫治范圍的話我也會坦白告知,你們也好盡快去尋良醫。”
夫妻倆狐疑地望著她,見她一臉真誠,貌似不像在說假話,一時間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段墨染作勢便拉著歌飛飛往外走:
“走吧,飛飛,既然他們不相信你,不如你帶我去你們的新家,我想看看墨荷怎麽樣了。”
那對夫妻雖然半信半疑,不願意讓歌飛飛碰他們的孩子,但此刻一見她真的要走,他們倆又急了。
朝衙門裡望了望,沒看見貌似神醫的人出來,又怕錯過眼前這個,猶豫了一下,便趕緊追了上來。
“姑娘,你,你真是神醫?”
“在大街上不方便,如果你們相信我,不如跟我回家吧,我的家離這兒不遠,就在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歌飛飛朝路口方向指了指,夫妻倆對望一眼,他們剛才不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嗎?難道這個小姑娘真的是神醫?
兩人抱著孩子,半信半疑地跟在後面,很快就回到了他們曾敲過門的那座小院。
直到這時,他們才相信,這個眉清目秀的姑娘真的是傳說中的神醫。
歌飛飛將夫妻倆和段墨染迎進屋子,橘子不在,估計是去買菜了。
給他們三人沏上茶之後,歌飛飛用手摸了摸小孩子的額頭,並不太燙,不是發高燒,便問道:
“孩子是什麽症狀?”
“孩子最先開始是頭痛,渾身滾燙,就像冬天裡的火炭一樣,燒得他口乾舌燥,不停地喊難受,不停地喝水,我隻好帶他去看大夫,大夫開了兩劑藥,我讓內子煎了藥湯喂了,兩天之後,依舊沒有好轉,我隻好又去找另外的大夫看病。
“這個大夫看得很仔細,我問他孩子得的是什麽病,他搖搖頭不說,又開了一劑藥,說如果有效果就再去找他,沒效果的話就不用去了,去了他也沒辦法。”
既然兩夫妻找到她了,那就說明第二個大夫的藥也不起作用。
“那後來呢?你們還找大夫看過嗎?有大夫明確說過是什麽病嗎?”歌飛飛一邊翻著孩子的眼皮,一邊問。
“第三個大夫又開了一堆藥,孩子吃下去依舊沒有起色,反而越來越厲害,整天喊頭痛、難受、要喝水、心裡有團火。大夫都說這種症狀從未遇見過,他們不願意接手了,我實在是沒辦法,聽說神醫能治各種絕症,我們便抱著孩子找來了,求求您一定要想辦法醫好我們的兒子啊!神醫,我給您下跪都行!”
歌飛飛趕緊伸手攔住要往地上跪的夫妻倆:
“你們別這樣,不用跪我,我會盡我能力的,但我不是全能,也不是大夫,我只是會一點偏方而已,我不敢向你保證什麽,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孩子吧。”
歌飛飛掀起孩子的眼皮,只見孩子的雙眼呈充血狀態,大部分的眼白都變成了紅色,只露出一小部分眼白還未變色,眼珠子在紅色的襯托下,黑得發亮。
她心裡揣測著,不知道這種症狀是不是上火了?隨即又否定了,好幾個大夫都看過,如果只是上火應該很好治的。
可惜她不是醫生,對各種疾病的認識不見得比這一對夫妻多。
想起曾在雜志上看見過介紹小兒猩紅熱病的,好像跟這個孩子現在的症狀有些相似,不過她不確定。
根據他們的描述,這種身體上的疾病不是自己能醫的,還是不要耽誤了他們,歌飛飛便據實以告:
“我說實話,希望你們不要介意,我並不擅長醫治這種病,我建議你們還是盡快找到治療兒童疾病方面的專家或者名醫,不要在我這裡耽……”
她的好心提醒立刻讓那對夫妻炸了鍋,男人“噌”地一下站起身,臉上是不滿的憤懣之色,大聲責怪:
“你是什麽神醫嘛?!年紀輕輕的,就會擺譜!不會醫早說,幹什麽耽誤我們的時間?!是不是欺負我們是老百姓,怕我們給不起錢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他的老婆也很不高興地幫腔:
“相公,我看她就是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卻非要冒充神醫!我呸!敢情她什麽也不會,那些傳言當真相信不得!全都是她編出來唬弄人或者騙銀子的!我們一定要去官府告發她!她就是個騙子!”
“對,是個女神棍!白白耽誤我們的時間,最後一句不會醫就想要打發我們走!太他媽缺德了!娘子,我們走,如果兒子的病因為在她這裡耽誤了而沒醫好,回頭我們再來找她算帳!”
歌飛飛有些哭笑不得,她可從未說過她能醫好他們的兒子啊,這還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求她醫的呢。
她只不過說了句實話,坦白說自己醫不了,為了不耽誤他們指點他們另外去找名醫,這也有錯?
好人真是當不得!
不過,她冷靜下來一想,也能理解兩夫妻的心情。
畢竟病急亂投醫是大多數人的通病,本來是懷著希望而來,現在又要失望而歸,自然一時間會失去理智,這是常情。
攔住想要替她仗氣的段墨染,歌飛飛沒有反駁,禮貌地送他們出門。
或許是因為兩口子大聲責罵的緣故,男人懷裡抱著的孩子突然醒了。
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爹,目光一轉,又愣愣地看向了歌飛飛。
這一眼,讓歌飛飛非常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