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丞相家的壽宴上發生了命案,雖然不知道香兒是自殺還是他殺,但胡明華做為京兆尹,他是有責任要負責查清的。
好在現場的秩序不用他維持,丞相家的家丁和下人們早在范文英的吩咐下,自覺地將大部分的來賓攔在了舞台下面。
但即便如此,舞台上依舊站了不下百人,這裡面不僅包括剛上來不久的歌飛飛和范穎兒,也包括了最先趕到的南夜千潯和胡明華等人,以及戲班子裡的人。
尤其是戲班子裡的人,他們更是關心舞台中央出事的兩個人,一個個面帶焦急與疑懼之色,緊張地站在人群外圍想往裡面看個究竟。
南夜千潯在仔細檢查過後,站起了身,南夜千羽沉聲問道:
“結果如何?”
“她中的是情殺,又名一吻鉤魂,已經死透了。”
南夜千潯的話一出,眾人皆嘩然:
“什麽?她居然中的是情殺?怪不得一發作便嘴流黑血當即斃命,這可是天下最無解最無情的毒藥之一啊!”
“一吻鉤魂?這名字聽上去還蠻詩意,沒想到居然如此霸道冷酷!”
“可我記得,一吻鉤魂這藥已經很少現世了,據說因為這藥一經服下任你再有超高的醫術也回天乏術,即便是當初研製這種毒藥的那人也沒有解藥,這姑娘到底是有多想死啊?”
“別亂說,你怎麽知道一定就是她要自殺?或許是有人下毒呢?比如她的情人或仇敵什麽的!”
……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這時,忽然從外圍的戲班子人群中傳出一道淒厲的怒罵聲:
“歐陽!你這個混蛋!一定是你殺了香兒的!你還我香兒來!還我香兒的命來!我要殺了你!讓你給香兒償命!”
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著戲服的男人分開人群就要往前衝,他揮舞著拳頭,一臉悲憤,顯得非常激動。
南夜千羽眉頭一皺,范丞相立即揮手喝道:
“擋住他,不許他上前來!”
立即有家丁和侍衛們湧上前,將那個似乎失去了理智的男人及一眾戲子擋在了人牆外。
南夜千潯看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人,說:
“這件人命案到底是普通的自殺還是謀殺,尚難定論,這事在胡大人的管轄范圍內,就交由胡大人處理吧。”
南夜千羽點頭默認。
胡明華躬身上前,先是朝南夜千羽施了一禮,然後說道:
“太子殿下,此處是命案現場,乃不祥之地,還請太子殿下和眾位嘉賓另去他處繼續飲酒慶壽,以免壞了心情。”
范文英立即上前附和,“胡大人此言正是,太子殿下,潯王殿下,千影郡主,請跟老臣去前面花廳歇息。”
南夜千羽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不用麻煩,將女人們帶到花廳去就行了,我就在這裡,看胡大人處理案情。”
太子既然發話了,范丞相和胡大人也不便再勸,吩咐下人們將那些膽小的女士和嘉賓們帶到別處另擺酒宴,不願意離開的可以繼續留在水塮內。
人真的是很好奇很八卦的動物,在場的嘉賓們除了幾個年紀大的女賓們外,沒一個願意離開的,他們都要留在這裡看到結果。
不為別的,就為戲班子裡那個男人喊出的那句話,所有人心裡都認定了,這一定是一場三角戀情,有可能涉及到情殺哦。
胡明華隻好躬請南夜千羽以及舞台上圍觀的嘉賓們回到他們的座位,邊飲酒吃菜邊看他處理案情。
說實在的,有太子殿下和那些大臣在,要在他們的關注下查案,他還真是有點小小的不自在。
胡明華的手下都不在,唯一跟著他的只有一個歌飛飛,好在這姑娘聰明機靈,行事沉穩,分析能力和觀察能力相當強,又會催眠術,應當能幫自己不少。
“飛飛,你留下來,協助我查案。”
歌飛飛本來就不想離開,聞聽要自己留下來,正巴不得呢,趕緊答應了,然後在眾人錯愕、不解、吃驚的目光中,正大光明地留在了舞台上。
南夜千潯也留了下來。
就著舞台上現成的桌椅,他和胡明華分別坐了下來,歌飛飛資格不夠,只有站在一旁的份。
胡明華恭敬地向南夜千潯虛心請教:
“潯王殿下,您看此案應該如何著手?”
“就從戲班子裡的人開始查起吧。”
“好,臣正有此意。”
胡明華吩咐將戲班子一眾人帶到台前,開始例行詢問。
首先詢問的,便是最直接的當事者之一,演小生的歐陽。
胡大人:“你叫什麽名字?”
歐陽:“小人複姓歐陽,單名一個榮字,今年二十五周歲,京郊人士,家有七十歲老母,下有……”
“好了,本官沒問你的,你就不要說了,耽誤時間。”
胡大人嫌這個歐陽榮有些囉嗦,忍不住打斷他絮叨的自述,繼續問道:
“死者是誰?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歐陽榮垂眸,神色黯淡:“她叫韓小香,我們都叫她香兒,她和我是戀人關系,我們倆感情很好,原本打算今年春節就……”
這時,先前曾罵過歐陽的那個戲班子同門又扯起嗓子罵道:
“你撒謊!香兒根本就不喜歡你!她不想和你成親!她……”
南夜千潯很討厭別人隨意打亂正在進行的詢問,說了聲“聒噪”,手指輕抬,桌上的道具茶盞便向著那個人身上的啞穴飛了過去,頓時將他的嘴給封住了。
歌飛飛仔細看了那人兩眼,見他一身武打小生戲服的裝扮,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生得倒還英俊。
看他那焦急憤怒的模樣,似乎與韓小香的關系不錯,興許還是她的追求者。
她又將站在一堆的戲班子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這才收回目光,耳邊恰在此時傳來南夜千潯的聲音:
“怎麽樣?觀察下來,你覺得戲班裡的人誰最可疑?”
歌飛飛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仗著自己有功夫可以傳音入密,可她沒有啊!
你個王爺悄無聲息地問話,這讓自己怎麽回答他嘛。
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台下有太子、郡主和范丞相一大群上,台上還有胡大人和戲班子的人。
他這是故意在為難她!
歌飛飛悄悄向南夜千潯的那邊移了半步,咬著牙從鼻子裡發出了模糊不清的小聲回答:
“你就這麽肯定是戲班子的人下的毒?不能是自殺?”
這麽長兩句話,還是鼻音,她就不信,南夜千潯能聽得清她說的是什麽!
反正她回答他的問題了,能不能聽得懂是他的事,不算自己不尊重他。
南夜千潯背對著她,頭也不回,依舊傳音入密:
“不可能是自殺!這是一樁命案!”
咦,這人居然能聽清自己用鼻音說的話?真是神奇了!
歌飛飛有心想試試他到底是真的聽清了還是胡亂蒙對的,便繼續用鼻子哼哼:
“你說得未免也太武斷了吧?何以見得香兒一定是被人毒殺的?而且你剛才明明說你也無法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
“小樣!你還玩上癮了!想用鼻音考驗我?嗯哼,我偏不告訴你原因,反正這是一樁命案,現在要做的就是查出凶手是誰就對了。”
歌飛飛撇了撇嘴,不再回應這個邪肆腹黑的王爺。
其實,她也傾向於認為韓小香不是自殺的,但她沒有證據,只是直覺,如今聽南夜千潯的語氣,似乎他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是一樁謀殺案。
不過,他不肯說,要故意賣關子,她便也懶得再問了。
這時,胡明華已經對歐陽榮問話完畢,揮手讓人將他帶了下去,又讓人將先前那個嚷嚷的武生帶了過來。
武生和歐陽榮在交錯會肩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後者一眼,眼露仇恨,似乎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而歐陽榮的表情從歌飛飛等人的位置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他的有些微駝的背影,顯得情緒不高,對於情敵的憤怒有些無動於衷。
等武生被帶到面前,胡明華的頭兩句仍舊是例行詢問:
“你叫什麽名字?和死者是什麽關系?”
武生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胡明華這才想起來他被點穴了,便朝南夜千潯看去。
還未等他開口,南夜千潯曲指輕彈,便隔空給武生解了啞穴。
武生清了清喉嚨,對著審問他的南夜千潯和胡明華做了個戲裡面誇張的抱拳手勢,中氣頗足地說道:
“回兩位大人,在下曾效雄,外地人士,從小拜在春暉班班主手下學武生戲,和韓小香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她……”
南夜千潯忽然打斷他的話,漫不經心地插問道:
“韓小香是什麽時候進的戲班?你們在戲班有多長時間了?”
曾效雄:“回大人,香兒八歲的時候進的戲班,學的是刀馬旦,是我的師妹,我和她一起在戲班呆到現在,足有十二年整。”
南夜千潯:“刀馬旦?她是什麽時候改唱花旦的?”
曾效雄:“回大人,是班主見香兒體質偏纖細,一場武打戲唱念打下來,她體力吃不消,便在香兒十三歲那年,讓她改學花旦,也因此,香兒和歐陽那個小人呆在一起的時間便多了起來,以至於被他欺騙了感情落得今日之下場!”
南夜千潯:“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要概述,詳細說,越仔細越好。”
“是,大人。小人從香兒八歲的時候就認識她,是她的師兄,我們倆關系一直很好,當時年紀小,什麽都不懂,就知道單純對對方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她留著,她總是甜甜地叫我曾師兄,我則叫她香兒,我們倆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幾乎形影不離,直到香兒十三歲,改學花旦。
“她改投師門,師從班裡的玉臻師傅,初時我們倆關系一直都挺不錯,甚至班裡的師傅和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還開我倆的玩笑,說我們是一對,我自然是願意的,香兒每次都面紅耳赤不吭聲,要麽就害羞地跑掉了,但她從未明確否認或反對過,所以我們也一直被認為是一對。
“直到歐陽那個混蛋的出現,他是半路加入戲班的,演小生,當時香兒十六歲了,她有天份,花旦學得很快,班主便試著讓剛進入戲班的歐陽和她搭戲。歐陽借著兩人常常排戲之便,花言巧語地勾搭香兒,撩撥她,一來二去,涉世未深的香兒便漸漸喜歡上了甜言蜜語的他,和我慢慢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