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堂親審,寺丞張儀偉對歌飛飛佩服極了,揮手讓衙役將何明押往大牢裡去服刑後,他屁顛屁顛地跟著她到了公堂後面的辦公處。
一進門,他搶先給她沏了一杯熱乎乎的茶水,恭恭敬敬地端上前,一臉欽佩地說道:
“歌大人,想不到您審案還真是有一套,您剛開始對何明笑得和藹可親,說話聲音溫柔有禮,可把下官急壞了,生怕您壓不住這個老油條,哪成想,您是先松後緊,先禮後兵,判案的時候又曲線救國,聲東擊西,讓老奸巨滑的他都上了當,明明比下官之前判的還多十鞭笞刑和半年牢獄,他卻對您感恩戴德,您的手段真是高超啊!”
歌飛飛接過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淺啜了一口,淡笑著道:
“你也別可著勁地誇我,我不過是針對他的心理進行的一種策略罷了,沒什麽特別的。對了,張大人,剛才堂上何明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你能告訴我,有關我的流言具體都說了些什麽嗎?”
張儀偉立即擺著手說道:
“歌大人,您快別叫下官大人了,下官的級別比您低,又是您的下屬,您這麽叫下官,下官可不敢當。”
“哪來那麽多的虛禮,你一口一個下官,我聽著也累,你還是自稱‘我’吧,叫你大人是一種尊稱,與職務品級無關,你就不必在意了,你坐吧,先告訴我邪術是怎麽回事。”
歌飛飛也不是非得要叫他“張大人”,只是人家明顯比自己年齡大了十幾歲,自己若是直呼他張儀偉,多少顯得不尊重,若隻叫“儀偉”,又顯得輕佻。
嗯,一個姑娘,尤其還是像她這般年輕的姑娘,在稱呼比自己大得多的手下的時候,確實是件挺麻煩的事,索性有官階的一律稱為大人,就簡單得多了。
張儀偉大約也是想明白了她的為難,便不再糾結於這個稱呼問題,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想了想,說道:
“歌大人,有關您的這條流言興起來應該有一陣了,至少我是在幾天前就聽說了,因為當時與您不熟,再者對丞相府那件事不了解,便沒有將此事說與您聽,望您見諒。”
歌飛飛對這個說話文縐縐、執禮甚恭、說了半天也不說到正題上、反而一味解釋生怕自己怪責他的寺丞很是無語。
撫了撫額頭,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等他嘮叨完了之後,這才淡淡地說道:
“張大人,我說話喜歡爽快,直來直去,有事說事,不用耽誤時間,希望你以後能習慣我的方式。現在,請你直接告訴我,說我用的是邪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儀偉先前還拘謹了一會,經歌飛飛這麽一說,他倒也很快適應了她的風格。
“是這樣的,歌大人,現在京城裡很多人在私底下傳,說您的攝心術其實是一種邪術,是控制人心為己謀利的,他們說攝心術其實對人的危害相當大,會控制人的思想和言行,讓被控制的人按照自己的指令去行事,甚至還能控制他們去幹犯法的事情,比如,殺人。”
張儀偉說到這裡頓了頓,瞧了一眼歌飛飛的臉色,見她神色如常,並無生氣憤怒或其它負面情緒,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斟酌著繼續說道:
“說起來,這些流言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反正我聽到的時候,應該算是比較遲了吧,不過,歌大人你放心,我和同僚們有著自己的判斷,我們是不會相信這些莫須有的謠傳的,不過。”
說了個“不過”之後,他又停頓了下來,似乎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說。
歌飛飛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過怎麽?不方便說,還是擔心怕傷害到我?沒關系,你就直說吧,我隻想做到心中有數。”
張儀偉咬了咬嘴唇,咳了兩聲,臉上露出憤憤不平之色,說: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就是有人傳,說您是邪教碧月教的神女現世,專門來禍害南夜百姓、蠱惑人心,您一定包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至於說您是碧月教神女的證據,就是您會的攝心術,所以,這種說法得到了很多不明真相百姓的認可,他們口口相傳,這種說法大有蔓延之勢。”
邪教?碧月教?神女?邪術攝心?
這都哪跟哪呀?
不得不說,古人的想象力一點也不亞於現代人呢,這種莫須有的事都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也算是服了他們了。
歌飛飛“哈哈”笑了起來,樂不可支:
“沒想到我如今這麽有名了,都和什麽教的神女扯上關系了,話說一般神女都是身份高貴、地位至上、終身不得婚嫁的姑娘吧?這我可做不到!我還想要嫁人呢,張大人,這種事你們聽聽也就罷了,反正我是不當真的,第一個將我當成神女的那個人,腦洞還真是開得蠻大的,真逗!”
張儀偉見她並不生氣,放下了心來,陪著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歌大人說得對!呵呵,確實是挺逗,大人您要是邪教的神女,胡大人、潯王殿下,還有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會重用您嘛,依我看,肯定是有人眼紅嫉妒您,所以故意編排不利於您的不實謠言,實在是讓人聽得好笑。”
“好了,謠言止於智者,為了這種莫須有的流言不值得傷神的,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再看會案卷。”
歌飛飛揮退張儀偉,低頭伏案工作起來,很快便將這事給忘到了腦後。
對流言不以為意的她,將自己的注意力始終放在了潯王府的月光寶盒上,一有時間,想的便是如何將它拿到手,以及,為什麽南夜千潯還不來向自己求親呢!
可是,她沒將流言放在心上,流言卻像春天的江水一般,緩慢地往堤岸上漲著,讓人不易覺察。
直到有一天,它像江水漫過堤岸一泄千裡的時候,歌飛飛才發現,有關她是邪教神女的謠言已經在京城裡傳得滿天飛了。
這天,她公沐在家,段墨染擔憂地看著她,勸道:
“飛飛,你也許不知道,碧月教神女是什麽人物,她可是傳說中的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兒戲的惡魔!人人談她色變,對她既恨又怕。你現在處境很不好,不管這種流言是從何傳起來的,但為了你的安危著想,我建議你立刻離開京城,隨我回雲城去,至少在那裡,我可以護得了你。”
相比這位雲城少城主而言,橘子卻要鎮定得多,她不以為然地說道:
“段公子,事情哪有您說的這般誇張!我家小姐不偷不搶,又沒害過人,來京城後,行的也全是好事,她的為人怎樣,大家有目共睹,我們為什麽要逃要躲?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小姐,你別聽段公子的,若是真的避得遠遠的,反而還讓人坐實了您是邪教神女之名了呢。”
歌飛飛很是讚同她的觀點,“對,橘子說的正是我想要說的話,我自己知道自己是誰,我不可能是那個什麽破教的神女,而且我也從無害人之心,反正我是不會躲起來的!”
見段墨染似乎不太認同,張了張嘴還要再勸,她又搶在前面,好奇地問道:
“對了,墨染,你知道那個什麽碧月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為什麽人人談之色變呢?”
這個問題她一直很好奇,問張儀偉和同僚們,他們要麽支支唔唔,要麽避而不談,要麽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讓她一頭霧水。
段墨染果然被她這一問轉移了注意力,他皺了皺眉頭,說: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碧月教到底是什麽樣一個組織,只是傳聞,碧月教的人上至教主和神女,下至最低等的教徒,全部為女人,他們尊奉的祖師爺喜歡翡翠,有一塊老坑玻璃種翡翠雕刻而成的圓玉,形似滿月,故創教時得名碧月教。
“傳言說,碧月教的教眾淫/蕩不堪,專抓青壯年男子吸食其精/血,采陽補陰,提升她們的功力,而且,她們連孩子也不放過,但凡見到骨骼清奇長相漂亮的便搶了去,帶到教裡培養,所以百姓們對她們又恨又怕。”
歌飛飛聽得很是不解:如果真的按傳言所說,那碧月教豈不是一個很龐大的婦女組織?就衝他們抓了那麽多小孩子走,這個教的規模肯定不小,鬧出來的動靜也一定很大。可為什麽自己從天旭到南夜,大半年的時間了,之前卻從未聽聞過碧月教的劣行呢?
帶著這個疑問,她正要繼續問個詳細,忽然,院子外面傳來一陣陣的怒吼聲:
“歌飛飛!哈哈,你休要偽裝成白蓮花欺騙我們南夜京城的百姓!如今我們識破你的真面目了,你快快出來受死!”
“對對!妖女!出來受死!不要妄想躲在屋子裡!”
“大夥們,我們不要在這裡喊了!如今妖女落單,趁著現在碧月教的教徒們不在,我們衝進去將妖女拿了,押到官衙去,讓官府判她死罪!”
“不要送官府,官府會護著她,我們要用亂石砸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