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被無憂婆婆這麽一抱怨,深覺自己拖累了她,便道:
“前輩,不如我先送您出山吧,這兒確實太大,要找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洗塵泉確實不容易,您年紀大了,讓您跟著千潯在這裡徒勞地轉悠,確實不好,這一點是千潯疏忽了,對不起。”
一聽他要趕自己走,尤其是還說自己“年紀大了”,這下子,無憂婆婆又不高興了,她叉著腰,氣哼哼地道:
“臭小子,你是不是嫌棄老婆子拖了你的後腿哇?想趕我走?沒門!反正這片山林是老婆子帶你進來的,為了不讓你的父皇和母后日後責怪於我,我這把老骨對怎麽著也得把你帶出去!所以,哼哼,你懂的!”
南夜千潯立刻眉開眼笑,朝無憂婆婆抱了抱拳,嘻皮笑臉地道:
“既然前輩如此為晚輩著想,那晚輩便敬謝不敏啦。”
說實話,既然想要深入龍潭虎穴,那多一個經驗豐富的前輩,肯定要比自己獨自一人亂闖要好。
既然有人願意留下來陪著他,那他可不會再矯情地、虛偽地“趕”人走了。
無憂婆婆這時才恍然,她不由老眼一瞪,笑罵道:
“好你個免崽子!居然跟老婆子玩而心計和花樣來了!嗯哼,就憑你這點出息,比你的父皇和母后可差遠嘍!”
嘴上雖然說著“差遠嘍”來打擊南夜千潯,但實際,無憂婆婆的心裡還真不是這樣想的,與他這幾日短短的相處,她對這個年輕的王爺的聰慧睿智、果斷堅毅倒是有了相當的了解。
她不由在心裡感慨:她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也見識過天下四國各種各樣的王爺,認真說起來,南夜國的這位年輕潯王爺,還真是人中龍鳳,出類攏萃!一點都不像身在這個位置上的其他王爺那般紈絝風流、不思進取。
這孩子有禮貌、懂分寸,該嚴肅認真的時候嚴肅認真,該幽默詼諧的時候又能放下身段調侃逗趣。
誒,這人家的孩子,怎就這麽完美無缺呢!
和無憂婆婆打趣地開了幾句玩笑,兩人間的氣氛頓時輕松和諧不少,看看天色已晚,南夜千潯便去打了些野味,在溪水邊架起火,做了頓有滋有味的晚餐,兩人吃了後,便各自找了顆大樹,飛上樹冠,安安心心地休整去了。
第二天,他們倆在鳥語花香中醒來,此時頭頂的天空已然大亮,無憂婆婆不想早飯吃野味葷食,自告奮勇去尋好吃的果子。
南夜千潯去溪水邊洗臉,從水中的倒影裡看著自己的形象,他忽然皺了皺眉,將衣袖舉到鼻子下嗅了嗅,嘀咕道:
“好些天沒有好好沐浴,這身上都快臭了,不行!趁著婆婆不在,不如在這水裡暢遊一番。”
他飛快地脫下外袍,隻穿著中衣,一個跳躍便撲入了溪水中,像一尾魚兒歡快地遊動起來。
還別說,這深山中的溪水真乾淨,真清澈,冬暖夏涼,讓出了好幾身汗的他在水裡洗得特別舒暢。
剛開始,他只是在水面做著仰泳自由泳,很快,他便不滿足了。
只見他仰頭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一個猛子,身子一沉,便扎入了水底。
直到這時,南夜千潯才發現,這條溪流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整個河床的形狀,就仿佛如同一隻巨型的漏鬥一般,溪岸邊的河床地勢平緩,溪水並不深,而隨著河床往中間來,地勢便開始陡然筆直地往下斜斜削下去,然後在水下形成一個漏鬥的形狀。
也就是說,溪流的中心地段,是整個溪流的最深處,如果人們不察這裡的地形的話,很容易被一開始平緩的河床所誤導,而一步一步滑入深淵。
如果水性不好的人,如果不小心遊到了溪流中間,一旦抽筋或者被水獸水草的纏上,便只有溺死的份了。
不過,這些問題對於本身就是武林高手的南夜千潯來說,並不是問題,所以,他毫不畏懼地向著水底潛去。
他要看看,這條溪水的最深處,到底有多深!
以及,無憂婆婆曾經遇見的水怪,自己是否還能再次遇見——不管是死的屍體,還是活的水怪,如果能讓他看一看,也算不虛此行!
無憂婆婆用草藤提著好十來串各色果子,興衝衝地回到溪邊,卻不見了南夜千潯的人。
她左顧右盼了下,除了溪岸邊他脫下的外袍外,確實難覓他的身影。
“臭小子,居然趁著老婆子不在,獨自溜到河裡去玩水了,哼!不等你了,老婆子可是餓了,我先洗幾個果子開吃。”
無憂婆婆在溪水邊清洗了幾枚野果子出來,抓起一個就啃了下去。
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個野果子吃完了,然而,南夜千潯卻依然不見蹤影。
這下子,她便有些暗暗擔心了:這孩子這麽久都沒有探出頭來,莫不是……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越想越覺得可怕,算一算,從她回到這裡,直到現在,時間過去至少有半刻鍾了,即便不算上之前的時間,哪怕南夜千潯是在她回到這裡之前一秒潛入的水底,那麽他至少在水底呆了有半刻鍾了。
無論一個人再能閉氣,要在水底呆上半刻鍾以上還不出來,也是一項高難度的動作。
無憂婆婆自己就曾經在這溪水中遇到過水怪,差點被水怪給拖進水底溺死。
所以,她很快便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於是,一向淡定又見識豐富的她,便也不由著急起來,扯開嗓子朝水裡喊道:
“臭小子!千潯!你在不在?快出來!別嚇唬我老婆子!”
“千潯,千潯,別弄玩笑了,快出來,你再不出來,我……我……我就下水去找你這個臭小子去了!”
叫了兩聲,水裡沒動靜,無憂婆婆這可是真急了,管不了那麽多,她顧不上脫下身上的外裳,便要撲進溪水裡。
正在這時,溪水中間突然一小壺水煮沸騰了一般,起了一陣波浪,這層波浪很快便向四周擴延,推起了層層浪。
隨即,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波浪的中心突地拔地而起,如同一隻漂亮的鷂鷹一般,衝上了半空。
然後,又在半空中一個漂亮的旋身,撒下無數的水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與此同時,南夜千潯清朗的聲音自半空中傳來:
“無憂前輩無需擔心,我好得很!哈哈哈哈!”
隨著他的“哈哈”大笑聲音一落,他的人也落在了溪岸邊,笑盈盈地看著一臉嗔怪的無憂婆婆,滿眼滿臉俱是喜色,怎麽藏也藏不住。
無憂婆婆這才轉憂為喜,但很快便又沉下了臉,板著面孔故意罵道:
“臭小子,居然消遣我一個老婆子!你不知道剛才我多擔心你嗎?我看你就是欠教訓,等著,我要替你的父皇和母后教訓教訓你!看你還敢不敢玩失蹤!”
趁著無憂婆婆發牢騷的空當,南夜千潯已經用內力催幹了中衣,腳尖一勾一踢,便將地上的外袍踢到半空,雙臂一展,便快速地穿戴好了。
等那位覺得被捉弄了的老人家作勢要拿軟鞭來教訓他時,他趕緊主動上前,一手格下她的軟鞭,另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聲道:
“前輩,你先別急,聽我說,這次我可不是想要耍弄你,你猜,我在水底發現了什麽?”
“你發現了什麽?”無憂婆婆順口問道。
先前她還擔心南夜千潯遇到水怪,現在看他毫發無傷的模樣,水怪肯定是沒有遇到的,哪怕這個年輕人武功再高強,能打死水怪,也不會一點傷都沒有,至少總得沾上點水怪的血跡吧?
水怪是沒有,潛入水底半刻鍾以上,也似乎對他影響不大。
看來,這南夜家的小子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以前江湖上居然沒有流傳與他這方面有關的傳聞,說明這小子隱藏得頗深,偽裝功夫一流哇!
南夜千潯見無憂婆婆似乎沒有聽出自己話裡的意思,只是拿一雙老眼上下打量著自己,眼裡既有讚賞,又露出一抹深思。
他的黑眸閃了閃,便知道這位婆婆想的跟自己不在一個點上。
可他實在是太興奮了,仍舊忍不住快速地說道:
“無憂前輩,我剛才在水底,發現了一個秘密!說起來,這事還得謝謝您老呢。”
無憂婆婆回過神來,好奇地問道:
“什麽秘密?又為什麽要謝我?難道與我有關麽?”
“那是當然!走,我帶您親自潛入水底去走一遭,您就會明白了。”
南夜千潯一把拉起無憂婆婆的胳膊,就要帶著她往水裡走,剛走一步忽然又停了下來,轉過頭,試探著問道:
“前輩,您……還能……呃,我是說您能閉著氣潛入水底一刻鍾麽?”
“什麽?這麽久?”
無憂婆婆嚇了一跳,她剛才在心裡揣測著水底的什麽秘密會與自己有關,哪成想,南夜千潯居然不但不解釋,反而還問她能不能在水底潛久一點。
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非要在水底閉氣一刻鍾之久?
難不成,水底有什麽寶貝多到必須閉那麽久的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