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垂下眼簾遮住自己眼中的情緒,再次抬起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歌飛飛笑意盈盈地說道:
“玉清?好名字,看你的氣度,你應該是這裡的一個頭頭吧?二當家?還是三當家?”
“你猜呢?”叫玉清的男人不答反問,臉上神色莫辨,虎目裡似乎有著探究,還有一絲別的情緒,讓人看不懂。
歌飛飛才懶得在這裡和他耗時間了,她決定直奔主題:
“無聊,不猜!我就當你是個小負責人好了,對了,既然你在這裡,那個帶我來的假大夫又不見了人影,我不如直接問你好了,那兩個孩子呢?他們在哪?我想見見他們人,確認他們的安全!”
玉清似乎頗為失望,他掉轉頭,將身子坐正,不再看歌飛飛,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匕首,被他捏在指間像轉現代人轉鋼筆一樣地轉著,嘴裡淡淡地回道:
“那兩個孩子,你該見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見到。”
“現在不正是時候嗎?反正我有空,你也有空,麻煩你叫人送他們過來,另外,你們的老大呢?我想見他!”
玉清的表情看不見,從歌飛飛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的嘴角有一個小弧度的微撇,也不知道是在淺笑,還是在微曬,只聽他用那極好聽的聲音說:
“現在還不是時候,飛飛小姐你再耐心等待就是,反正我們答應過你,只要你來,那兩個孩子我們就會放他們回去,這點請你放心。”
“那好,既然你們如此守信用,我便信你們一回!我也別無所求,孩子們見不見,我倒是無所謂,既然我已經來了,就請你們現在放他們回去吧,我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們被送走就行了,這點你們應該不難做到吧?否則,我不但懷疑你們的誠意,還會鄙視你們的言行!”
歌飛飛借著玉清的承諾,順水推舟提出了要土匪們立刻放孩子走的合理要求,這可是之前在桃源鎮上的時候,湯金福和老大夫都答應過她的事情。
如果不是為了救孩子們出來,如果不是想要入虎穴探探這幫人的底細,她才不會輕易孤身犯險呢。
畢竟,與虎謀皮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她如今只不過是在賭一把而已,況且,南夜千潯在她上次出事後就給了她一些防身的藥,足以讓她在關鍵時刻自保,所以,她才敢以身犯險,深入虎穴。
玉清瞥了她一眼,正待要開口,忽然從外面匆匆走進一個人來,看衣著打扮,像是普通的土匪嘍囉。
只見那個土匪手下走進大廳看到歌飛飛的時候,一愣,腳步頓了頓,隨後便又快步走到了玉清身邊,躬著身小聲道:
“主子,有緊急消息。”
玉清站起身,朝歌飛飛看了看,道:
“飛飛小姐,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你暫且放寬心在這裡坐坐,這個山洞,你可以隨意逛,只要不出去就成,等會再會。”
說完,不待歌飛飛回應,他便邁著大步率先走了出去,那個小嘍羅趕緊跟在了他的身後。
歌飛飛朝著他們匆匆離去的背影打量著,若有所思。
隱隱地,快走出這層大廳的那兩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因為聲音小,聽不真切,斷斷續續的:
“……他們……紅樹……廚……王……”
“嚴密監視……動靜……匯報……計劃……”
這些幾乎是單個的字,聽到歌飛飛的耳朵裡,她再怎麽聰明,也無法將它們連成句,只能憑感覺猜測,那個小土匪是在向玉清匯報的有關南夜千潯的事情嗎?比如他今天的搜尋行動?
這個時候,千潯應該早就發現她失蹤,並且按理應該找到那個地道了,甚至以他的聰明和細致的觀察力,自己悄悄灑在路上的珍珠也應該被他找到。
那麽,他們應該發現了地道的盡頭被一堵牆攔住了。
之前,她還後悔,不該留記號的,萬一千潯一怒之下命人炸毀了那面石牆,可就糟了,那麽窄的地道,河水從毀壞的出口那裡洶湧奔來,任千潯和他的侍衛武功再高強,也來不及逃跑啊!
現在聽那兩人的對話,提到“王”,又提到“計劃”和“嚴密監視”什麽的,想來,千潯應該是沒有在一時衝動之下打開那道代表著生死之門的石壁了。
謝天謝地!
不但千潯沒事,他的侍衛沒事,全鎮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也保住了。
真好。
歌飛飛這裡放下了對南夜千潯的擔心,那頭又擔心起了孩子們。
想來想去,孩子們如果也被綁了,應該也會被關在這兒吧?不如趁著這個時候沒人,她去找上一找,摸一摸這裡的底細也好。
這樣一想,她立即站了起來,開始實施行動。
這鍾乳石洞太大,從大廳裡看去,至少有三層,不如就從一層開始,慢慢往上搜。
歌飛飛一身輕松,臉色淡定,背負著雙手,悠哉遊哉地假裝閑逛起來。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這個山洞太大,尤其是這一層,從大廳那裡往旁邊,有無數條巷道,每條巷道盡頭又有著叉道,有些叉道和旁邊的叉道是相通的,有些又不相同,最終會走入死胡同。
等她走過了兩個叉道後,她徹底傻眼了。
這要是不熟悉地形,就這麽走下去,誰知道還有多少的叉道?到時候能不能原路走出來,都是個問題,萬一在裡面迷路了,還怎麽找孩子救孩子們?
看來,自己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些。
正當她猶豫著是要繼續前行,還是轉身回走之時,雅清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對著她福了福身,說:
“飛飛小姐,這裡地形複雜,我們都難免迷路,你最好不要輕易在這裡亂轉,否則在裡面迷路了的話,轉不出來,餓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走吧,我帶你出去。”
歌飛飛一直覺得這個雅清態度親切有禮,面相柔和,似乎是個相當善良的姑娘,便有心套她的話,爭取她的同情。
打定主意後,她聽話地點點頭,一臉後怕地說道:
“啊,這裡果真如雅清所說這麽恐怖麽?還好你來了,若是我剛才冒冒失失闖了進去,可不就變成一堆白骨了?”
“那倒是沒那麽誇張,雅清也只是說有這種可能而已,飛飛小姐別過於緊張,現在,請飛飛小姐跟雅清回你的房間吧。”
“好,謝謝你。”
歌飛飛遞給雅清一個感謝的眼神,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從巷道裡出來,這次沒有回大廳,也不知道雅清是怎麽走的,反正她左一拐右一繞,便領著歌飛飛走了另一條路,然後從那裡有一道窄樓梯上到二樓,再繞了幾個彎,便回到了之前的房間。
雅清並沒有離開,而是跟著歌飛飛也進了房間。
歌飛飛心裡明白,這是在變相地“監視”自己呢,不過這樣也正好,她也可以利用這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來套對方的話啊。
於是,她將雅清拉到方桌前,按在椅子上坐下,她自己則坐在了對面,一邊沏著茶,一邊嘮起了家常。
“雅清,你今年多大了?”
“飛飛小姐,雅清剛滿十七周歲。”
“哦,你們家還有什麽人呢?除了爹娘,還有兄弟姐妹麽?”
“除了一個哥哥,其他人都不在了。”雅清說這話時,表情平靜,聲音細聽,倒能聽出一絲傷心。
歌飛飛將沏好的茶遞給她一杯,臉上帶著歉意道:
“對不起,我沒想到問到你的傷心事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別介意。對了,你許人家了嗎?”
雅清搖頭,“還沒。”
“你多好的一個姑娘啊,正當青春年華,長得又溫柔賢淑,將來不管誰娶了你都是他的福氣。”
歌飛飛這話一半出自真心誇讚,一半藏著她的私心,瞥見雅清的臉稍稍的紅了,她話鋒一轉,接著道:
“雅清,我和你呢,也是有緣,你長年呆在這大山裡也不是個事,姑娘家家的老跟土匪們在一起,對你不好,等我出去後,我在京城裡給你尋一個好婆家,找一個老實可靠文才斐然的青年才俊介紹給你,你看如何?”
她是潯王妃,認識的青年名流、富貴公子、皇室貴胄、名人雅士不計其數,由她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底氣十足,容不得對方懷疑她的誠意。
雅清臉上的紅暈很快便退去了,她抬起頭,正色道:
“飛飛小姐,這裡並不是土匪窩,他們也不是土匪,我不許你這樣說他們,況且我也是其中的一員,你這樣詆毀他們,就等於是在罵我!假如你以後知道了……你也會後悔今日所說的這話的!”
歌飛飛被雅清這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姑娘身在土匪裡面被洗腦了,說出這樣的話,她不奇怪。
她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麽雅清說等她知道了她將來會後悔。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知道了什麽會後悔?又後悔什麽呢?
歌飛飛淺淺地啜了一口茶,淡淡地問道:
“雅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麽?我為什麽要後悔?”
“因為你……”
“你們原來在這裡,害我派人到處去找你們!”
雅清脫口出而要解釋給歌飛飛的話突然被打斷,一個人推門而入,邁著大長腿走到桌前,朝雅清揮了揮手,對著歌飛飛說出了上面的話。
來人正是之前在大廳裡遇見的玉清。
雅清見狀,趕緊閉嘴,站起身悄悄地退了出去,還不忘將房門帶上。
這一幕落在歌飛飛的眼睛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容不得她細想哪裡不對勁,玉清已然在雅清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的人雖然高大健壯,但一言一行並不粗魯,反而帶著一股子英雄豪邁般的從容,頗為賞心悅目。
這類型是現代時的歌飛飛最最欣賞喜歡的一類,有大俠之風范與氣勢,所以她一時有些愣怔。
玉清見她反應遲鈍,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朗聲道:
“飛飛小姐,你怎麽啦?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想起了什麽?”歌飛飛的腦子有些當機,順著他的話不自覺地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