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歌飛飛沒有回翼飛苑,而是睡在了聽雲軒裡的那張榻上。
那張榻沒有翼飛苑臥室裡的那張床寬大,睡她一人是綽綽有余的。
可問題是,某個不自覺的人,卻偏要擠上來,和她同床共枕,讓她後悔不已。
“騙子!原來你留我在這裡睡,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剛剛是誰紅口白牙地說,今晚要熬通宵處理正事的?”
她怎麽就相信了他的話了呢?
兩人討論完正事,南夜千潯趁她不注意,就偷吻了她一記,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膽子似乎因此而變大了,擁著她就來了一個纏綿的長吻,差點又讓她被吻得背過氣去。
再然後,他將她抱到塌上,替她蓋上被子,溫柔地說道:
“飛兒,你就在這裡睡吧, 我今晚可能要熬個通晚,這幾天堆積的事情太多,有些事情比較重要緊急,我得趕緊處理完,有你睡在旁邊,我才有動力,才不會打瞌睡。”
歌飛飛信了他的話。
他知道,他自己的事業本就做得很大,這些天,他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皇宮胡公公被殺案子上去了,他自己的書房裡便堆了許多的信件和密函,還有很多等待他批示做主的文件。
所以,他說他要熬通宵,她便有些心疼起他來。
心想睡在這兒也好,一來可以陪陪他,讓他不至於熬夜的時候孤單,萬一累了她還可以陪他說說話;二來,夜深的時候,她還可以像上次那樣,去廚房給他做點簡單的宵夜。
這樣一想,歌飛飛便也沒有拒絕,乖乖地躺在錦塌上,閉著眼睛假寐,準備睡一個小覺再起來去廚房。
哪知道,她才睡下沒多久,也就半個時辰?南夜千潯就輕手輕腳地也擠上了小塌。
這張小塌原本就是為他一人準備的,當他看書看累了或者熬夜太晚懶得回房時,便臨時湊合著睡個小覺的地方。
所以,塌雖然很精致,布置得很舒適,卻並不寬,只夠他一人平躺,頂多也就不到三尺之寬而已。
兩個人擠在床上,自然就沒法肩並肩地平躺。
於是乎,南夜千潯很自然地就將歌飛飛摟在了懷裡,兩個人側身而臥,他從後面環著她,堂而皇之地忘記了不久之前他才說的話。
對於歌飛飛的控訴,他也不辯解,只是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低低說道:
“飛兒,你我是夫妻,同床共枕又不是壞事,我有些累了,怕是熬不了夜,你就讓我抱著你睡一會吧,嗯?”
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疲憊,說話聲越來越低,最後那一個“嗯”字幾乎低到聽不見。
歌飛飛聽著頭頂上很快傳來的細微的鼾聲,心裡便軟了下來。
原本還想掙脫開他的懷抱起身下床的打算,也給打消了。
而且,被他緊實的胳膊圈在他的懷裡,她感覺很溫暖,沒有一絲一毫不適感,仿佛兩個人天生就適合這樣摟抱著入睡,又好似他們倆已經是結婚多年的夫妻,這樣的姿勢早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一般。
她不忍推開他,也有些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胸膛。
於是,瞌睡襲來,她的眼睛也慢慢閉上,沉沉地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身後已經沒有了那個讓她感到窩心的懷抱,想來,南夜千潯沒有打擾她,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去上早朝了。
歌飛飛擁著被子,在塌上坐了一會,嘴角慢慢扯出一朵羞澀靦腆的笑,一個人發了會愣,又吃吃地笑了一會,這才慢悠悠地起身,整了整衣裳和頭髮,推門走出了書房。
外面院子裡,站著一個侍衛,見她出來,趕緊迎上前,恭敬地說道:
“王妃早。”
歌飛飛原本沒朝侍衛看,聽侍衛的聲音頗為熟悉,便側頭向他看去,然後高興地說道:
“百裡,怎麽是你?你不是被罰到……哦,我知道了,你的主子將你調回來了是不是?他撤回對你的懲罰了,是吧?”
“謝謝王妃關心,主子確實是將百裡又調回到了身邊,不過,主子說,懲罰還在,我必須戴罪立功,視我的表現再作決定。不過,能重回主子身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想,這應該是王妃的功勞,沒有您幫我說話,我哪能這麽快回來。”
百裡心裡清楚得很,他的主子可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下了的命令作了的決定,是必須嚴格執行的,沒有人能說得了情。
主子是表面是一團和氣,對誰都好,但若是壞了他的規矩破了他的底線和原則,他的懲罰也是超級重的。
所以,他們這些親信和主子的手下,一個個身懷絕技,卻也紀律嚴明,向來公私分明,執行主子的命令不敢有半分懈怠。
這也是為什麽,主子的商業帝國越做越大,他的秘密組織千夜閣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情報組織的所在。
大家對他們的主子,可是從心底裡有著十分的敬畏和欽佩。
正因為主子的性格與脾氣若此,所以這次百裡能很快調回來,他便猜測,這其中必有潯王妃的一半功勞,若不是她在中間幫著說話,主子應該不會對他如此“溫柔”的。
歌飛飛卻不覺得自己幫了百裡,她趕緊擺擺手,清脆地說道:
“百裡,這是你自己表現好,千潯才調你回來的,我可不敢居功,你別謝我。對了,你怎麽沒跟在千潯身邊,難道是他讓你在這裡等著我的嗎?”
百裡點點頭,雙手垂在身側,躬身道:
“是的,主子吩咐我,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您的親衛,跟在您的身邊保衛您的安全,您去哪裡,我都必須在您一丈范圍內。”
歌飛飛的眉頭不由微微擰了擰,嘴角有絲無奈:媽呀,這有個人天天跟在自己身邊,不離左右,還是個男人,雖說是侍衛,相當於保鏢,可總是不自在啊!
那樣的話,自己也太不自由了!
“我不需要侍衛,又沒人會害我,以你的能力,我覺得你跟在我身邊簡直是浪費,你還是回去保護千潯吧,我喜歡自由,再見,百裡。”
歌飛飛朝百裡揮了揮手,很快地從他身邊走過,往院門走去。
可是,百裡卻緊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說:
“王妃,主子的命令,百裡不敢不從,否則,百裡就只能重新被調離京城,貶到偏遠之地養老了。”
百裡不愧是個聰明人,他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一些歌飛飛的脾氣,知道硬跟不行,但不跟更不行。
便稍顯委屈地將南夜千潯的命令抬了出來,拿那個再次被貶的慘痛結果去打動他的新主子,。
果然,歌飛飛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朝他瞥了一眼,又低頭沉思了一會,說:
“算了,這事你確實做不了主,你要跟便跟吧。”
百裡大喜,昂首挺胸大聲應道:“是,謝謝王妃。”
歌飛飛輕輕一笑,扭頭往翼飛苑走,百裡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忽然漫不經心地問道:
“百裡,你剛才說,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新主子了,對不對?”
“是的,王妃說的沒錯。”
“那千潯是你的什麽呢?”歌飛飛又問。
“潯王殿下仍舊是百裡的主子。”
“也就是說,你有兩個主子了羅?”
“對,確實是這樣。”百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一時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
歌飛飛從道旁的花樹上摘下一枝正悄然盛開的碗口大的茶花——枝上是兩朵並蒂的名貴茶花,花分墨粉兩色,端的好看無比——再問:
“那如果我和千潯同時給你下達命令,你究竟聽誰的?”
百裡心裡一驚,終於意識到歌飛飛這般問話的用意,他很想想個兩全的答案,可時間容不得他怠慢,他隻好斟酌著回道:
“王妃,您和殿下的命令必然是一致的,所以,我聽您的也等於聽殿下的,聽殿下的,也就等於是聽您的。”
“嗯,這個答案我比較滿意,看得出來,你確實是忠心耿耿呐!”
歌飛飛的話讓百裡的心頓時放松了下來,趕緊畢恭畢敬地說道:
“百裡謝王妃賞識,忠心是百裡們必須堅守的做人原則!”
“唔,很好,百裡,我突然想到一事,麻煩你去大理寺一趟,替我去請個假,就說我今天另有要事安排,這幾日可能都無法去當值應卯,請他安排代替人選。”
百裡遲疑了一下:王爺只會自己必須全天跟著王妃身邊保衛她的安全,沒說自己可以離開她啊?王妃突然派自己做別的事情,自己是要答應還是拒絕?如果拒絕要如何婉言拒絕才不得罪她?
歌飛飛見百裡沒有馬上回應,偏過頭,將那一枝兩朵茶花放在手心緩緩地拍打著,從鼻子哼出疑惑的一聲:
“嗯?”
這一聲“嗯”頗具上位者的威嚴,百裡來不及多想,趕緊並腿立正,快速答道:
“百裡遵命。”
“嗯,去吧,回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去菜市場買兩把筒蒿和水筍,我要給千潯做好吃的,對了,再去桃花醉給小武和阿花買幾籠他們愛吃的點心。快去快回。”
“是。”
百裡心裡的那個苦啊,說都說不出,他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很快便下去執行新主子的命令了。
歌飛飛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
“哼,千潯,你的手下既然這麽忠心耿耿聽你的話,我又趕不走,便隻好出此下策,整得他沒脾氣了之後,再將他原璧歸趙啦。”
此時,她剛好走到了翼飛苑的門口,段墨荷正好從裡面出來,心不在焉地和她打了聲招呼,便往外走。
歌飛飛原本還想問她要去哪的,看她走得又急又快,自己還沒開口,她便已經在了兩丈開外,搖了搖頭,跨進了院子。
簡單地洗漱過後,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走到偏廳去吃早餐。
偏廳裡,孩子們已經吃完跑出去玩去了,只剩橘子一個人在那細嚼慢咽著,吃相極為優雅。
抬頭看見歌飛飛進來,她放下碗筷,輕輕道:“早,小姐。”
“早。橘子,我剛才看見墨荷匆匆跑出去了,這大清早的,她這是去哪?有什麽事讓她這麽急的?”
“我也不太清楚,剛才門僮進來送了一封信函給墨荷,她拆開來看了之後,便說她吃飽了,有事要出去一趟,我還想關心她,問信上寫了什麽來著,結果她早跑沒影了,比兔子還快。”
橘子站起身,給歌飛飛盛了一碗她愛吃的南瓜梗米粥,對於段墨荷接到的信的內容是什麽,她也是一無所知。
歌飛飛知道這個姑娘在府裡呆不住,成天喜歡往外跑,不免有些擔心,便想著,等百裡回來後,也不將他退還給南夜千潯了,不如派他去保護段墨染最關心的這個妹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