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歌飛飛被老大夫帶往土匪們的老巢不提,這邊候在桃源鎮上老大夫宅子前院回廊上的侍衛卻沒有發現他們的王妃已經不在東廂房了。
他倚在廊柱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湯金福的聊天打發時間。
就在歌飛飛和老大夫下到地底不久,大概半刻鍾後,從鎮中心的位置傳來一陣刀劍的碰撞聲,以及雙方交戰的怒吼聲。
這聲音實在太大,以至於連狂風暴雨也擋不住,隱隱約約地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
當然,一般的人不會注意到,侍衛們畢竟是習武之人,跟著南夜千潯練就了一身高功夫,耳尖目明,所以第一時間便聽到了那方傳來的異樣聲。
湯金福似乎沒聽到,他依舊在那裡小聲說個不停,無非是誇他們桃源鎮有多美,百姓們有多善良,多安居樂業,風氣多麽地純樸,而他年紀也不小了,曾經想找個媳婦兒,結果看上的姑娘嫌他窮沒出息不肯跟他,突然甩了他嫁到了大戶人家,他如何傷心落淚,垂頭喪氣以至懷疑人生,以及,如今遇到了主子和王妃,這下子他又重新燃起了對美好生活的熱切向往等等。
侍衛雖然聽得心裡煩,但表面還保持著得體的禮貌,並沒有打斷他,任他自說自話,回憶當年。
就在湯金福說得唾沫橫飛之時,侍衛突然聽到了街上傳來的聲音,仿佛是為了擺脫湯金福的嘮叨一樣,他趕緊站直了身子,一邊豎著耳朵傾聽,一邊說道:
“是什麽聲音?好像有人在打鬥!”
“哪裡有什麽聲音?我怎麽沒聽見?”湯金福也側著耳朵聽了聽,表示什麽都沒有。
“不對,這聲音像是從我們住的客棧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侍衛皺了皺眉頭,腳尖一點,便飛身縱上了院牆,舉目一望,果然在鎮中心的地方,也就是客棧的位置,那裡有青煙冒出,似乎有人點火,只是因為雨太大,火剛燃起來便被雨水澆滅,徒留一陣青煙在雨幕間尋找著存在感。
站在院牆高處,那兒傳來的刀劍磕碰聲、打鬥聲更加的明顯。
“糟糕!客棧裡只有四個侍衛,難道那個黑心掌櫃和那個六客人趁機發難了不成?”
侍衛朝東廂房看了看,那兒房門緊閉,燈火依舊,想必大夫正給王妃做著針炙。
他稍稍放了點心,正在思量著要不要去客棧看看情況時,駕著馬車候在大門外的另一名侍衛此時也跳上了牆頭,他也發現了客棧方向的不對勁。
兩人無聲的對視一眼,趕馬車的侍衛秒懂,立即說道:
“你在這兒守著,我回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好,你一切小心,如果有異不要戀戰,立即回來。”
趕馬車的侍衛點點頭,飛身躍下牆頭,便朝客棧方向趕了過去
留在這邊的侍衛心裡因為一直牽掛著客棧方向的動靜,所以便忽略了東廂房裡的情況,想著針炙的時間比較長,一時半會王妃不會出來,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另一邊,整個人始終立在牆頭,眺望著客棧方向,任憑大雨如注,也全然不在意。
“喂,這麽大的雨,你站在上面也無濟於事,又解決不了問題,不如回到廊下來避會雨吧?”
湯金福勸了幾回,這個侍衛堅持不回到回廊上避雨,眼睛的方向向始終對著客棧那個位置。
湯金福見狀,嘴角悄悄浮起一絲嘲諷而得意的笑,稍停了停,他再次揚聲說道:
“喂,你別擔心了,不要,你守在這裡,我去客棧那一方看看動靜,如何?省得你心神不屬的。”
這回侍衛終於掉轉目光向下看過來了,“不行,你也別去,在目光情況不明朗的情況下,多去一個人多一份危險,我和你還是安守在這裡好了,不能被外事分了心!”
侍衛是南夜千潯親自培訓出來的親信,從自家主子突然將這個客棧小二留在身邊當跟班起,他們這些親衛便知道主子有他的想法。
主子絕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真的看中了小二的能力,說起來,這些年他們跟隨主子走南闖北,啥樣的人沒見過?比湯金福能說會道的,比他有能力的,比他忠心的,比他身家清白老實忠厚的,多了去了。
主子一個都沒收,憑什麽單單一進入桃源鎮的這家客棧就突然主動提出要收了他?
以主子挑親信侍衛與跟班的嚴厲和追求完美的性格,這事一定不尋常。
所以,百丈等十三名侍衛在心裡都有分寸,表面上雖然與湯金福有說有笑,親熱得很,但實際上,對他還是相當提防的。
今天要不是是王妃突然肚子疼自己提出來要冒雨看診,他們幾個侍衛是斷不會允許湯金福隨著王妃一起出來的。
說到底,他們相信的是歌飛飛,而不是湯金福。
但此刻,侍衛又不能將這種不信任表露出來,所以,最終他只能找了一個平平的借口,將湯金福留在了這所宅子裡。
湯金福原本以為這是個大好的機會,自己可以借著去探聽虛實的名義大大方方地離開這裡,然後完成任務的他便遁入早就安排好的某處,全身而退,再想辦法回到對岸與同夥相聚。
如今,同行的這名侍衛不同意他離開,而且理由聽起來也很正當,讓他無法心生懷疑,雖然心裡著急,可臉上也不能顯露,胡亂應了聲“也好”,便繼續倚著廊柱轉他的心思去了。
客棧那邊的打鬥很激烈,將侍衛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過去,以至於讓他忽略了歌飛飛進入東廂房的時間早已過去半個時辰。
等到他發覺不對勁,去東廂房敲門不得,踢開門衝進去後才發現,房內早已人去樓空,他家的王妃和那個大夫已經憑空消失了。
侍衛知道糟了,他立即轉身出來去尋湯金福,此時哪裡還有這個自稱小二的影子?
是跟著去追?還是留下來在東廂房裡尋找線索?
侍衛有一刹那的遲疑,正在他拿不定主意之時,那個趕馬車的侍衛已然回轉。
“老肖,客棧那邊打起來了,掌櫃不見,那六個客人突然襲擊老李他們幾個,好在如今沒事,你不要……咦,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對勁?出什麽事了?”
駕車侍衛一進宅子就說著客棧那方的情況,忽然發現肖侍衛臉色不對,便詫異地四下望了望,又問:
“湯金福呢?他上哪了?”
肖侍衛一臉自責地說道:
“我們上當了!剛剛我才發現,王妃和那個大夫一起消失不見了,人間蒸發了,肯定是姓湯的那小子搞的鬼,他趁機溜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王妃啊!姓湯的先留他一條命,找王妃要緊,走,我們去屋裡看看,我不信,兩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肯定有暗道或者密室!”
兩名侍衛重新進入東廂房,在屋子裡一番尋找敲打,連牆壁都不放過,終於在半刻鍾後,發現了畫下的位置那方地面有異,敲上去底下是空的。
兩人均是一喜:“下面有鬼!”
找不到機關沒關系,兩名侍衛采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兩人站得稍遠一點的堅實地面上,運掌向那方地面擊去。
只聽得“轟”的一聲,碎石與灰塵齊飛,等拂去塵屑後,地面出現了一個足以容人通過的洞,一段樓梯赫然出現在眼前。
兩人此時也顧不得下面是不是有埋伏和機關了,要有機關,隨著這一掌擊碎地面,底下的機關也應該被破壞了才是。
兩人依舊謹慎地扔了一塊碎地板投入洞裡,等了一會發現沒有任何反應,便縱身一躍,相繼跳進了洞內,快速沿著地道追蹤著王妃的身影。
可惜走了幾十米之外,他們便遇到了第一個岔路口,三條路,不知道應該走哪條。
兩人默契地一人選擇了一條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分別繼續往前追,直到他們遇上下一個岔路口的時候,才發現這地道如同迷宮。
看來,以他們兩人之力,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王妃不太現實。
兩人分別又退回到第一個岔路口,在這裡會合後一商議,決定其中一人出去迅速將王妃失蹤之事匯報給遠在墳場的主子,另一人留在地道裡繼續尋找。
所以,這才有了之前,侍衛急匆匆地飛奔到墳場,向南夜千潯匯報之事,而一直隱身在遠處樹叢間監視著墳場內的情況以保護主子的百丈三人覺得不對勁,急忙也奔出來詢問情況。
南夜千潯立即帶著侍衛們往鎮上趕,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轉身朝已經看不清楚的墳場方向看去,沉聲命令道:
“百丈,你帶一個人去那裡看看,如果那個姚先先還在,立即給我將他抓回來!”
剛才心急歌飛飛的安危,所以一下子亂了分寸,立即拋下姚先先便往回趕,可他心裡卻隱約覺得不對勁,很快便聯想到,姚先先的出現,極有可能是用來將他調開,並拖住他讓他不能陪伴在歌飛飛身邊的計策。
雖然他心裡知道,這個時候再派侍衛去抓姚先先,有可能已經遲了,如果對方心中真有鬼的話,只怕早溜之大吉了吧。
但不管怎樣,他仍然將百丈派了出去,最起碼可以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若對方還未走遠,說明姚先先就不是同謀。
他和百丈兵分兩路,百丈去墳場抓人,他則帶著余下的侍衛去了鎮上東南角那家大夫的宅子。
“搜!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是這個宅子裡的人,統統帶來。”
很快,奉命去搜查的侍衛回來報告:
“報告主子,這間大宅並無一人,屋內陳設簡單,灰塵頗厚,不像是長期有人居住的樣子。”
果然,這裡是土匪們臨時“借”來的空宅,只是為了實施今晚的計劃。
而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正好無形當中替土匪們掩人耳目,以利於他們的劫持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