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問彭大廚:
“不知道你的方向感怎樣?從我們剛才走過的地道來看,你覺得如果我們此時是在地面的話,應該是站在哪個位置?”
彭大廚一改剛才的提心吊膽,立即拍著胸脯自誇起來:
“潯王爺,您這次還真是問對人了,小人其實最擅長的並不是做飯,而是小人的方位感極強,不管是在哪兒,也不管路多難走,只要曾經走過一次,便能將路線記住,不會走重複。即便是在地下,小人也能將剛才走過的路在地面準確地畫出來!”
這麽厲害?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南夜千潯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從第一天見到這個假扮客棧掌櫃的胖大廚開始,他就留意觀察過他,發現他雖然沒有當掌櫃的氣勢,但對地形相當了解,便猜他是本地土生土長之人。
後來一問,果真是,然後便突發奇想,帶著胖大廚來地底走走這地道,原本是指望他知道點什麽內幕,以加深自己對地下迷宮的了解。
然而剛才在迷宮裡走的時候,這個胖胖的廚師以極小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咦,怎麽到了這了?”
這聲音極小極小,可以說是幾乎是嘀咕著在鼻子哼出來的,如果不是南夜千潯耳尖,他也不見得能聽清彭大廚嘴裡說的是什麽。
當時他便有了個想法,不動聲色,繼續帶著彭大廚將地道走到底,這才將自己的目的挑明了開來。
“唔,很好,只要你能在地面上將我們倆現在所處的地下位置找到,本王不但既往不咎,還會重重有賞!”
“謝謝潯王爺,小人不敢再多要賞賜,有先前的一千兩銀子足夠小人去快活了,只要當王爺當真不計較小人蒙騙您的錯,小人就千恩萬謝了。”
“你不用客氣,本王是賞罰分明的人,允許你戴罪立功,只要你有真本事,該賞的本王是必須賞的,況且你假扮掌櫃也是由於你不知情,說起來你也算小半個被害者,主謀不是你,你不過是被湯金福利用了而已。”
南夜千潯的話,頓時讓彭大廚熱淚盈眶,連帶說話的聲音也激動起來:
“謝謝潯王爺寬宏大量,謝謝潯王爺體諒理解小人,小人發誓,從此以後做事一定三思,絕不再讓歹徒們利用,以後,小人將終生行善,堅決不做不義之事。”
“嗯,你能有如此認知和轉變,也不枉本王放你一馬,好了,不要在這裡多說了,我們現在趕緊出去吧,你在前面帶路。”
南夜千潯為了檢驗彭大廚是否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走過的路過目不忘,有著極強的方向感,便讓他在前面帶路,看看他是否能原路返回,將他們帶出去。
彭大廚還真沒有吹牛皮,很快,大約也就用了不到二刻鍾,他真的是按原路將他們倆帶到了地洞的入口,沒有走一步彎路,沒有走錯一個岔路口。
看來,這個胖胖的廚子還真是有著不同尋常的本事,南夜千潯心裡有了個想法,如果等會這個廚子真的將他們帶到了地面的那個相應位置,自己可以考慮考慮是不是將他給收在麾下了,這種人才可不能放過。
兩人很快出了地底,從東廂房出來,彭大廚看了看方向,略一思忖,便領著南夜千潯和他的侍衛百丈出了大門,往一個方向走去。
此時,暴雨已經小了下來,天邊有絲微亮,厚厚的烏雲層撕被破了一道口子,這預示著,厚重的積雨層在消退,而天,也即將亮了。
算一算,這個時辰如果放在平時,也是該朝霞染紅天邊的天亮時刻了。
只見彭大廚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他還一邊恭謹地給南夜千潯講解著:
“潯王爺,小人帶您走的,正是剛才在地底下走的那條路,雖不敢說絲毫不差,畢竟地面上有房屋和其它的建築擋住了路,但基本上,大致方位和方向是不會錯的。您看,剛剛我們走過的那兒,對應在地下,就是第一個岔路口,然後選擇最右邊的地道,我們在地上就是在向姚家的眾多老宅間穿插呢。”
“這麽說來,地道其實是將整個姚家大宅連起來了,是嗎?”
南夜千潯心裡猜測,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建造地下迷宮的人,一定是姚氏的祖先,有可能是出於避難的目的,或者為了躲災,或者為了預防人為的災難。畢竟姚氏祖先曾是位位高權重的高官,深知各種危險,便未雨綢繆修了地道,以供必要之時逃命用,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此時走在了一條比較寬的路上,彭大廚自覺地不再在前面引路,而是站在南夜千潯身後半步,一邊在必要時伸手指示一下行進的方向,一邊回道:
“潯王爺,如果小人剛才在地道沒有記錯的話,地底的暗道並不僅僅是將姚氏大宅聯系起來了,它的出口應該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這一點小人現在不敢亂講,得等到到了地方了,小人才敢下判斷。”
看來,這個胖廚子還真不是一無是處,除了有個記路認路的特長,他其實還是蠻謹慎的嘛,至少從他剛才的這番回答的話來看,他倒是答得讓人無可挑剔,顯得很嚴謹和認真。
南夜千潯微微點了點頭,對他的印象又好了點。
一路繞行,由於是在地面,在地底暢通無阻的暗道,在地面卻沒那麽順暢,經常遇到一面牆或者一幢屋子擋住了去路,再不就是某株大樹或者一汪小池塘。
所以,一行三人在地面上重走地道的時間,就比在地底花的時間要長一些,因為要想辦法繞道。
二刻後,他們出了桃源鎮,在彭大廚的帶領下,穿過官道,來到了小鎮的西邊,這裡是一片灘塗地,長著茂密的紅樹林,各種水鳥翩飛,而天邊的那一道口子已經扯得很大很大,仿佛豁然開朗一般,烏雲背後的霞光布滿了那一片天邊。
此時還真是一個奇異的景象,那邊朝霞升起,這邊還有著零星的小雨,交織在一起,還真是一幅美景。
三人無心觀景,沿著官道下坡,走到了灘塗邊沿。這裡因為下了一夜的暴雨,再加上地勢低窪,早已蓄積滿了洪水,讓人無法下腳。
彭大廚拿手去測了下水澇的深度,水深都到了他胖胖的胳膊肘了,他頓時發起愁來:
“潯王爺,如果想要順著地道的方向走到我們最後停留的那道石壁前的位置,就必須要經過這裡,可如今,這兒……這兒……這麽多的水,快成汪洋一片,與芷水河相連了,小人無法再帶路了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隻管帶路就是,其余的困難由本王解決,百丈!”
南夜千潯叫來百丈,對方默契地走上前,不用再問,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他一把便將肥胖的廚子駝在背上,讓他的腳不用沾地。
彭大廚又不由得感動了起來,誒喲,這個潯王爺和他的侍衛,他們的人都好好喲,自己一介平民百姓,昨兒還騙過他們得罪過他們,協助歹徒們將潯王妃給劫走了,這位尊貴的王爺不但沒殺了自己,還賞了自己銀子,如今又命人將自己背了起來,以免雙腳踩進水裡爛泥裡,這如何不叫自己又慚愧又感動啊!
他在百丈的背上感慨萬千,嘴裡呢喃,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樣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南夜千潯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你隻管吩咐百丈要如何走就行,開始吧。”
“誒!小人知道了,多謝潯王爺和百丈官爺。”彭大廚收起心神,從百丈背後伸出肥胖的短手指,道:“從這裡往前走大約五丈,再右轉十丈……”
隨著彭大廚的指路,百丈背著他腳尖在路邊一點,便縱身躍起,借助著灘塗上的紅樹林的枝乾,很輕松地在這片水澇之地上騰挪跳轉起來。
南夜千她潯尾隨在他們兩人後面,他的長袍擺已經撩起夾在腰間,優雅地邊用輕功縱躍,邊觀察著周邊的情況。
他發現,雖然昨晚下了一夜的大暴雨,而這裡由於地勢低窪積滿了洪水,但卻沒有與芷水河打通,因為在遠處的河岸邊,由鎮上的百姓早就築起了一道比較高的防洪堤,為的就是以防這樣的暴雨時刻河水暴漲而倒灌,將整個桃源村給淹沒。
所以,這兒除了積蓄了一夜的雨水外,並未洪水泛濫,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將近一刻鍾後,前面的百丈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背上的彭大廚扭頭對南夜千潯說道:
“潯王爺,我們已經到了,就是這裡,這兒的地下,就是您帶小人曾經被一堵石壁擋住的那個巷道盡頭。”
南夜千潯停下來,抬頭看著彭大廚手指指著的一株樹頂停滿了白色的水鳥的紅杉樹,問道:
“你確定是這裡嗎?”
“是的,潯王爺,小人十分確定,絕對錯不了,如果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從這裡往下挖,挖到底就能知道小人所言不差了。”
彭大廚說得十分肯定,看起來,他對他自己的方向感與方位感的技能相當自信。
南夜千潯沒有再說話,而是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這裡已經非常靠近芷水河邊了,他估量了一下,離洶湧奔騰的芷水河,大概也就不到兩丈的距離吧,當然這是漲水後的距離,如果是平時的話,距離應該要稍遠一點,不過也不會超過三丈。
如果那道石壁是個出口的話,姚氏的祖先為何要將出口設在這裡呢?難道是要從這裡逃出去嗎?可這裡紅樹林稀少,人們站在官道上極目遠眺,便能將這裡一覽無余,若真要從這裡的某處地下鑽出人來,還不早被人給發現了?
況且,如果是在平時天氣晴好之時,這兒肯定有鎮上的孩子或者大人前來,要麽遊玩,要麽撿拾鳥蛋,要麽納涼,既然如此,將出口設在這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