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英自然是不會主動承認的。
見大家紛紛向他看來,他冷笑了笑,並不作解釋,一副“本相沒做虧心事不怕你們懷疑”的模樣,倒也讓他的一部分追隨者堅定了他是沒罪的想法。
當然,除開他的追隨者和親信,剩下的人裡分成兩派,一派是堅持認為此事與他有莫大乾系,張虎就是他指使派去暗殺歌飛飛的,另外一派則是中間派,依舊持著懷疑的態度,想等到最後水落石出後再發表意見。
南夜千羽等百裡講完,替眾人問出了大家都想著問的那句話:
“范丞相,對於百裡侍衛陳述的事實,您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范文英將身子鞠了個躬,拱手,狀若輕松地說道:
“皇上,這事說起來,老臣還真是冤枉。老臣還真不認識這個叫什麽張虎的獄卒,昨晚,老臣因為有些疲累,便揮退下人和小妾,獨自一人早早上床就寢。半夜的時候,老臣朦朧之際聽得外面有人敲窗,老臣以為是老臣的結發妻子來給老臣揉腰熱敷的來了。
“皇上您有所知,老臣自入朝為官之後,日夜伏案工作,落下了腰酸背痛的頑疾,一到陰天便隱隱作痛,老臣那發妻每逢夜半時分便來為老臣按敷。所以,老臣聽到外面的聲音,迷糊中便以為是內子來了,披了件衣,便起來開門。
”門剛一打開,一個人影便迅速閃身進了屋內,老臣一來睡得有些迷糊,二來手上沒有執燭,蠟燭點在桌幾上,背著光,老臣便沒看清來人並不是內子。等老臣關了門,轉身走到塌邊正要和內子說話時,這才發覺不對勁,這燭下站著的人根本就不是老臣的發妻,而是一個男人啊!而且還是一個獄卒!
“老臣當時就要大聲喚人進來,可轉念一想,叫人進來也有個時間,那人就站在對面,要捏死老臣輕而易舉,等侍衛進來也遲了。況且,那人穿著獄卒衣裳,或許是跟案子有關的事情呢?老臣立即想到了大牢裡的重要的嫌犯,以為牢裡的誰出了事,便定下心來,一邊詢問大牢的情況與對方周旋,一邊悄悄觀察對方。
“老臣才問了兩句,對方還未回答,就在這時,潯王的侍衛帶著人便闖了進來,然後二話不說就將那個獄卒打翻在地給綁走了。老臣雖然慶幸自己沒事,但也存下了疑惑,正好百裡侍衛說潯王相邀喝茶,不去都不行,老臣便從善如流,跟著侍衛去了潯王府,之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就無需老臣贅述了。”
眾人又將目光一齊看向南夜千潯,期待他的反駁,南夜千羽也不動聲色地問說道:
“唔,丞相之言,也有幾分道理,潯王,這事你做得有點欠妥,不問青紅皂白就將丞相變相地押到你的府上,是不是抓錯人了?張虎的主子並非范丞相,而是另有他人?”
南夜千潯攤攤手,“這個問題嘛,做為嫌犯,沒有人會主動承認自己的罪行的,范大人為自己辯解,臣弟表示理解,但不會相信。其實這事好辦,將張虎叫起來一對質,便一清二楚了。”
說完,他一腳踢向趴在地上的張虎腰間和背心處,解開了他的穴道,不一會,張虎便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然後翻了個身想要坐起來。
等他抬眼看清自己所處的地方並與南夜千潯和歌飛飛兩的目光相遇時,他嘴裡的呻吟也忘記哼了,縮了縮脖子,垂下了頭。
“張虎,不要當縮頭烏龜了!說吧,昨晚你為什麽要去暗算歌飛飛?是誰指使你去的?只要你交待出你身後真正主使之人,本王就對你從輕發落,留一條性命!”
范文英立即大聲抗議道:
“皇上,潯王殿下此舉有威脅犯人之嫌,是在暗示犯人只要隨便交待個主謀便可洗脫自身的犯罪行為,容易被犯人利用來誣蔑真正的好人!”
“唔,范相所言極是,潯王,注意方法,不可以誘供。”南夜千羽似乎對范文英百依百順,丞相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南夜千潯瞥了有些得意的范文英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高興,和無奈。
輕輕應了聲“是”,他重新對張虎嚴厲地說道:
“聽到沒有,不許捏造事實,不許造謠中傷,不許誣蔑真正的好人!只需要你坦白交待與本案有關的一切事實,否則,你知道後果如何!說,為什麽要殺歌飛飛?你的僵屍蠱是從哪兒弄來的?幕後主使是誰?”
張虎自知自己在大牢裡被抓了現形,又被他跟蹤到了丞相府,還被他的侍衛給打傷了腿,此刻的他又累又痛又餓,便朝范文英看了一眼,然後低著頭交待:
“我,我是……”
“張虎,本相勸你趕緊交待,不要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更不要將屎盆子扣在本相頭上,否則,對於栽贓陷害朝廷大臣的嫌犯,南夜的律法可是從嚴不從寬的!你最好是不要耍什麽小心眼,老實交待一切,否則後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也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范文英見張虎低著頭猶猶豫豫著,要交待不交待,便突然打斷他的話,嚴厲地警告他不要心存嫁禍給自己的心思,否則依南夜律法,一經查實是栽贓,對他的判決也會相當的致命。
歌飛飛雙手抱胸,斜睨著范文英,似笑非笑地說道:
“范大人,您此刻是嫌犯,並非主審官,卻當自己是主審官來警告另一個同案嫌犯,是不是有些欲蓋彌彰啊?況且,您也越權了哦。呵呵,您可別忘了,此時您已涉嫌在此案中,您無權插嘴打斷犯人的交待哦。”
范文英被歌飛飛一頓挖苦,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說的是實情,確實是自己剛才著急了點,擔心張虎亂說話,便借自己丞相的身份,拿著南夜律法堂而皇之地警告張虎,卻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身份。
垂下眼皮遮去老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狠辣,他決定無視這個令自己非常非常討厭、恨不得馬上有個飛來橫禍讓她徹底消失的女人,裝面聾作啞。
歌飛飛只不過是借機挖苦諷刺他一番,並不需要他回應,所以對他的態度也就只是了然地笑笑。
南夜千潯一腳踹向張虎,冷聲命令: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如實交待,不然,本王就將陶罐中的僵屍罐施放到你的身上!”
張虎一聽身子頓時抖了兩抖,驚恐地抬起頭,在對上南夜千潯那雙洞悉一切的深邃黑眸時,他又不自覺地垂下了頭,小聲交待起來:
“我是受人指使去大牢裡給潯王妃下蠱蟲的。指使我的人,便是范大人范文英,我……”
“造謠!誣蔑!栽贓!皇上,張虎他……”
范文英終究是忍不住,轉身向皇帝喊冤,只是他的話隻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真是聒噪!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擾本王審問嫌犯,簡直討厭之極!”
南夜千潯收回手,剛才他一指勁風彈出,便點了范文英的啞穴,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徒勞地慣性地張著上下兩張嘴皮說著別人聽不見的話。
等到他發現自己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被南夜千潯點了穴道之後,他才恨恨地閉上嘴巴,雙手握成拳,不甘地瞪著某位王爺。
“你繼續交待!”
南夜千潯將雙手負在身後,如同一尊神祗,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跪在地上張虎,命令的聲音比大理石地板還要冰冷,讓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張虎不敢怠慢,很快便一五一十將范文英如何找到他,許以豐厚的報酬和光輝燦爛的前景,讓他以獄卒的便利身份去給歌飛飛施蠱。
“潯王殿下,小人並不是有意要害潯王妃,小人並不知道這個陶罐子裡的是僵屍蠱啊,范文英告訴小人說,這只是一般的蠱蟲,不會致人性命,頂多破壞潯王妃的容貌,讓她變醜,以後不再能勾/引您。當時小人心想,皇上已經將潯王妃貶為庶民了,而且又是殺人犯,小人給她下個蠱蟲,並不取她性命,關系不大,這樣既能討好丞相,又沒有害人性命,還能得到一大筆銀子和往上爬,何樂而不為呢?”
南夜千潯眸中的神色瞬間變冷,“所以,你為了銀子和前程,便不惜接受丞相的指使,利用獄卒身份要紛飛兒下蠱,你還真是我們南夜的好官吏啊!知法犯法,南夜的刑部,要你這種獄卒小吏有何用?還如何擔當起看守犯人之職責?嗯?”
張虎趴在地上,以頭叩地,不敢狡辯,連聲求饒。
南夜千潯不再理他,拱手朝南夜千羽說道:
“皇上,張虎已經將此案交待清楚,事實真相俱明,這一切皆因范丞相心懷忌恨而引起,他是想趁著歌飛飛涉嫌凶案被關押在大牢之時,借機除掉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范大人此舉已經觸犯了南夜的律法,可以判定為殺人案主謀,張虎乃從犯,請皇上明斷。”
他的話音剛落,從大臣中就快速走出一個人來,站在他身後一尺遠處,躬身說道:
“皇上,此案疑點頗多,切不可只聽信張虎一面之辭啊!在沒有物證、范大人又極力否認的情況下,僅憑張虎一家之言,怎能斷定范大人就是主使之人呢?還請皇上明斷,還大家以真相!切不可因此而中了他人的離間計、栽贓計,而讓一個三朝元老、兢兢業業為朝廷為百姓的好官寒了心呐!否則,不但人心不服,還會讓其他大臣產生不好的聯想。”
這個出來為范文英喊冤之人,是他重點栽培、一手提拔起來的一個二品大官,吏部尚書左思承。
左思承想得很清楚,如果范文英倒台了,那麽作為被他重用的親信,早就招人嫉恨卻撼動不了的自己,便極有可能首當其衝被清除出去,削職降級甚至被貶官都是小事,最怕的是自己暗地裡也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如果一旦被皇上和潯王、被自己的政敵追查起來,自己的性命和身家都有可能保不住,甚至連家人的性命也會保不住。
一想到范文英失事後自己有可能面臨的悲慘下場,左思承便義無反顧地咬牙站了出來,他必須為他的恩師主子喊冤,保住他的相位和他的權勢。
只有這樣,他自己才能繼續在官場風光下去,直至走得更遠,走到更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