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繡曲著一條腿,將手臂搭在自己的膝蓋上:“不是說了嗎?出去請我吃頓飯。”
想了想,林錦繡又加了價:“必須得是你做的拿手好菜。”
崔詡笑了笑,爽快地答應了,做頓飯而已,對他來說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情。
林錦繡打了個哈欠,突然在余光中看到牆角有個什麽東西,竟然能反射光芒。
好奇地湊近了一看,居然是一個小鍋,看上去還能用。
林錦繡十分開心,像是撿到寶了一般將它拿回來。
實在是擔心雨水裡面有細菌,林錦繡硬是奢侈地用布沾著聖靈壺水擦了擦小鍋,開始燒水。
外面雨聲淅瀝,兩人暫時沒有出去的辦法,只能乾等著雨停。
但是崔詡能撐到雨停嗎?
林錦繡看著崔詡,他正閉著眼睛休息,呼吸很淺,而且時斷時續的,嚇死個人。
“喂!”林錦繡喊他,“你可別睡啊,睡死過去了我都不知道,起來!說話!”
崔詡被她喚醒,硬撐著半睜開雙眼,用雙臂將自己撐著坐起來:“說……說什麽?”
林錦繡腦子裡開始飛速旋轉找話題,突然想到一個她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你以前見過我嗎?”
“沒有。”崔詡搖頭。
“那為什麽你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之後特別討厭我?”林錦繡直截了當地問他。
這話崔詡可不知道怎麽回答。
難道說,我大哥崔德說你不是個好人?
雖然崔德這麽說,但是林錦繡到現在已經救了他兩次命了。
若是再說她是個壞人,恐怕崔詡自己都不信。
“可能有些誤會。”崔詡決定問一下林錦繡,“你與我本家的大哥二哥,還有清河樓原先的那莫掌櫃,之前可是有什麽問題?”
“你的本家大哥與二哥?崔德和崔力?”林錦繡問。
崔詡點點頭。
“崔德沒見過,但是我與崔力可是熟悉的很。”這話說出來,林錦繡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於是林錦繡十分簡略地給崔詡講了一下自己來到青瓷縣之後發生的事情。
崔力強搶民女,設計讓她入局,那一兩銀子一個燒餅的由來,崔力試圖摔她的孩子,官府解圍,劉生金藥的事件……
崔詡在聽林錦繡說崔力想要摔她的孩子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崔德的口中,可完全沒有這些。
他曾經問過崔德,林錦繡到底是怎麽給他們下套的,卻隻得到了含糊其辭的回答。
然而在林錦繡這邊,雖然簡略,但是該說的事情說得都很明白。
他所詢問的細節,若是不願說,林錦繡就直接說無可奉告。
而那些可以說的消息,甚至是莫掌櫃在公堂上究竟是如何推理她是叛國者的話,她也能憑著記憶說個七七八八。
還有關於土匪的事情,她也解釋了其實是誤會之下的靈機一動,並不是早先安排好的情況,並不給自己攬功。
真話與假話就是這樣好分辨。
崔詡已經開始覺得是崔德在欺騙他了。
“你說的那個藥,是這個嗎?”崔詡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裡面,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包。
上一次崔德將這個紙包給他,他雖然沒用,但一直放在身上並沒有拿下來。
林錦繡從他的手裡接過那紙包打開看,果然是她所熟悉的暗紅色的粉末。
“這個藥你從哪裡來的?”林錦繡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是我大哥給的。”崔詡道,“他讓我在第二輪放在自己做的菜裡,因為這個藥會掩蓋茸菇本身的氣味,所以我拒絕了。”
得虧崔詡拒絕用了這個東西,雖然動機似乎與林錦繡想的不太一樣。
林錦繡將藥包放在了一邊:“得虧你沒用,這個藥對身體是有害的。”
崔詡點了點頭。
“看來你是被你大哥騙了。”林錦繡歎了口氣,“不過我還真不知道他還與這藥有關。”
“你為什麽去當廚子?”林錦繡問他。
“喜歡。”這一點崔詡倒是答的很快,“我父親一直希望我能在崔家的錢莊工作,但是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林錦繡看他說起自己的廚師路時那種向往的笑容,突然覺得他或許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我其實並不算有天賦,而且是比較愚笨的那種。”崔詡在說起自己的廚師路時停不住自己的話匣子。
“但是在廚房裡忙活讓我感到十分滿足,而當客人一邊笑著一邊吃自己做的菜時就能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著。”
“對我來說,這樣就足夠了。”
崔詡看著林錦繡,眼神很認真:“所以當我看到你在比賽上的表現時,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很適合做廚師的人。”
“我就當你在誇我了。”林錦繡手裡把玩著崔詡遞給她的紙包。
現在大概確定了,崔詡討厭自己只不過是因為崔德的哄騙,與他本人並沒有什麽關系,“你還真是個純粹的人。”
崔詡看著柴火鍋中的水在慢慢地冒著泡:“純粹多簡單啊,就像真正好的食材一樣,無論是什麽樣的調味料,都不會真正掩蓋它的本味。”
真正好的食材不會被調味料的味道所掩蓋?
林錦繡被他這句話吸引住了。
“調味料只是輔助,但是一定要從食材本身入手嗎?”林錦繡道。
“對。”崔詡順著她的話繼續說,“每一樣食材都有自己的靈魂,調味料不過是為了襯托它們而已。”
果然是廚師,原本只是比喻罷了,現在話題卻直接歪到了做菜上。
林錦繡懂了。
她的食材,本就是天下都難以找到的上品。
但是一直按照菜譜做菜的她,似乎開始死磕食譜上標注的量,鑽進了死胡同裡。
她應該將自己的食材作為主角的。
沒想到她居然一直在浪費自己的糧食。
“林掌櫃,怎麽了?”崔詡看林錦繡扶著自己的臉,似乎在神遊天外,但是面上的表情居然十分放松。
林錦繡對著他笑得很好看:“沒什麽,就是想通了一些東西。”
看著林錦繡那似乎是從枷鎖中解脫的表情,崔詡不知為何有些欣慰:“那就好。”
現在的林錦繡非常想回去做飯,只可惜條件不允許,她只能將自己燒好的水稍微晾涼一些遞給崔詡,讓他保存好自己的體力,以便雨停了之後帶他出去。
……
不知道等了多久,雨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林錦繡靠在山洞壁上,百無聊賴地等待著。
她不敢睡覺,她必須時刻注意著崔詡的情況。
若是他有發燒或者各種狀況存在的話,那就很危險了。
然而就在這時,幾道人影快速地靠近了山洞。
“我就知道你們在這兒!”
只聽一聲驚喜的聲音,昏昏欲睡的林錦繡向著山洞的門口看去,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趙哥!”站在門口的人是趙康,雖然戴著鬥笠,但他也已經渾身濕透了。
靴子上滿是泥水,看來是找了一整個晚上才將兩人找到。
林錦繡一下子就從地上翻了起來,衝上去就給了趙康一個擁抱。
崔詡看著林錦繡與趙康親近的樣子,還有那一聲“趙哥”,大概知道了崔德跟自己說的林錦繡與官府有勾結到底是怎麽回事。
“唉。”他歎了口氣,看來自己被騙得不輕啊。
趙康見林錦繡身上只是有點擦傷,這才放下心來:“繡姐兒,你先在這等一陣子,我得去把找人的隊伍叫回來。”
“好,快去快回。”林錦繡拉著趙康的衣角,“懷彥青也來了嗎?”
趙康笑笑:“他那麽關心你,當然會出來找你,事實上他出來的更早,只是不知道現在去哪裡了。”
一聽懷彥青也來了,林錦繡有些高興,雖然她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為什麽高興。
趙康花了一段時間才將進山的兄弟們找回來,而懷彥青是自己找到這山洞裡的。
衣服也都濕透了,見到林錦繡的第一件事就是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讓你胡鬧?”懷彥青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鬧出事兒了吧!”
林錦繡捂著自己的額頭:“又不是我讓山崩的!”
“林掌櫃恐高還往最高的山上跑,要不是我跟著說不定就腿軟滾到山溝溝裡去了。”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了崔詡的告狀聲。
林錦繡猛然回頭,看崔詡往旁邊偏過頭去,再轉回來,就看見了懷彥青黑著一張臉。
那雙眼裡透出威脅的寒光,嚇得林錦繡一頭冷汗。
“掌櫃的,若是再來一次,你就從此禁足,別出去了。”
林錦繡拚命解釋,一把拉住懷彥青的領子讓他低下頭,用只能他聽到的聲音道:“不是我想上去的!是皮皮雞把我領上去的!”
懷彥青臉色微變,這才無奈歎一口氣,皮皮雞與林錦繡並不對路這件事他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四周一看,山洞裡已經坐滿了人,大多數都是渾身濕透的男人,林錦繡一個姑娘混在其中,格外顯眼。
“繡姐兒,這個傷口是你包扎的嗎?”趙康正在查看崔詡斷掉的那一條腿。
林錦繡拉著懷彥青往他們身邊一坐:“緊急處理了一下而已,還是得盡快去找大夫。”
趙康點點頭:“看樣子這條腿是可以保住了,可惜崔小哥你不練武,不然還要好得更快一些。”
聽到趙康說他的腿可以保住了,崔詡才徹底松了口氣。
“這得謝謝林姑娘救我。”崔詡道,“兩次。”
林錦繡抬手:“不謝。”
“哼。”懷彥青輕輕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