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句話，的確問住了懷彥青。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本就是他求而不得的生活，卻正是林錦繡追求的。

  她曾經說過，無論是市井庶民，還是江湖浪子，還是常勝將軍，她都要陪著他過，但若是他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又何談她陪著他？
  而他身為王家子弟，又如何決定得了自己的婚姻嫁娶？
  但是他在林錦繡面前撒不了慌，他做不到僅僅是為了讓她留下就許她承諾，他知道林錦繡也懂。

  “彥青，我們需要冷靜一下。”林錦繡將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之後，心裡似乎痛快了很多，“無論是為了彼此，還是為了其他的牽絆，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懷彥青低著頭並沒有說話，林錦繡給他時間。

  半晌之後，他的眼裡泛起血絲，用林錦繡從未見過的脆弱與哀傷，愣愣地看著她。

  “確實。”他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近了林錦繡，站在她的面前，“我們之前考慮的事情，的確太少了。”

  懷彥青上前將林錦繡抱進了懷裡，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掌櫃的，我只有一句話想要問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說吧。”林錦繡也反手抱住了他。

  “若是你說的我能夠做到，你還能接受我嗎？”懷彥青的語氣有些可憐兮兮的。

  林錦繡苦笑：“若你不能又當如何？這世間女子這麽多，你為何獨要吊在我身上？”

  “因為我心悅你。”

  懷彥青不再猶豫，他早就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了，卻因為各種原因全都梗在了喉嚨裡，而這一次，仿佛不說就來不及了一般，他貼在林錦繡的耳邊，一字一頓地對她說，生怕她聽不清楚。

  “林姑娘，本王心悅你。”

  懷彥青表白了兩次，一次是作為懷彥青，另一次是作為燕懷青。

  “嗯。”林錦繡回應他，“我也心悅你。”

  說完了之後，兩人便分開了，林錦繡正了正態度，對懷彥青行了一個禮：“擾了王爺雅興，還請恕罪。”

  “無妨。”懷彥青搖搖頭，“萬事還需要仰仗林姑娘，若是本王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好，也請姑娘擔待。”

  兩人依舊默契十足，轉過身來走向了城內的喧囂，將地上已經燃盡的屍體與天邊的那一輪紅日完全扔在了背後。

  似乎將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了一般。

  但是兩人都知道，他們什麽都沒有放下。

  ……

  自從這一天的交心過後，在他人的眼中看來，他們的客卿好像與彥王爺的關系交惡了。

  兩人不再像以前那樣看似親密，反倒是連說話都禮貌相向。

  懷彥青更多的時間都在處理軍營中的事情，而林錦繡安安穩穩地做著自己的客人，偶爾去傷員那裡幫個忙，也算是悠然自得。

  但是兩個人再也沒有在私底下見過面，即使是懷彥青一直忙到深夜忘記吃飯，也只是吩咐廚房隨便給他做點什麽，不再去找林錦繡開小灶。

  這樣的改變可完全愁壞了平家兄弟和祝紅禹。

  平家兄弟一直認為，是王爺幹了什麽混帳事，要把他們嫂子嚇跑，結果每一次他們與王爺提起的時候都會被王爺追著打，最後免不了罰做幾十個伏地挺身。

  而祝紅禹則是有些愧疚，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關系交惡，是因為自己與懷彥青之間的誤會，這樣看來，她就像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那般，讓她好生不舒服。

  不過汀蘭倒是蠻高興的，因為自家將軍終於有機會接近彥王爺，那林錦繡還算識相，在認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後，便轉身走人了。

  不過，就在懷彥青不與林錦繡說話的這段日子裡，林錦繡則因為長相頗為清秀精致，經常被各種男人獻殷勤。

  她雖然身份高貴，但家室不過是平民，眾人也就沒有那麽多思慮。

  不過林錦繡本人似乎油鹽不進，總是用既生疏又禮貌的態度對待她的每一個追求者，擺擺手像是什麽都不需要一般。

  反倒是一直陪伴在林錦繡身邊的那兩個男人佔了大便宜。

  懷彥青與林錦繡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並沒有第三人所知，看在大家的眼中，只不過是兩人不聯系了。

  穆思雁本來就被懷彥青派到林錦繡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現在發現她不和懷彥青說話了，他便自顧自的整天圍繞在林錦繡的身邊。

  最關鍵的是，當年他稍微提一句懷彥青都會被她追著打的林錦繡，居然不趕他走了。

  “掌櫃的你可算是想清楚了。”穆思雁大著膽子說，“像王爺那樣的權貴身份，我們這樣的人想要攀附可是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的。”

  “是嗎？”林錦繡笑笑地回應他，“那你說，若是你的話，你能給我什麽樣讓我動心的條件呢？”

  穆思雁考慮了半天，最後得出了結論。

  “掌櫃的，你看我平日裡舉目無親，無牽無掛的，自然也沒有人管我。”

  “若是掌櫃的願意與我在一起，那我便答應掌櫃的，這輩子永不納妾，隻心悅掌櫃的一人。”

  林錦繡忽然覺得，這個穆思雁是不是跟蹤自己偷聽到了他們說話，她深深地看著他。

  穆思雁完全不知道林錦繡為何這樣盯著自己，低頭看了看，似乎並沒有衣冠不整。

  “掌櫃的怎麽了？”穆思雁將耳旁的頭髮別到後邊。

  “沒什麽。”林錦繡笑了笑，轉身走人了，穆思雁連忙跟在她身後，生怕自己跟丟。

  不多時，一個身影就落在了懷彥青的營帳旁邊：“王爺。”

  “進。”懷彥青聲音聽上去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

  進門的人是洛洺易。

  “我不是讓你去看著林姑娘，以免她再遇到什麽危險嗎？”懷彥青頭也不抬，便知道站在對面的人是誰。

  洛洺易眯起眼睛看面前，似乎換了一個人一般的王爺：“王爺，你們這是在玩哪一出？”

  懷彥青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罷了，不要再問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洛洺易背著雙手，將自己剛才看見的事情給懷彥青說了。

  “林姑娘怎麽說？”懷彥青在聽到穆思雁那般措辭之後，手中的動作全然停止了。

  “林姑娘什麽也沒說，看了他幾眼，轉身走了。”洛洺易如實回答。

  懷彥青沒有什麽動作，也沒有說話，像是時間突然暫停了一般。

  “王爺，若是您與林姑娘有什麽矛盾的話，建議您多與她交流，畢竟林姑娘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不是嗎？”

  洛洺易與懷彥青在一起成長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失落成這個樣子，就像是失去了七情六欲的木偶人。

  “我們已經交流過了。”懷彥青也不吝嗇於回答他，“但是這一次的問題卻是一時半會無法解決的。”

  “她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她，在林姑娘看來，與其我們兩個互相折磨，還不如各自冷靜一下。”

  洛洺易看著自家王爺這看似冷靜的樣子，除了歎氣沒有其他的辦法。

  “王爺，冷靜一下是冷靜一下，若是林姑娘跟別人跑了，您怎麽辦？”

  洛洺易甚是了解自己的主子。

  “不怎麽辦。”懷彥青將手中的筆放下換了一根，“若是她真的喜歡上了別人，而那人能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我們之間緣分沒到吧。”

  聽上去懷彥青倒是看得很開，只不過……

  洛洺易將自己的視線放到了懷彥青剛才放下的那支筆上。

  上好的狼毫，在他的手中無聲無息地折斷了，而他卻裝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王爺啊，你可算是掉進林姑娘的溫柔鄉裡了，想要爬出來可能得付出不少代價呀。

  “你繼續去看著吧。”懷彥青出言驅趕洛洺易，“若是有其他異動隨時向我匯報。”

  “是。”洛洺易抱拳行禮，走出了懷彥青的營帳。

  “王爺，您的茶好了。”洛洺易剛剛離開，就有一個侍女端著托盤給懷彥青上茶。

  懷彥青隨手丟掉那隻折斷的筆，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去找林姑娘討要一杯咖啡過來，今日公務甚多，可能需要熬夜。”

  “是。”侍女屈身婷婷一禮，走了出去，沒過多久就倒了一杯咖啡回來，而且是加了奶和糖的，是懷彥青最熟悉的那種口味。

  “為什麽這麽快？”懷彥青倍感好奇，按理說現在林錦繡應當離他很遠才對。

  那侍女再次行禮，回答道：“回王爺，林姑娘前幾日來送了一袋被她稱作咖啡的粉末，交待奴婢如果您想喝的話就為您衝上一杯。”

  原來是林錦繡在之前就準備好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懷彥青揮退了侍女，自己坐在桌邊上，盯著手邊的咖啡發呆。

  這才幾天沒和林錦繡說話，他居然就有些想她了。

  他還記得，林錦繡第一次將這咖啡端到自己面前的時候，面上那飽含著熱切與期待的神情，等待著他的品嘗。

  林錦繡已經很久沒有讓他品嘗過自己的菜肴了。

  “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你了……”懷彥青喃喃地念著。

  如果這件事真是他的錯，那麽他還有機會挽回，但是，這件事錯就錯在他的帝王命。

  然而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有所改變的。

  “王爺，有緊急情況。”懷彥青還沒來得及從回憶裡走出來，秦樞堯就帶著一張簡訊直接闖入了他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