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若是您覺得難受的話，可以先在外面等一下。”郎中蹙著眉，拿出小剪刀剪著林錦繡身上覆蓋著傷口的衣服，這衣服很多處地方都與皮膚粘連在了一起，只能用水沾濕了之後一點一點往下撕，這一撕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林錦繡是醒著的，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輕輕蹙起的眉可以看出她此時在努力忍著疼痛，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堅強地令人心疼。

  “不用。”懷彥青不忍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隨便找了個凳子坐在了她的身邊，“你也不用拘束，做該做的就行。”

  身為經常受傷的武林中人，他知道，處理這種傷口肯定是會疼的，但是這樣處理過了會好得比較快，林錦繡也不是稍微有些疼痛就受不了的嬌嬌女，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

  有時候，他寧可希望林錦繡是被圈養在深閨之內的嬌花，雖然不能與他相識，但她也不會在自己身邊與自己一起陷入這複雜的案件之中，也不會動不動就受傷，甚至幾度在生死邊緣徘徊。

  “疼……”

  終究是個女子，林錦繡在處理傷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喊了疼，但是她沒哭，也沒有掙扎，只是躺在病床上不停哼唧，眼睛來回瞟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東西可以抓住一般。

  懷彥青就坐在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我在。”

  那郎中也不斷歎著氣。

  先不說這燒傷到底是怎麽來的，至少這鞭傷一定是別人乾的，明明是個這麽美的人兒，究竟是誰這麽狠心，將她傷成了這樣！

  “王妃，草民會盡力輕一點的，希望王妃能忍耐一下。”那郎中的手小心翼翼的，冷汗順著額頭一直在往下滑，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王妃弄哭了，接下來就要收獲王爺的雷霆之怒。

  “沒事。”林錦繡的聲音很虛弱，但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意識還蠻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為難大夫，她便握緊了懷彥青的手，“若是疼，我就要罵人了！”

  王妃這身份怎麽能罵人呢？但是看王爺似乎並沒有什麽意見，所以那郎中也只能當自己根本就聽不見。

  此時，郎中的手伸向了林錦繡身上最後一塊粘著衣服的傷口，他在林錦繡不注意的時候用眼神向懷彥青示意。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懷彥青會意，握著林錦繡的手問道。

  聽到了懷彥青的問題，林錦繡開始努力思考這問題的答案：“是那個……”

  “是夜焱筠嗎？”懷彥青替她選定了目標。

  “不是。”林錦繡正搖頭為夜焱筠辯解，“那姓夜的並沒有對我做什麽，不過就是怕我跑掉，所以抱著我睡了一晚……啊！”

  在林錦繡還回憶的時候，郎中趁著她注意力轉移直接動手了，只聽一聲輕微的撕裂聲，最後一塊黏在傷口上的衣服也被取了下來。

  “該死的女人！”林錦繡差點痛到翻白眼，說罵就罵，不帶任何猶豫的，“別讓我抓到你！”

  懷彥青從她的罵聲中聽出了些許端倪：“你剛才是說，對你動手的是一個女人嗎？”

  他還記得前去刺殺秦樞堯的刺客就是個女人，而且是他從未見過的，若是對林錦繡下手的也是個女人的話，那的確有可能是夜焱筠的人。

  “是！”林錦繡死死咬著牙，在懷彥青手上握了好幾個印子，“是那該死的陳鴻益的女人！”

  “他陳鴻益看上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自己爬上夜焱筠的床，又跟我有什麽關系？”

  林錦繡在痛苦之中口吐芬芳，滿頭冷汗也要罵個痛快，明明聲音根本放不大，說出的話也不是很清晰。

  懷彥青俯下身靠近了她，將她口中的碎碎念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終於聽懂了她到底在說什麽。

  不過這短短幾句話中，信息量確實挺大。

  首先對林錦繡動手的並不是敵國的人，居然是那陳鴻益的未婚妻秀秀。

  早先懷彥青就從林錦繡的口中得知，那秀秀不僅對她有意見，還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原因總是來找她的茬。

  本以為這只是不成熟的小姑娘無所事事的嫉妒罷了，卻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狠心，將林錦繡弄成這個樣子。

  “他媽的！”林錦繡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小聲罵道，“還敢拿鞭子抽我？還敢把燈油倒在我身上？”

  “老娘命大沒死在你手上，回頭就要你死給老娘看！”

  接下來治傷的過程中，林錦繡將身體上受到的所有疼痛都化作了發泄似的罵聲，一直到傷差不多被處理完了，她也罵的痛快，心裡好受了很多。

  “王爺，王妃的外傷差不多處理好了，現在草民去煎一副藥，請王爺看著王妃好好休息了。”

  在給林錦繡包扎完傷口之後，郎中整個人像是耗幹了精神一般，他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向醫館煎藥的地方走去。

  “去吧。”懷彥青眼神就沒離開過林錦繡。

  待那郎中走了之後，林錦繡輕輕偏頭看向了懷彥青：“我應該沒事了吧，我能睡一會兒嗎？”

  方才為了防止懷彥青擔心，林錦繡硬是強撐著，到了現在終於有些撐不住了，她眼皮直打架，困得不行。

  “再稍等一下。”懷彥青將自己的手從林錦繡手心裡抽出來，瞥了一眼，發現手上有好幾個紅印子，他悄悄地將手藏在背後，“等藥喝完再睡，我帶你回去。”

  “喝藥啊……”林錦繡一聽喝藥，稍稍撇了撇嘴，看上去居然還有些嬌俏，“有蜜餞嗎？”

  最後她喃喃地說了一句：“好想吃巧克力呀……”

  懷彥青並不知道巧克力是什麽東西，不過他聽見了蜜餞二字：“好，一會兒你乖乖喝藥，我差郎中給你買蜜餞去。”

  “嗯。”再次從喉嚨中擠出一個回答，林錦繡抬眼看向懷彥青的臉，“抱歉，讓你擔心啦。”

  “該道歉的是我。”懷彥青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是我沒保護好你。”

  “誰能想到那夜焱筠真的會向一個廚子出手啊？”林錦繡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是應該說自己倒霉，還是感慨他們居然覺得我很厲害了。”

  “你確實很厲害。”懷彥青道。

  為了讓林錦繡保持清醒，兩人又隨便閑聊了一會兒，終於等到郎中將一碗苦澀的藥端到了懷彥青的手心。

  林錦繡那靈敏的鼻子在聞見中藥味道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崩潰了：“我，我想要蜜餞。”

  還不等懷彥青抬頭準備拜托郎中，那郎中就主動站起了身：“這個交給草民便好，王爺王妃你們稍等，草民去去就回來。”

  還不等懷彥青道謝，那郎中轉身便奔向了櫃台，隨便摸了一個荷包便衝出門去了。

  “這郎中真是有眼力見呐。”林錦繡笑得眼睛彎彎的，絕處逢生之後，她看到什麽心情都很好，“若是有機會的話，賞他一賞吧。”

  “反正你能做到的，對嗎？”林錦繡這話是對懷彥青說的，暗示非常明顯。

  懷彥青也不想和林錦繡計較什麽了，無論自己是誰，無論林錦繡以為他是誰，只要她能好好地活著，一切都是好的。

  “好。”懷彥青答應了，也算是變相地回答了林錦繡，“若是有機會，定要賞賜他。”

  得到了懷彥青本人的回答，林錦繡只是輕輕地叫了一聲他一聲“傻子”便不再吭聲，似是耗幹了所有的力氣，只是用自己捏著他衣袖的手指來告訴他自己醒著。

  很快地，那郎中提著蜜餞回來了，看樣子這也是個愛吃甜食的人，買回來的蜜餞又大又圓，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王妃，蜜餞買回來了，快喝藥吧！”那郎中湊到了林錦繡的身邊，雙手將蜜餞奉上。

  “辛苦你了。”林錦繡睜開眼睛，示意懷彥青將那碗藥端過來。

  懷彥青照做，將藥碗放在她手心，還輕輕用手護著避免打翻：“長痛還是短痛，你自己選一個？”

  這是林錦繡給懷彥青喂藥時說的話，成功的逗笑了本尊。

  林錦繡二話不說，屏住呼吸，一氣兒將那碗苦澀的中藥灌進了肚子裡，碗拿下來的時候五官都快皺到一起了。

  郎中眼疾手快地將蜜餞打開放在了懷彥青的手邊，懷彥青也同樣眼疾手快地拿了一個就塞進了林錦繡的口中。

  得救了。

  蜜餞的甜膩緩和了口中那苦澀的味道，林錦繡的表情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在喝完藥之後，林錦繡身上的傷勢也終究算是徹底處理好了。

  那郎中頗為負責地向懷彥青保證，接下來的七天之內，自己都會登門造訪，根據林錦繡的身體情況為她熬藥，對於這樣的郎中，懷彥青除了感謝，也說不出來其他的話。

  “王爺折煞草民了。”那郎中的態度頗為恭敬，“王爺一心為我大燕著想，正是因為王爺前些年的努力，才能讓我大燕百姓安居樂業。”

  “若不是王爺當初打了勝仗，草民的家人或許根本不會有機會活到現在，草民現在終於見到王爺，還請王爺收下草民的感謝。”

  說著，那郎中便對懷彥青深深鞠了一躬，眼中那不含任何雜質的恭敬完全不是演出來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懷彥青也就不便再推辭了，雖然不知道這郎中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在這種恭敬之下，懷彥青的接受，便是對他最好的感謝。

  “還請問大夫姓名？”在懷彥青帶著林錦繡走之前，他專門問了那郎中一句。

  “草民名喚裴玨，若是王爺在醫術上需要幫助，盡管來找草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