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懷彥青在林錦繡的房間門口駐足，想了想，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昨日哄自己睡覺的姑娘正將自己縮成一個團團，就露了一個頭在外面，小樂樂則是睡姿清奇，小胳膊小腿兒全都露在外面，張著小嘴兒還咂吧咂吧，也不知道夢見娘親給自己做了什麽好吃的。

  懷彥青看著她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從軍的丈夫在出征前看著自己的妻兒一般。

  微微眯起眼睛，俯下身去，他在林錦繡的額頭與樂樂的小臉兒上都輕輕印下一吻，作為道別。

  “等我。”

  懷彥青薄唇輕啟，鄭重其事地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便轉身離開，一步三回頭，但是目光卻越來越堅毅，一直到關上門之後，他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東西，整個人化為了夜空中的一道銀色的光芒。

  他的目的地是城內已經駐扎好的軍營，將士們這個時候應當已經起床在收拾行囊，檢查各種物資，準備出發。

  結果懷彥青還沒來得及落腳，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將士們正在吃飯，吃的居然是懷彥青昨天就給他們送過來的餅。

  看到懷彥青到來，圍坐的將士們立刻全體起立，對懷彥青行禮：“將軍！”

  “王爺！”

  叫什麽的都有。

  “叫王爺。”懷彥青看著自己身前最近的兩個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了，按照規矩王爺在將軍之上，我自己倒是沒什麽關系，讓別人聽了去不說你們的閑話嗎？”

  “叫習慣了嘛。”站在懷彥青面前的兩個人都是皆是雄壯的漢子，長得居然一模一樣，一個少隻左眼，另一個額頭上有道傷疤，看向懷彥青的眼睛裡滿是敬佩。

  這二人是雙胞胎，哥哥平欒，弟弟平川，兩人都是懷念青的舊部，與他關系甚鐵，在懷彥青被流放之後就假意回了家鄉務農，現在聽說雍州征兵，還是由懷彥青帶隊之後，忙不迭地跑了回來。

  懷彥青倒也不是訓斥他們，畢竟這倆人跟在自己身後將軍，將軍的叫了好幾年，說習慣了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他們這樣叫對於其他人來說，就有些套近乎的感覺。

  幾萬大軍，還是一視同仁為好。

  “不說這個了，將軍。”平欒嘴上答應的很好，但是轉眼間就忘了，“您這餅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怎麽好吃成這樣？”

  聽到平欒問有關餅的事情，周圍一群閃亮的目光全都射了過來。

  不過是一個玉米餅而已，吃上去居然像是人間珍饈，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但就是好吃，好吃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額……”懷彥青不知該怎麽給他們解釋，畢竟自己和林錦繡關系複雜，這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就是，就是找廚子做的。”懷彥青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平欒平川兩兄弟“嗨”了一嗓子：“將軍，這是哪個廚子做的難道還是什麽秘密不成？”

  結果這話剛說完，兩人就反應了過來：“哦……”

  懷彥青見他二人態度立刻變了，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前兩張大臉湊到跟前：“將軍，將軍，你是不是有相好了？”

  這問的又直白又直接，懷彥青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他騰然間瞪大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林錦繡的身影，隨即耳朵尖就紅了。

  “什麽相好！打仗呢！說什麽女人！”懷彥青連忙否認。

  畢竟他跟林錦繡還沒什麽關系呢，若是在外面偷偷說她是自己相好，就是沒被其他人發難，回去都得挨林錦繡一頓揍。

  如果這句話不說便好，這一說，平家兩兄弟就什麽都知道了。

  “將軍，我們跟了你那麽長時間，還不了解你？”

  兩兄弟兄弟打趣他：“她叫什麽名字？當初將軍連祝家那小姐都看不上，現在人家小姐都是將軍了，我們都有老婆孩子，嫂子怎麽還沒個著落呀？”

  懷彥青哭笑不得，這兩個人到底是來打仗來了還是來說媒來了。

  “整隊去！”不知道該如何說，懷彥青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份來壓他們，“馬上出發了！還吃！”

  在懷彥青的催促之下，整個軍營裡動了起來，亂糟糟地鬧成一片。

  平家兩兄弟哈哈大笑起來，知道將軍是害羞了。

  懷彥青站在原處，看著那倆兄弟，一邊笑一邊跑，還時不時回頭衝他做個鬼臉的樣子，不由得苦笑著學出了林錦繡說過的罵人的句子：“臥槽！”

  ……

  林錦繡是被系統吵醒的。

  沒錯，是系統。

  在她還處於睡夢之中的時候，系統就忽然開始在她的腦子裡蹦迪。

  “獲得滿意值20點。”

  “獲得滿意值20點。”

  “獲得滿意值20點。”

  連續響了超多聲，像是在提醒林錦繡要做什麽一般。

  “什麽情況這是……”

  腦海內無限循環，她是完全睡不著了，只能爬起來坐著，等待自己腦子裡的聲音停一下。

  自從她的生意暫停了之後，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如此密集的滿意值到帳聲音了。

  想來想去，這堆滿意值應當是來源於直接給懷彥青的那一大堆餅。

  軍隊裡有多少人呐，每個打仗的將士飯量肯定都不小，這一群吃起來，恐怕她上次做的餅也就夠他們吃一頓。

  “唉。”林錦繡歎著氣，“也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了……”

  像往常一樣洗漱更衣，春雨雖然話不多但是手腳麻利，笑起來也好看，在她的幫助之下，林錦繡換上了一身素雅的長裙，並不拖遝，很有她平時的風格。

  但是今天不知為何，林錦繡總是覺得家裡有些冷冷清清的。

  可能是因為寧兒她們還沒起，可能是秦樞堯一早就去府衙當差，也可能是……

  懷彥青已經走了。

  並且要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心理作用，但是看在眼中，她的確有些寂寞。

  習慣了那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現在忽然要自己一個人面對，她還有些不習慣呢。

  “啊，對了。”林錦繡忽然想起，自己答應了要去送他，還說要在一旁的酒樓之上扔手絹。

  她想了一下這個場景，覺得有些好笑。

  先不說懷彥青他會不會撿，這手絹丟過去，想要被站在道路中間的人抓到，豈不是得團成個沙包才行。

  她的腦海中忽然多了個鬼主意，緊接著，嘴邊便是一絲邪笑。

  “春雨，我問你個事情。”

  “姑娘請講。”

  “以你的功夫，能做到帶著我飛來飛去嗎？能上房就行。”

  “……若是姑娘信任春雨的話，可以試試。”

  不知過了多久。

  城南，靠近府衙的地方，忽然想起了一陣雄渾的號角聲。

  這號角聲相當長，是出軍的訊息，帶著燕國的國威與將士們的榮耀，響徹了整個州府。

  喘著粗氣的林錦繡在聽見號角聲之後就看向了春雨：“時間到了，我們快去。”

  春雨此時也氣喘籲籲，聽到林錦繡的話之後連忙點頭，和她一起向外跑去。

  官道邊人頭攢動，街坊鄰居們全都湧了出來，站在道路的兩邊，都想看看出軍場面。

  “咱們州府裡什麽時候來了個王爺？”人群中有人問。

  “都來了好久了！”有人回答。

  “這輩子都沒見過將軍的長相，想當年我之前還想從軍來著……”

  “你這老瘸子還想從軍？征兵的要不要你還是個問題……看，來了來了！”

  不遠處傳來了嘈雜的馬蹄聲與整整齊齊的腳步，這腳步異常沉重，仿佛負重很多，從遠處聽上去猶如猛虎下山的咆哮，相當雄壯。

  懷彥青穿著那一身銀鎧，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他的馬全身烏黑，四蹄上的毛是白色的，竟是相當珍稀的烏雲踏雪。

  馬兒眼睛炯炯有神，時不時甩甩自己的馬鬃，顯然知道自己品種優良，甚是驕傲。

  而懷彥青長發高束，額上系著一條紅色的束帶，腰間長劍閃閃發光，英氣逼人，讓人一眼難忘。

  “等等……這個王爺……”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不是那個經常帶著一個姑娘來我家吃醪糟湯圓的小哥嗎？”

  隨著街坊鄰居的辨認，越來越多的人將懷彥青認出，尤其是當時經常接待他的店家皆震驚。

  以前那個去他們家裡買東西的小哥居然是個王爺！是個將軍！

  若是早點知道的話，就給他免費了！
  人群中議論紛紛，都在說著懷彥青的身份。

  而被人群議論的懷彥青此時注意力並不在這些人身上，他的眼睛一直在向著上方看，似乎想要在什麽地方找什麽人一般。

  掌櫃的說了要來送自己，那她當然會來。

  懷彥青生怕自己一個眼花將她錯過了，聚精會神地盯著上方。

  誰知就在這時，人群中一片嘩然，包括軍隊中都傳來了小小的議論聲。

  發生了什麽？
  忽然，一陣鳥鳴傳來，懷彥青頓時就豎起了耳朵。

  “往上看！”

  這不是普通的鳥鳴聲，而是他交於林錦繡的暗號！
  在場的能夠聽懂這鳥鳴聲的所有人都抬起了頭，只見街邊最高的那棟樓房頂上坐著一個白衣的女子。

  她黑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漸層的金色，連同著身上那白色的衣裙也隨風飄揚著，柳眉星目，巧笑嫣然，身段窈窕。

  她沒有穿鞋，一雙秀足垂在屋簷之下，腳腕上還拴著一根紅繩，輕輕搖晃，完完全全一副小女子嬌憨的情態。

  關鍵是那張臉，精致無比，笑容媚而不俗，平而不庸，瞬間就將街上大部分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懷彥青完全沒想到林錦繡居然會用這樣一個高調的方式為他送行，像是給他一個念想，給他一個支持，當著州府所有人的面，當著所有將士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