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他是去給北無冥添堵的，你現在的實力是要給他添堵嗎？”屈川歎息一聲，“關心則亂啊沐時——”

  沐時怔了怔，咬了咬唇，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到站在北夜身邊，到頭來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剛活過來又要置身險境。

  沐時忽然產生一種挫敗的感覺，甚至詭異地產生了“如果早死個十年就好了”的念頭。

  頭頂的陽光忽然被遮住，一直溫暖的大手捏住了沐時的下巴，令沐時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臉。

  北夜不知何時返回了，抬起沐時的臉捏了捏，“不用擔心，你現在的命綁在我身上，我不會拖著你去死的。”

  沐時原本還有些感動，忽然意識到天明皇和屈川還在，臉一熱急忙拍開北夜的狼爪，“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心些。”

  天明皇倒是沒什麽表情，眼中只是帶了點笑意，屈川則是一副不懷好意地歎息，“完了呀，內院幾個小崽子要是看到這一幕心都要碎了。”

  北夜輕“嗯”一聲，看著沐時的眼神變得危險，捏著沐時的臉語氣低沉，“你又背著我勾搭了幾個小夥子？”

  沐時立刻否認三連，並且甩鍋院長，“院長是個壞老頭，超級喜歡整人。我跟內院只是同修情誼。”

  “是嗎？”北夜眯起眼，看了一會沐時的眼睛，松開手，“姑且信你一次。”

  屈川在一旁嘖嘖感歎，“年輕就是好啊——”

  北夜不再理會屈川的話，望向天明皇，“還可以告訴我一點具體的嗎？關於他的實驗。”

  天明皇點點頭，將調查和猜測的信息盡數告知了北夜，最後總結道，“以我的想法，他的一切都跟高等血脈之力分不開，包括沐時與他搶奪的聖魔血，想必是想走突破血脈的道。”

  北夜神情平淡，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語氣冰冷地道，“所以第一個目標就是同族之人嗎？”

  “他確實成功了一半。”屈川有些感慨，“除了你之外，魔族至少多出了三名皇級強者。”

  北夜眼睛眯了眯，“三名？”

  屈川猶豫了一下，看向天明皇。

  天明皇輕歎一口氣，波瀾不驚的面容變得悲天憫人，他看向沐時，“有件事，你有權利知道。”

  沐時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前段時間我收到了時清雪的求助信號，趕往律時族隱世之地。”天明皇語氣有些沉重，“等我到的時候，原本的世外仙境已經被鮮血覆蓋。”

  沐時瞳孔睜大，“您您的意思是”

  “律時族上下一千八百三十人，包括族長，無一幸存。”天明皇閉了閉眼，這句話，連他都覺得有些殘忍。

  沐時隻覺得心口一痛，明明對律時族無感，可是血脈裡帶來的羈絆，還是令她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感到了痛不欲生，身體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地說不出話。

  北夜見狀，沉默地扶住沐時，攬入懷裡。

  沐時像是溺水的魚抓到了救命稻草，緊緊地抓住北夜的胳膊，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切地抬頭，“我姨娘呢？你不是說她發出了求助信號嗎？”

  天明皇沉默了一會，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很抱歉，我到的時候，很多律時族人的遺骸殘缺不齊，難以分辨，我將所有屍體下葬，沒有找出時清雪的。”

  沐時忽然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時清雪那冰雪般的笑容還在眼前飄動，明明她走之前還說一定會勸說族內長老，下一次帶自己回去的。

  這個清麗的美人隻身來到隨安大陸找了自己和母親這麽多年，默默地幫助了自己這麽多，沐時剛剛還在感謝她，怎麽就沒了呢。

  眼眶好酸，沐時感覺眼睛裡像進了沙子一樣難受，眨了眨睫毛，一滴液體滴落。

  北夜沉默著將沐時抱緊，身為罪魁禍首的同族之人，他此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也沒資格說話。

  沐時感覺到北夜在安撫自己，深吸一口氣緩過神來，再度抬起頭眼中已經一片堅定和冰冷，“是北無冥乾的，對嗎？”

  天明皇輕輕頷首，“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但是律時族現在應該真的只剩你一個了。從現場來看，魔皇似乎在找一樣東西，連禁地都翻得慘不忍睹。”

  沐時不由自主握緊拳頭，“他得到那樣東西了嗎？”

  “看他屠殺律時族的情況，應該是沒找到，所以換了個辦法。”天明皇輕輕歎息，有些扼腕地道，“律時族的覆滅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請節哀。”

  沐時咬緊唇，手不由自主捂住心口，深深地呼吸著。

  “從戰場來看，律時族至少有兩名法皇，可是最後卻逼到了自爆的下場。”天明皇給了沐時足夠的時間緩衝，等沐時情緒好了一點，才繼續說出情報，“只有一個可能，魔族的皇級數量至少是三。”

  “好，好一個北無冥，好一個魔冥皇！”沐時笑得有些猙獰，眼中閃爍著狂暴的殺意。

  北夜忽然抬手捂住了沐時的眼睛，聲音難得輕柔，“沐時，冷靜一點。”

  沐時愣了愣，眼角再度濕潤。

  北夜感受到手掌的濕意，有些心疼地抱緊沐時。他比誰都明白沐時現在的感受，他曾經這麽的痛苦和瘋狂過，恨到願意用任何代價換那個惡魔的命。

  越是理解，他就越是心疼。生死契約帶來的共享更是讓他感受到了沐時難以呼吸的心痛。

  北夜抱緊沐時，手托著沐時後腦，低聲道，“對不起。”

  沐時身體一震，難以置信。

  北夜在道歉。他在對她道歉。

  明明動手的不是他，可是身為魔族甚至凶手最親密血脈的億元，他道歉了。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他也對北無冥恨之入骨。

  “我答應你，我會讓他付出代價。”什麽安慰的話在此刻都不管用，唯有最極致的殺意才能表達自己同樣的心境。北夜低沉的語氣透著入骨的寒冷，暗紅的眼中湧動著極致的殺意。

  不管是為了屍骨不存的父母，還是為了沐時的滅族之恨，他都沒有理由再沉寂下去。

  沐時抓緊北夜的胳膊，其實她沒有那麽脆弱，律時族她也很是陌生。可是沐時知道，律時族在無形中成就了現在的自己，血脈的羈絆帶來的刻骨疼痛讓她不知不覺落淚。

  沐時忽然有些想笑，曾經不止一次感歎自己的運氣好到仿佛全族氣運加身，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一語成讖。

  天明皇和屈川對視一眼，安靜地退出了龍脈之眼的山峰，所有的話都已經帶到了，現在就將空間留給這對苦命的後輩，讓他們互舔傷口吧。

  漫步在天空，屈川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道，“其實律時族自爆了兩名法皇，想必就是為了保留最後一絲血脈吧。”

  天明皇微微一笑，“屈川，你很聰明。”

  屈川苦笑一聲，“律時族畢竟被傳得跟神一樣，我不相信它就會這麽滅族。”

  “呵呵。”天明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屈川，“不這麽說，怎麽會激勵他們呢？畢竟——”天明皇負手而立，望著壯闊的山河，“血海深仇的壓力，是激發潛力最好的東西。”

  屈川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比起眼前這位，自己好像善良太多了.
  直插雲霄的山峰上，北夜安靜地抱著沐時，一言不發。兩人的心跳聲幾乎都到了同步的頻率。不需要言語，這份力量足以給予沐時安慰。

  直到夕陽西下，沐時才回過神，輕輕地掙動了一下。北夜識趣地松開了沐時。

  沐時退後幾步，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又使勁揉了揉僵硬的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北夜沉默地看著沐時。

  “我真的沒事了，我可沒有那麽脆弱。”沐時轉了一圈，展示給北夜看。

  北夜伸手揉了揉沐時的腦袋，抓住沐時一隻手低聲道，“你保護我了我這麽久，現在到我了。”

  “所以答應我，不要跟我去魔族。”

  沐時身體一震，沉默片刻無奈地道，“你看出來了？”

  北夜捏了捏沐時的手，輕笑，“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嗎？”頓了頓，北夜的語氣嚴肅起來，“但是不是現在。”

  “可我.”沐時還想說點什麽掙扎一下，北夜一抬手打斷沐時的話。

  “九階法靈，你能做什麽？現在魔族可是有三名以上皇級，一旦讓他們知道你是律時族遺留，我想保住你，怕是會跟律時族法皇一個下場。”北夜臉色沉沉，這是他蘇醒以來第一次對沐時語氣嚴厲。

  沐時咬了咬唇，攪著手指不語。

  “我這次去並非直接找他決戰。”北夜見沐時一副倔強的樣子，輕歎一口氣，抬起沐時的臉語氣柔和下來，“我只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瞬間調查清楚他究竟想做什麽。我突破皇境他肯定沒有預料到，足以自保。”

  北夜難得會去解釋這麽多，沐時知道他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終於泄氣地點點頭，“好，我不去了。”

  北夜淡淡一笑，摸了摸沐時的腦袋，一時無言。

  二人有在一起交談片刻，終於是分道揚鑣，一人往西，一人往東。雖然道路不同，眼中卻有著同樣冰冷的的殺意和堅定。

  相聚是短暫的，離別也只是暫時的。

  重逢之日，就是手刃仇敵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