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沉耀雖然似信非信，但也沒說什麽，就算是假的，對他也沒什麽大不了，洛意還是洛意。

  方無矩也根本沒什麽所謂，就是白恨仙敏銳的眯著桃花眼問，“你的師傅？他長什麽模樣？什麽年歲？從何處而來又去了何方？”

  行吧，又開始查戶口了。

  洛意從善如流，“我師傅，他就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須發皆白，長的嘛，滿臉的褶子老的不行。我只聽聞他年輕時容貌出眾，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吹自擂，至於他來自何方去往何方，師傅沒有說過，所以我也不知。”

  她說得煞有介事，態度又很平靜，仿佛不像說謊，白恨仙心中疑慮打消了一些，但還是問，“那你可知，你師父名諱？有什麽異常之處？他教你醫術教了多少年？什麽時候走的？”

  這就問得太仔細了，洛意裝作回憶的樣子，其實在內心模擬著最不讓人懷疑的說法，而後道，“我師傅的名諱也未曾告訴過我，但我聽別人叫他鬼老頭。異常之處我倒沒發現，除了住在深山老林不願與人交流之外，他教我醫術大概有七八年，在我十四歲之後就走了。”

  她這一番說辭有理有據，只有一點，說了她師傅喜歡離群索居，不與人交往，所以何時來的何時走的，一個小小村裡也沒人注意，更無人知道，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出所以然。

  白恨仙聽了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方無矩終於插上嘴，抓耳撓腮的，急切道，“你們別拉扯這些家長裡短！還是趕緊想想今晚上怎麽辦吧，要是真有風暴，咱這船抵得住抵不住啊？”

  白恨仙瞪了他一眼，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抵得住又如何？抵不住又如何？這裡是在水上，若是抵不住，你就死在海裡吧！”

  方無矩趕緊扒住白恨仙的大腿，委屈的哭訴，“師傅啊，師傅，徒弟我還年輕，未曾踏遍這大好山河，研究出更精深的醫術，咱可不能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丟掉性命，師傅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故意拿手賊兮兮的抹上師傅繡著金桂梅花的羅衫裙擺。

  白恨仙立刻被發現了他的小動作，甩起袖子扇出去一耳光。

  夜幕降臨，天邊烏雲密布，漸漸有了風聲，之後便是電閃雷鳴，波濤越見洶湧。船裡的搖晃越來越嚴重，四周不斷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所有人站在甲板上望著外面的一切，眼中全是焦慮。

  還真的被洛意說中了！真有暴風雨來臨，看著那紫色的雷電，所有人內心沉重，眼底一絲懼怕閃現。

  好大的雷！好厚的雲！
  剛這麽一想，嘩啦一聲，如同天空破了洞，雨水倒潑而下，這一場瓢潑大雨打在人身上，所有人都覺得皮膚隱隱發痛。

  白恨仙冷著臉命令所有人，把該綁住的東西用力綁住，並降下船帆，讓所有人都待在能最大程度保證自己安全的位置。

  又一陣狂風刮過，大浪瓢潑打來，整個船隻開始左右呈現幾乎四十五度的搖晃，好幾次都差點翻過來。他們在船艙之內躲雨，只能盡力抱著柱子才不至於被甩來甩去，撞到身體。

  但即便如此，每個人都覺得身不由己，只能死死咬牙，熬過這難熬的每一分每一秒。

  此時此刻，世界一片喧囂，遠處雷聲仿佛在耳邊炸響一下又一下，是要把這天地撕裂。

  他們在汪洋之中，如一片落葉起伏不定，仿佛整片沙灘上落下了一粒塵土，如此渺小，如此無力。

  嘩啦啦水響，風浪太高，以及從甲板流到船艙裡面。漁夫莊生大聲道，“國師，不好，海水倒灌而入，若是全流入甲板以下，我們的船會沉！”

  白恨仙大聲回應，“所有人都出去，盡量把水弄到船外！”

  於是所有人都跑到甲板外面，把狂湧而進的水舀到外面，風浪一次次襲來，重複倒灌海水，人們在一刻不停的往外舀水。

  洛意也在其中，拿著手裡的木桶，重複機械性的動作，時不時的還被大浪鋪天蓋地打一通，來一次透心涼心飛揚。

  次數多了，她覺得整個手臂都麻木，雙腿也凍得發冷。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雨珠打得眼睛都看不開，背上臉上都辣辣的疼。

  不行，雨太大了！
  洛意抹了一把臉，轉身又被打得睜不開眼睛。忽然一個巨浪拍來，洛意站不穩，差點被甩出船舷。

  “小姐姐！小心！”

  方無矩看到這一幕，嚇得目眥欲裂大聲慘叫。旁邊白恨仙也看見了，把手裡東西一扔就要飛過來，卻見凌沉耀動作更快的竄到洛意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腰帶，把人拉回來困在懷中。

  “阿意！”凌沉耀接過她手中的木桶，大聲道，“你先進船艙，這邊我來！”

  洛意不肯，搖了搖頭道，“就算我待在裡面，也一樣危險！在船艙裡好多東西禁不住狂甩，會到處飛來飛去！人在裡面，若是被撞倒，一樣會頭破血流，甚至當場死亡的也有。”

  “與其如此，不如就待在甲板，還更有機動性一些，也可以出一份力。”

  她很快冷靜的分析出最優解，便一把搶過木桶，加入了工作。

  光是天上落下的雨水就夠他們受的，偏偏還有浪花一浪一浪的拍過來！忽然一道霹靂從天而降，仿佛在眾人眼前炸開，眾人隻覺得眼前一片紫光劃過，有短暫的失明，並且中嗡嗡作響，出現了回音。

  眾人不約而同的嚇得心神俱震，忍不住捂著耳朵，驚恐的看向海面，就在離船艙不遠處，海水貼近海面出現一條非同一般的巨大黑影。

  黑影如此巨大，身軀盤曲，扭動如蛇，光是一個頭，就比他們的船艙還要大，若非天上的紫電打下，照亮了海面，他們還難以發現。

  “那是什麽？”

  眾人驚恐的盯著海面，張口結舌。就在他們震驚當場的時候，那如蛇般的巨大黑影，靠近他們的船舷，以尾巴扇動，整個船隻就被拍的往反方向倒過去，接近於大概與水面平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