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往嘴裡塞著白粥，洛意有點後悔了。

  你說傷在哪不好，偏偏傷在距離心臟那麽近的位置，要是傷在手背上啥的，是不是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起碼呼吸的時候不會痛。

  唉，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一頓早餐幾乎是在沉默中度過的，因為月嵐之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洛意現在也不能說太多的話，否則傷口也會疼。

  終於，在下人把餐具收拾下去之後，月嵐之才緩緩的開口：“想問什麽都問吧 反正昨天晚上那兩個人差不多已經跟你說完了，如果他們不知道的，那問我也基本上等於白問。”

  對於小叔知道了大師兄和季卿玉來過，洛意並不意外。

  想了想問：“你覺得當今皇上怎麽樣？”

  “就這個？”月嵐之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隨後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半晌之後才回道：“得看從哪個方面說，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優秀的一面，也有屬於不好的一面，當今皇上這個人吧，從我的角度來說，其實沒什麽好與不好之分。

  天下百姓過得還算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意點點頭，小叔這話說的意思她是明白的，皇上這個人要說好也不見得，比起歷朝歷代的那些明君確實差的不少，但是比起那些暴君、昏君，那又好太多。

  天下百姓現在過得不好不差，也就是說，換一個皇上不見得比他做得更好。

  這或許也是小叔這樣的人願意輔佐他的原因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是換一個皇帝的話，你會歸隱山林嗎？就像以前一樣遊山玩水，閑雲野鶴？”洛意沒什麽親人了，對於自己小叔是很在乎的。

  現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也是得到了月嵐之的庇護，這些雖然她不願意，但是有時候恩情受了那就是受了，沒什麽好推的。

  “無所謂，以前不喜歡朝堂上的紛爭，現在也一樣，當初我不願意爭奪皇位，原因也有很多的，現在自然也沒那個興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之後，看著洛意緊張的樣子。

  月嵐之打趣了一句：“怎麽著，你還真以為當皇上是件好差事嗎？”

  “難道不是嗎？”洛意挑眉。

  九五至尊，天下之主！
  雖說現在江湖門派林立，皇上已經掌控不了天下，但不管怎麽樣掌控朝廷的一方勢力，那也是很了不起的。

  那些武林門派，無論是哪一方勢力想要單獨對上朝廷，那都是不現實的，除非武林盟主把他們全部召集起來，那才能真正算得上跟皇庭抗衡的勢力。

  但這樣一來難度太大。

  武林當中的各個大家族要全部集合起來，比朝廷下令發兵要慢很多。

  總之，朝堂是這一股擰在一起的繩，而武林雖然人才眾多，但卻像一盤散沙。

  若是沒有太大的恩怨糾葛和利益糾紛，一般情況下是屬於勢均力敵的存在，但如果真打起來的話勝負不好說。

  但是無論哪方贏了，那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這麽多年以來，江湖上的各個門派跟皇庭能夠分庭抗禮，一直相處下來，最重要的還是雙方都明白，井水不犯河水才能平衡。

  可那是以前。

  洛意知道，這樣的平衡恐恐怕很快就會被打破。

  而無論是江湖裡的那些門派高手，還是朝廷的那一些官員、將軍，現在都需要做一個選擇。

  “好什麽呀？我們這些大臣那是三天一上朝，有時還可以告價，出差也可以不上朝。

  而皇上就沒那麽幸運了，皇上那是天天上朝的，並且不上朝的時有一大堆的奏折等著他去處理，一旦遇到一點什麽事，大家都會把問題丟給他。

  比如說哪裡鬧災荒了，哪裡邊境出事了等等之類的都是留給他，一旦天下出現點什麽大事，背鍋的也是他……

  總之，你要明白，享受著多高的待遇，就有著多大的責任與壓力。

  你小叔我呢，想要悠閑的生活之外，其他的都不怎麽在乎。”

  “……”

  帳篷裡瞬間沉默了下來。

  雖然小叔的態度在洛意的預料之中，但真正說出來之後還是感覺心中不是滋味兒。

  小叔是一個有才能的，如果以前他幫忙的話，或許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月氏王朝敗得太慘，敗得太莫名其妙，不是父皇的手段不夠高超，不是他們皇家不仁德。

  而是遭了小人的背叛，遭了親人的背叛。

  這也是洛意一直放不下的原因。

  如果父皇以前是一個昏君，是無能的人，那她就沒資格喊冤。

  然而事實不是這樣的，他們莫名其妙的就輸了，莫名其妙的死了那麽多的族人，敗在了陰謀當中，敗在了權力的鬥爭之中，這是洛意不能接受的。

  “小叔，你可後悔過？”洛意看著月嵐之，目光緊緊的盯著他，企圖從他的表情或者眼神當中看出一點什麽。

  如果有人問洛意，你後悔嗎？

  她是後悔的，後悔曾經不好好的習武，以至於出事的時候自己沒有幫上半點忙，身為月氏王朝的帝姬，她除了享受著這個身份帶來的一切待遇之外，並沒有承擔起自己身為帝姬的責任。

  對此，洛意是有愧的。

  愧對父王母后，愧對整個月氏王朝。

  而現如今整個月氏王朝活下來的，就他們幾個，還有一個是叛徒。

  “你想聽什麽？”

  “真心話。”洛意回答的毫不猶豫。

  “真心話就是，沒什麽好後悔的，無論是月氏王朝又或者是現在的皇上，其實沒什麽差別，起碼對於我而言是沒有差別的。

  這天下，分分合合乃是常態，現在的皇朝也是一樣，能維持多長一段時間，能傳下去幾代，都是一個未知之數。

  若每一個朝代的後人都想著復仇，都想著恢復自己王朝的話，那這天下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洛意沉默了。

  月嵐之什麽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小叔這意思是說，根本就沒有報仇的必要。

  “呵。”洛意嘲諷：“小叔啊小叔，你到底是心胸寬闊，心懷天下，還是冷漠無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