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那邊好多人看著呢。”江琉玉故意裝出一副焦急的語氣,引得蘇景夜轉過頭去,然後又趕緊跳下車。
蘇景夜仔細看了看這些人似乎並不是關注著這裡,而像是裡頭髮生了什麽事,在看熱鬧。忽然聽到後面傳來落地的聲音,他無奈的轉過頭,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
“你倒是真不怕自己摔著,這麽大的聲音,我聽著都替你後怕。”
“我早說了,這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江琉玉憨憨的笑了幾聲,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擋伸手握住蘇景夜的手,同他一起並列站著,然後就想拽著他往前面過去,可蘇景夜卻沒動。
“裡面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了,這外頭圍了這麽多人,但無論是進軍還是巡撫衙門都沒來人,也太奇怪了點。”
蘇景夜兩眼一直盯著人群的前方,語氣沉重地說完,轉頭剛要開口,江琉玉就知道他想說什麽,連忙否決。
“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是死人,我也同你一起上過沙場了,你不要把我想的太柔弱。”
“好,那你跟著我,我帶你過去。”蘇景夜知道他也是個執拗的脾氣,必然不會肯聽自己的話,隻好放棄。
巷子口的人群聚在一起,最外邊的是常常過來光顧的男人,圍在裡頭的都是各個樓院的姑娘。這裡人擠得幾乎無法下腳,蘇景夜隻好帶著它從牆邊一直往裡邊蹭。
等好不容易走過了一長段的距離,江琉玉就隱約聞到空氣中傳來了木炭燒焦的味道,不僅如此,還穿插了淡淡的腥味。
蘇景夜也聞到了,心中不由得一驚,帶著她在往裡頭走了幾步,就看見煙柳巷最裡頭的房子被燒的只剩下了一個空架子。
看那木頭和周圍的地面上都沒有任何的水漬,這個樓可是生生燒到沒有東西可燒了,才把火熄滅的。
正皺眉觀察著,江琉玉就聽到旁邊幾個女人的嘀咕聲。
“真是可惜,原本這百花樓還是巷子裡生意最好的地方,今天就變成了一堆廢墟。”
“聽說昨天起火的時候,樓裡面無論是姑娘還是恩客,全部一個都沒逃過,現在都埋在這土渣子底下了。”
聽起來似乎有些太過淒慘,江琉玉難以想象那些斷壁殘垣底下埋著的是什麽樣子的屍骨,連忙別過眼睛,以免自己聞到這空氣中的味道,又結合了自己的想象,會忍不住吐出來。
“勞煩問一下,這裡起火的時候,難道沒有一個人來救火嗎?”蘇景夜伸手拍了拍江琉玉的背,轉頭看向那兩個多話的長舌婦。
說話的兩個人好像就是隔壁花樓的姑娘,一看到來問話的是個年輕俊秀的小夥子,立馬笑得花枝亂顫,幾乎都快不管不顧的上手撫摸上蘇景夜的手臂。所幸被蘇景夜提前發現連著後退了兩步才停下。
“這裡的人都是有空各管各家的事,除了自家的門,別人再怎麽樣都和我們無關。”
“那水龍局呢,看到火光水龍局都沒趕過來嗎?”就算這裡是被世人詬病的煙花柳巷,突然走水了,水龍局也不會有人不來救火的。
“這誰知道呢,官兵吃了糧餉不乾活,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像我們這樣的地方,那些老百姓也只會放任我們自生自滅,才不會管那麽多呢。”你說的雲淡風輕,但語氣中還是能聽出淡淡的憂傷。
蘇景夜不禁對她們有些同情,畢竟好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誰又會來這裡呢。
“勞煩二位姑娘,著火的時候是哪個時辰?”
“子時吧,記得當時看到火光的時候,我們還說這個時辰選的好呢。”那兩姑娘說完就相互攜手著回到自己的樓裡。
正半夜一般都是鬼門大開,鬼魂投入輪回的時候。這兩個年輕的女子會這麽說,想必也是對自己這一生失去了希望,想著能夠早點解脫。
“子時,看著木頭上還冒著煙,估計是一直燒到我們來之前才停下,這麽長的時間,不見水龍局的人,也不見任何一個官差,裘恕人這檢查,還真是把城裡的燒殺搶掠都快一起趕出來了。”
蘇景夜怒氣橫生,悄悄地把這一筆記下,等著日後一起到蘇羽天面前告狀,否則都怕不夠告慰這裡的亡靈。
“你不要生氣,這百花樓突然著火,那咱們想再找神醫的身影就不可能了,你說會不會就是有人不想我們調查,才特意叫人放的這把大火?”
後面的人群漸漸散開,從他們讓出的這條道路上跑過來一隊官差,江琉玉十分無語的轉頭看向他們,覺得這馬後炮來的也太晚了點。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狐狸尾巴總會漏出馬腳的。”蘇景夜在沙場上,雖然也沾染過不少人的鮮血,可從來不會亂殺一個無辜之人。
看著眼前的廢墟之下埋著那麽多人的屍骨,著實叫人觸目驚心。“我這就回去準備,明天清早就親自出城把玉芝帶回來,我看城門口有誰敢攔我。”
“只要解決了五石散的大患,那個人就算有再多的把戲和能耐也蹦達不起來了。”
帶隊跑來的官差頭子是在趙銘手下當差的得力心腹,此人剛過來時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想要把背著身的蘇景夜和江琉玉一起趕走,結果看到蘇景夜轉過身來時,又立馬害怕地低下頭。
“見過景王殿下。”
江琉玉很是看不慣這人這麽一副仗勢欺人的狗腿樣子,從鼻尖冷哼一聲。蘇景夜和她是一樣的想法,隻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便牽著江琉玉離開。
“你們擅離職守與本王無關,只是想知道趙大人日後該如何向陛下交代。”
輕飄飄的話飄來,讓這官差頭子頭頂的冷汗直冒。昨天晚上剛好輪到趙銘,此人就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保證,結果不想喝醉了暈過去,城裡就發生這麽檔子事,真是天意弄人。
坐上馬車,江琉玉抿了抿唇,把如今的形式跟蘇景夜說了一下,“玉芝都是晚上長出來,到大清早的時候,村裡面的人應該就都采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早走個半個時辰,絕對買回來的是最新鮮的。”
“但是因為前段時間我托林公子出城的時候,趙銘一直拖著不肯給出城文書,浪費了好幾天的時間,算算這些日子,只怕再過不久玉芝的生長期就沒了,咱們得抓緊時間。”
“我知道,但是除了玉芝以外,是不是還需要別的湯藥相輔相成?”蘇景夜點點頭,江琉玉瞬間就被他這句話給問懵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包夫人的樣子,好像是只要含有玉芝就有效,調理身體也是後面的事了,咱們先把最大的難題攻克了再說。”
“好。”
說話間,馬車便回到了王府,蘇景夜一下馬車,就叫江琉玉一起幫忙收拾東西。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蘇景夜還沒上車出門,就聽到有傳旨太監過來的聲音,說是有藩王過來進獻寶物,讓蘇景夜趕緊入宮一趟。
“怎麽總是在這個時候打斷?”這巧合來的太多,江琉玉想忽略都難。
“我不在,還有別人。”蘇景夜一手捏著宮裡送來的聖旨,特意避開了傳話小太監的視線,臉上是難以抑製的怒氣。
好不容易讓情緒平穩下來,蘇景夜把江琉玉拉到一邊,小聲吩咐。“你留在府裡,看住阿古,無論什麽時候保全自身才是要緊,我會叫梁信替我出去跑一趟,等他什麽時候回來,一定會通知你的。”
“我可以好好的照顧自己,但是那些藩王過來,是什麽意思?”江琉玉扯了扯蘇景夜的袖子,十分擔憂地看著他。
皇帝這麽頻繁地叫他入宮,這態度也太讓人看不明白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等我回來,有機會再和你細細說明。”蘇景夜還想再和江琉玉交代幾句,站在門口的小太監,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行了王爺,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別叫皇上久等了。”
慣會坐著說話不腰疼,全說些風涼話。江琉玉氣得想向小太監做個鬼臉,倒是剛好被蘇景夜的身子給擋住了。
“這就來了,公公請吧。”
小太監隱約感覺這個景王妃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又沒發現什麽異樣,便將浮塵一甩搭在手臂上,先恭敬的等著蘇景夜上了馬車,自己才能坐上後面一輛車。
“走!”
隨著小太監的一聲呼喊,駕車的馬車夫立馬揚起長鞭,一道不算很雄偉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向白虎門進發。
等過了白虎門往裡廣場上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的路,就算是蘇景夜也要自己下來親自走過去。
小權子正好站在蘇景夜下車的地方等候多時,蘇景夜客氣的頷首,便由他領著一路走到蘇羽天寢殿的書房。
“王爺在此稍後,奴才這就進去稟報。”
小權子一躬身,只是還沒推門進去,蘇景夜站在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一聲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