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絮趕緊就坡下驢,順便表一表自己的孝心,"姐姐說的哪裡話,只要能給父親做羹湯,就算再苦,絮兒都心甘情願,再說了,姐姐都能進的廚房,妹妹怎麽能怕苦怕累。"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柳傾笑著露出自己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明明是再養眼不過的畫面,看在柳風絮的眼裡,就有些嚇人,總覺得脊背發寒,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但是當著柳益元,她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如此,便有勞姐姐了,妹妹生性愚鈍,尤其是在廚毅方面,更是一竅不通,希望姐姐多多費心。"
柳傾扯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好說,好說,都是自家姐妹,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風絮看到柳傾純潔的笑容,感覺自己的腦袋沉了沉,差點暈過去,只能恨恨地絞著手上的帕子,眼裡的淚水打著旋,卻沒有滴下來。
從那日開始,接下來的兩天,就成了柳風絮不願意回憶的日子。
"這練廚藝,首先得刀功過硬,"柳傾一板一眼地背手道,"小四,你過來教教二小姐。"
名喚做小四的顛顛地跑過來,"得嘞,二小姐,您瞧好了。"
柳風絮從一進來,柳用手帕捂著自己的口鼻,這嗆人的油煙味,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小四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在她眼裡,也不過是下人乾的活。
"二小姐,您來試試。"
小四把菜刀放在一邊,恭敬地退到身後。
柳風絮皺著眉頭,剛把手帕放下來,就被嗆得直咳嗽。
她笨拙地拿著菜刀,對個大白菜比量了一番,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妹妹,可得動作快一點,今日聽說你要來…切菜的小工正好休假,所以,喏,"柳傾用手指指柳風絮的身後,"那幾個布袋的白菜,都要趕快切完,客人等著用呢,還有,切完白菜,還有蘿卜,小四,你好好教教二小姐,別讓二小姐耽誤了後廚用菜。"
小四響亮地答應,"您放心吧,掌櫃的,肯定沒問題。"
柳風絮往身後瞧了一眼,看到那幾個兩人粗的大布袋,白眼一翻,差點昏過去。
"二小姐,您可得加把勁了,眼下客人還不算多,若是到了晌午飯點的時候,客人上來了,趕不上給客人上菜可就麻煩了。"
"你們……都是這麽學過來的?"柳風絮有些不敢置信,她覺得柳傾走的時候,笑的有些不懷好意。
小四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指著正在顛杓的大廚,小聲說,"那些大廚都是這麽過來的,切菜,掌杓,控制火候,全都是一個人就能乾過來,那一個,"他指著有些胖的一個,"他當年做學徒的時候,在師父家裡切菜切了三年,現在一手刀功出神入化……"
柳風絮沒有心思聽他絮叨,那些菜刀"哐當"一聲,用力剁下去,好像刀下的不是白菜,而是柳傾的肉,菜刀的刀刃陷入菜板裡面,她用力拔了好幾下,才把菜刀提起來。
小四看了一眼,嚇得後退了一大步,硬著頭皮上來糾正,"不是這樣的,刀要直上直下,手在這裡……"
一上午的時間,柳風絮終於把好幾個布袋的白菜切完了。
看著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已經起了水泡,她恨不得把柳傾放在菜板上剁成餃子餡。
柳傾笑眯眯地走過來,招呼柳風絮去吃飯。
飯桌上,柳傾殷勤地給柳風絮夾菜,"妹妹累著了吧,來,多吃點,嘗嘗你自己親手切的大白菜。"
柳風絮皮笑肉不笑,"謝謝姐姐。"
柳傾用筷子夾起一整個白菜葉子,放到柳風絮的碗裡。
柳風絮的眼神變了變,看了看柳傾的神色,心裡祈禱著,趕緊把自己攆出去,再也不要讓自己乾這種活了。
沒想到柳傾笑著道,"妹妹的刀功還不錯,之前以我的氣力,還能夾得起來,下午再接再厲,爭取早點學成廚藝,達成妹妹給爹爹做飯的心願。"
柳風絮嘴角扯了扯,"我的刀功實在不行,看來我確實不是下廚的料。"
她一上午被煙熏火燎的,早就做膩了,現在感覺自己渾身油膩膩的,若是這副樣子被縣城裡自己的那些好友看到了,肯定能笑上半年。
"妹妹不要泄氣,"柳傾笑的一臉慈祥,"哪有一上來就會的,妹妹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是出乎我的意料了,爹爹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大為感動。"
柳傾這番話,有意無意中提醒著柳風絮,別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你既然想要表孝心,那就別說苦喊累。
柳風絮憤憤地用筷子戳了戳碗裡的米飯,胡亂扒了兩口,便用帕子沾沾嘴角,"我吃好了,姐姐慢用。"
隨後,便出了門。
柳傾看著柳風絮的背影,笑的很是開心,胃口也很好,於是多用了兩碗飯,到了下午,打著飽嗝去廚房給自己做消食的山楂糕的時候,順便提點了柳風絮幾句,"我觀你手腕上總是使不上力,看來這個活確實不大適合你。"
柳風絮趕緊點頭如搗蒜,"姐姐所言極是。"
"那麽,你還是得多練練手腕的力氣才行,不然恐怕顛杓也有些困難,"她想了想,"阿亮,過來,帶著二小姐練練手腕的力氣。"
阿亮顛顛地跑過來,代替了小四的位置,他早就看柳風絮不順眼了,一整個上午,不是在抱怨後廚的油煙味,就是閑他們幾個乾活的人身上不乾淨,他早就想剛才整治一番柳風絮了。
柳風絮被逼著練了一下午的臂力,回到府上的時候,她氣得一把扯掉頭上的珠寶頭飾,掃掉桌上的硯台,"這個柳傾,擺明了就是在折磨我。"
她氣得牙根癢,可就是沒有辦法。
兩天之後,她終於受不住了,直接跑了。
柳傾得到匯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好像是一個在看著到手的獵物掙扎的獵人,嘴角露出殘忍的笑。
柳風絮被整的淒淒慘慘,菜譜沒有拿到手,自己的手腕還腫成了饅頭,她在心裡給柳傾記了帳,準備一起算。
她躺在床上,心裡不甘,用力捶著身下柔軟的床墊。
"小姐,還沒到絕望的時候,"紅杏俯身在柳風絮耳邊,輕輕說道。
"現在那個死丫頭看的嚴,再想從她房裡把菜譜偷出來比登天還難,而且,那丫頭現在也有借口,可以說是我自己學不下去,爹爹那邊,我也無話可說,眼看著就要到了期限,我還能做什麽?"
紅杏轉了轉眼珠子,低聲道,"奴婢有一個辦法。"
"什麽?"
柳風絮急忙從床上支起身子,目光直直地看向紅杏。
"您可以讓夫人出面,夫人現在身懷六甲,正是老爺眼中的大紅人,若是夫人開口,老爺斷不會拒絕,到時候,由老爺出面向大小姐要菜譜,肯定能成。"
"你說的有道理,那丫頭總不能連爹的話都不聽,"她讓紅杏幫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匆匆來到趙曼柔住的別院。
趙曼柔此刻正在亭子裡吃葡萄,看到柳風絮,便把葡萄往她面前推了推。
柳風絮說明自己的來意,嘟著嘴道,"娘,現在可只有您能幫我了,而且,只要您開口,爹爹一定會聽您的。"
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趙曼柔的肚子,雖然她心裡清楚,趙曼柔肚子裡的孩子,極有可能不是柳益元的,但是她肯定不會說出去。
連西域進貢的葡萄都能出現在趙曼柔的桌子上,柳益元對趙曼柔的愛護也是可見一斑。
趙曼柔滿口答應下來,拖著自己還沒有顯懷的肚子來到花廳。
還沒進廳,便聞到一股清冽的茶香。
"上好的毛尖,今春才摘下來的,老爺真是好興致,"趙曼柔走到柳益元身邊坐下,小心得捧著自己的肚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現在有孕在身。
柳益元自打趙曼柔進來,眼睛便沒有離開過她的肚子,"你現在也是有孕的人,凡事還是小心得好,莫要動了胎氣,有什麽事只需要讓下人過來說一聲便行了,何須自己親自過來,這些眼皮子淺的,一點不知道體恤人。"
"別說這些了,我是想來和你商量一件事的,"趙曼柔一邊摸著肚子,一邊說道,"前些日子你也看見了,絮兒從傾兒那裡找出來一本菜譜,說到底,這本菜譜也是咱們柳家酒樓的東西,你看,能不能同傾兒商量商量,從傾兒那裡要回來。"
柳益元聽趙曼柔提到菜譜的事情,便皺著眉頭,"你要菜譜做什麽,眼下傾兒打理這酒樓,做的倒也挑不出毛病,若是突然找她要菜譜,怕是……"
趙曼柔聽出來柳益元的意思,出聲止住他的話頭,道,"老爺,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總覺得心裡不安罷了,或許是因為我懷著身孕,想的多了些,"她將話頭扯到孩子身上,"這孩子三天兩頭地鬧騰,或許是想要早點出來見見世面,能給柳家添丁,我這心裡別提多歡喜了,老爺喜歡嗎?"
"自然是喜歡的,"柳益元眉眼帶笑,"柳家沒有男丁,若是你能為柳家添一個男丁,柳家便後繼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