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裡正那兒做什麽？”柳康氏止住了腳步，心裡多少有了些猜測。

  柳甜甜眼中的怒意顯而易見，她竭力壓著怒火，聲調淡淡：“娘，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柳家他們壓根就是把咱們母女三個當作牲口在利用！”

  原主就是被柳王氏用二兩銀子的價賣到沈家的！

  這次他們更做得出……死契呐！簽了之後，柳康氏和柳小嬋在那三年裡就算死了，也沒有半分補償。

  柳家這等於是將柳康氏和柳小嬋的命都給賣出去了……

  柳康氏和柳大壯好歹也當了這麽多年的枕邊人，柳小嬋更是他的親生骨肉！

  他究竟是怎麽狠得下這份心的？
  “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們去跟柳家分家，要讓你與柳大壯和離！”柳甜甜這回是鐵了心了。

  必須早日將她們救出柳家那個虎狼窩。

  時至今日，柳康氏的眼裡竟然還帶著猶豫：“我已經這麽大歲數了，現在和離又有什麽用？更何況，小嬋她如今還這麽小，如今真要分家和離了，將來還怎麽說人家……這十裡八鄉的，可沒有哪戶人家鬧過這些，日子再難也總還要過的。”

  雖然她對柳大壯已經沒有半分感情而言，但總歸還得為柳小嬋多考慮一下。

  “娘，您記好了，您如今才三十多歲，人生的路還很漫長，絕對不能將歲月精力繼續糟蹋在柳大壯那個畜生上了！”柳甜甜有些恨鐵不成鋼：“更何況，您和小嬋不還有我嗎？等小嬋長大了，我一定替她挑門好親事，我絕對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您這樣當斷不斷地不肯和離，只會耽誤了小嬋，柳家那一大家子是個什麽性子，咱們心裡都有數……”

  “那時候我不就是被奶奶賣了給柳明志湊讀書銀子？得虧我運氣好，才嫁到沈家，可等到小嬋長大了，她運氣還能有我這麽好？只要有銀子，我奶只怕連村尾住得那個李鰥夫，都會讓小嬋嫁！”李鰥夫可是出了名的愛虐待媳婦，他前頭的兩任妻子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柳甜甜這可不是在嚇唬柳康氏。

  她堅信，依柳王氏那自私自利的性子，絕對能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柳小嬋哆嗦了一下，她扯著柳康氏的袖子，聲音裡帶了哽咽哭腔：“娘，我不想嫁給李鰥夫，我也不想再看著你被我爹打了……”

  “你一定得聽姐姐的，跟爹和離！”柳小嬋對柳家也是深惡痛絕！
  瞧瞧，就連柳小嬋一個小姑娘都比柳康氏要明理！柳甜甜暗中給柳小嬋豎了個大拇指。

  對上兩個閨女堅定的眼神，柳康氏仍舊躊躇許久，終於咬著牙下定了狠心：“那就離吧！”

  委屈她可以，但絕對不能委屈了她的閨女。

  她們母女三人對視一眼，齊齊破涕而笑，大步朝著桂花村的裡正家走去。

  “喲，這不是柳家的甜甜嗎？在婆家倒是變漂亮了不少，成大美人兒了……”

  “今兒個怎麽想著回來了，還這麽興師動眾的！”裡正姓劉，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他看起來倒是笑吟吟的，但總給人一種猥瑣的感覺。

  他一邊說話，一邊眼冒精光地想要過來抓柳甜甜的手。

  柳甜甜本能地躲開了，她不喜地蹙著眉頭，可和離的事還得求這位劉裡正幫忙，她隻得強笑著：“裡正不知道，柳家那戶狠心腸的……竟然壓根就不經過我娘和我妹妹的同意，就將她們以二兩銀子的價格賣到了礦工地上，簽了整整三年的死契！”

  “這可都已經算得上私自販賣人口了，”柳甜甜抬手擦了擦眼角壓根不存在的眼淚，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如果不是我今天回娘家探親發現了不對，我親娘親妹妹死在那裡了，我只怕都還不知道啊！”

  “你這個小賤蹄子在裡正跟前胡說八道些什麽呢？”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說得就是柳王氏了！

  這都還沒看到她人呢，就只聽到她那大嗓門了。

  柳王氏帶著柳大壯直愣愣地衝進了：“你娘可是自己提得要賣身進礦工地，替你還那一兩銀子的帳，如今到了你嘴巴裡一說，還成了咱柳家賣人口了？”

  她才從鎮上去看兒子孫子讀書回來，才到村口就遠遠看見柳甜甜母女三人往劉裡正家趕。

  柳王氏二話不說就跑回柳家把柳大壯拖起來往這邊趕了。

  這三個賤種果然是告狀來了！

  “我家老大命苦啊，娶了這麽一隻不會兒子的女人，這一輩子就得了兩個賠錢貨，還一個頂一個的不稱心，我們柳家不休妻還將這兩個賠錢貨養得這麽大，這對你們難道還不夠好嗎？”柳王氏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開始扯著嗓子乾嚎了：“你們不感激咱柳家就算了，現在還跑到外面來亂說，這是誠心要戳我這老太婆的心窩子嗎！”

  “你們到底要將我們柳家禍害成啥樣才甘心呐？”

  不得不說，柳王氏顛倒黑白賣慘的本事還是一流。

  劉裡正走過去連拖帶扯才將柳王氏從地上拽了起來，令人跌破眼鏡的是，他竟然低聲哄起了柳王氏：“柳家的，你別急著傷心，我這不是沒信嗎？”

  一個真敢說，一個也真敢聽！
  這畫面太美，叫人不忍直視。

  看著柳王氏與劉裡正的互動，柳甜甜心裡都開始不僅有些懷疑……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啥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發現自己有些想歪了，柳甜甜連忙正了正心神，壓根就沒有搭理還在胡鬧撒潑的柳王氏：“劉裡正，你也算是看著我與小嬋長大的，我們在柳家過得是個什麽樣的日子，大家夥心裡多少都還是有數的。”

  “今兒個不管怎麽樣，我娘一定得跟柳大壯和離，小嬋也跟著我娘一道從柳家分出去，從此以後，我們母女三人都與柳家沒有半分聯系。”

  劉裡正輕咳了幾聲，打起了混稀泥：“這和離，最重要的就是夫妻之間的一個和字，大壯啊，你心裡是怎麽想的？”

  聽了這話，柳王氏就準備扯著喉嚨罵人了，沒想到的是，劉裡正只是安撫式地拍了拍她的背，她就將到了嘴邊的髒言穢語吞了回去。

  柳甜甜嘖嘖著越發肯定了自己剛才的猜測，這關系鐵定不簡單！
  難怪平日裡柳王氏在柳家一直都是一手遮天。

  柳大壯壓根沒想到劉裡正會突然問到自個兒身上，他今天本來就喝了酒，平日裡更是拿不定個大主意的，連忙就將視線轉到了柳王氏身上。

  在柳王氏的眼神示意下，柳大壯過去一把扯住了柳康氏的頭髮：“你這臭婆娘，咱都成親多少年了也沒見你提過啥要和離。”

  “你鐵定是背著老子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才回來跟老子折騰這些破事，說，那男人是誰？！”柳大壯真氣急了，一腳踢到柳康氏的腿上：“吃老子用老子的這麽多年，現在想將老子一腳踹開？門都沒有！”

  柳康氏的身子的跟著晃動了兩下，若不是兩邊都有閨女攙著，她只怕得直接往地上倒過去了。

  見柳大壯還想抬腿，柳甜甜放在身側的雙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她語氣森然：“你再動我娘試試？”

  許是柳甜甜話語中的冷意太盛，竟逼得柳大壯直往後面退了幾步。

  “劉裡正，柳大壯是怎麽對我娘的，您都已經親眼瞧見了，這個家，我娘和我妹妹是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這和離書……現在就寫吧？”柳甜甜現在隻想快點帶柳康氏和柳小嬋離開這裡。

  有桂花村這些人做對比，柳甜甜才發現杏花村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觸及到袖子裡柳王氏剛剛塞進來的碎銀子，劉裡正直接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他輕哼出聲：“柳康氏作為柳家的媳婦，卻不知檢點，成日裡與別的男人勾勾搭搭，如今還妄想和離？頂了天也只能給她休書一封。”

  “不過，”劉裡正對柳家那點事兒是門清的，他知道柳王氏肯定不會願意休了柳康氏這個能乾又勤快的免費勞動力，就轉了點口風：“我看柳大郎對柳康氏情深義重，肯定是不願意休妻的……所以，柳康氏以後必須收斂行為，善待家庭與丈夫。”

  “劉裡正！”柳甜甜沒有想到劉裡正竟然這麽能顛倒黑白，她皺著眉頭：“只要你讓我娘和離，我會給你一筆銀子。”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麽錢？

  劉裡正不屑地掃了眼柳甜甜：“還有你柳甜甜，一個已經外嫁到杏花村的閨女，卻跑回娘家故意生事，挑撥你爹和你娘的關系，還對你爹直呼大名，這是大不孝的事情！”

  “你今天得跟你爹和你奶好好道個歉，送點孝敬才能走，要不然我到官府去治你的罪！”

  柳甜甜氣得想帶著柳康氏和柳小嬋直接走。

  可她如今連鎮上都去不了，大山裡幾個村落的裡正更是一直暗通款曲，在這十裡八鄉的地方隻手遮天。

  她帶著娘親妹妹能去哪？
  見柳甜甜一直抿著嘴角不說話，劉裡正眉峰一挑：“還不快點道歉！”

  “慢著！”院落外驀地響起了一道摻雜著冷意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