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進來的那些侍衛，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

  剛才被迫聽趙明說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話，那些侍衛們早就心中惶恐。

  好不容易聽到這句話，他們如蒙大赦，立馬就退了出去。

  屋子裡瞬間就只剩下趙明和李先生，以及盛玄軍三人了。

  盛玄軍看了一眼臉色漲紅的趙明，唇角勾起了一抹冰涼的弧度。

  “趙侍衛，本皇子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對本皇子有這麽多的不滿？”

  他的語氣沒有了剛才的暴虐，可不知道為什麽，趙明和李先生都覺得這個時候的盛玄軍比剛才更可怕。

  趙明也從剛才腦子一熱的衝動中回味了過來，立馬跪在了地上：“臣下不敢！請二皇子責罰！”

  盛玄軍早就沒有了剛才的憤怒，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明，臉上的神色自然。

  “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

  趙明臉上神色慘白，以為盛玄軍不會放過他了，卻是沒有想到盛玄軍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本皇子還是要多謝趙侍衛，如果不是趙侍衛的這一番仗義執言，本皇子可能真的會犯大錯。”

  他說完這句話，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讓趙明和李先生心中更是生出了幾分警惕。

  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的想法一樣，盛玄軍完全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就把剛才的衝突拋在了腦後，反而是開口問起來了京城的事情。

  “這一路是我的不對，也怪我沒有給兩位說出口的機會，兩位說的都對。可既然已經到了這種情況，再計較那些東西也遲了，不知道李先生能否原諒我剛才的過錯，把京城發生的事情在告訴我一遍？”

  雖然給趙明道歉了，趙明那些過激的反應總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盛玄軍也沒有為難自己和趙明說話，直接把目光落在了李先生的身上。

  哪怕對方的態度已經很柔和了，可是跟著盛玄軍的日子也不算是短了，李先生把對方眼底深處的殺意看的清清楚楚。

  剛才那個憤怒的盛玄軍才是真實的，此刻對方雖然是沒有了衝動，卻變得更陰森了。

  他覺得頭頂一涼，心越發往下沉，面對盛玄軍的詢問，卻不能不回答。

  “在二皇子被帶走的第一天，我們就接到了京城傳出來的消息，陛下病重，京城中的所有名醫都束手無策，幾個大人在商討是否要把消息傳出來，讓天下的名醫都去京城。”

  盛玄軍在城門口看到布告的時候就知道情況不好，但在聽到李先生的話之後，臉色更是難看了。

  距離他離開汴州城都已經過了好幾天的時間了，他一路上一直都沒有讓李先生和趙明說與京城有關的事情，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回去汴州城報仇，哪裡能想到京城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面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久他才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先生請繼續說，現在是怎麽回事，幾位大人在這幾天可有發現什麽事情？”

  身為二皇子，在聖上生病的時候，他肯定是要侍疾的。

  然而這件事他們實在是瞞得太嚴實了，如果不是皇上的病實在是治不好了，估計外面的人不會得到一點消息。

  在之前倒是還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生病了，他還沒有進宮侍疾，那些禦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李先生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麽，倒是沒有盛玄軍想象中的驚慌。

  “娘娘替殿下告了病，說二皇子生病了，唯恐再把病氣帶給陛下，最近就不去侍疾了。不過這個借口也只能瞞過去幾天而已，如果陛下真的不行了或者是某一天十分想要就見二皇子，二皇子不在京城的消息傳出去，想必……”

  他的話沒有說完，可盛玄軍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面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最近李先生和趙明一直都在想方設法讓盛玄軍早點回到京城，可盛玄軍總是咽不下去那口氣，不管兩個人怎麽說，就是不願意回去。

  一路耽擱了這麽多時間，現在才知道真正的原因，盛玄軍恨不得給之前的自己幾巴掌。

  他現在是真的沒有了別的想法了，如果這一次的事情真的處理不好，京城中等著讓他倒霉的人可多了去了。

  這個時候倒是想到了在出城的時候，母妃說了遇到事情就問李先生，他的目光頓時放在了李先生的身上。

  “李先生，現在我該怎麽辦？”

  他的態度瞬間和剛才天差地別，李先生看到他這樣，才松了一口氣。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不管盛玄軍的脾氣再怎麽不好，再怎麽不尊敬他們，他都是對方的謀士。

  李先生把這點看的很清楚，因此哪怕是心中再怎麽討厭盛玄軍，在聽到盛玄軍的詢問的時候，還是開始給對方想辦法。

  “不管京城中現在怎麽做，我們都幫不上忙，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回到京城中。陛下一定是會醒來的，只是再醒來是什麽樣子就不一定了，因此二皇子現在耽誤不得。”

  大盛有那麽多的能人異士，肯定有能讓皇上醒來的。

  他們也不知道對方這一次來勢洶洶的病究竟是真的病了，還是大限將至了，但是該做好的準備總是要做好的。

  聽出了李先生的言外之意，盛玄軍的目光清冷，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都變了。

  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李先生的重要。

  他沒有多話，直接撩起了衣袍，跪在了地上。

  任憑李先生再怎麽神機妙算，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種動作。

  被盛玄軍跪了一個正著，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害怕，趕忙跪在了地上，比盛玄軍的頭更低。

  “二皇子這是折煞臣下了，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才是，這可萬萬不可啊！”

  趙明在盛玄軍下跪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了一絲嘲諷，而後往後退了兩步，沒有加入兩人的談話中。

  盛玄軍沒有理會李先生的話，也沒有起身，反倒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是我的部隊，剛才還對先生動了手，望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才是！”

  他這次的態度倒是十分誠懇，不管心中怎麽想，李先生立馬搖頭表示忠心。

  “二皇子多慮了，李某對二皇子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二皇子為先的。不管二皇子要做什麽，某都沒有任何怨言！”

  李先生的話讓盛玄軍心中的那些害怕終於收起來了些許，他才從地上起來，也順手把李先生扶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倒是記起來趙明了，他轉身往後看去，趙明在對方回頭的瞬間，就換了一副面孔。

  二皇子回頭只能看到趙明恭敬的樣子，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安，卻最終還是忍住了。

  “剛才是本皇子的不對，萬望趙侍衛海涵！”

  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話罷了，比起李先生一個完全為了政治抱負的謀士，趙明這種皇子府上的侍衛，是更沒有選擇的余地的。

  哪怕盛玄軍是個榆木疙瘩，從當初被和盛玄軍綁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趙明心中十分憋悶，卻只能忍住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對著盛玄軍跪下來磕了兩個頭。

  “趙明是二皇子的狗，二皇子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指甲都已經嵌進了肉中，趙明的神色十分難看，絲毫不敢抬頭，怕被盛玄軍看出來他的憤怒。

  盛玄軍也知道趙明和李先生是不一樣的，發瘋的時候會對著趙明發泄，在道歉的時候，都敷衍了很多。

  趙明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再沒有了別的言語，只是讓趙明接下來在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也就罷了。

  才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盛玄軍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了解了全部的事情，知道李先生已經完全都處理好了，他也沒有了之前的擔心，揮了揮手就讓兩個人出去了。

  趙明和李先生要比盛玄軍更累，接觸到了盛玄軍的信號，不發一言直接往外走去。

  兩人默契的沒有在客棧中停留，一起走出了客棧許久，在遠處的空曠地上停了下來。

  “李先生，你覺得我們的選擇是對的嗎？”

  一路上都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唯一的選擇。

  可真的等走出來之後，趙明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李先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聽到了趙明的話，咳嗽了一下，把剛才被踹出來的血氣稍微壓了壓，才苦笑了一聲。

  “背主的奴才，不管去哪裡都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趙侍衛還是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了。”

  趙明自己也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在這一刻就是很不甘心。

  “李先生，趙明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麽多，最後還是跟一條狗一樣被人這麽對待！”

  李先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抬頭看了看天空，面上的神色冷然。

  “趙侍衛，要怪，只能怪我們當初識人不清，跟了這麽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