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兒謝過太后娘娘恩典。”縉雲翁主聽了馮姑姑的一番話,這才肯紅著一張臉羞怯地坐在了皇太后的身旁。
“你可有怨恨哀家將你接入了帝都?”皇太后前一刻還是軟語溫言,後一刻臉色卻是跟著冷了下來,“哀家不願勉強著你,再者強扭的瓜不甜,你若是不願嫁入毓親王府為側妃,哀家現下便可以送了你回禹城去。”
“兮兒願意嫁入毓親王府為側妃。”縉雲翁主雖是靦腆乖巧的性子,內裡卻是個有主見的,“兮兒是容氏一族的姑娘,又有太后娘娘願意為兮兒做主,兮兒願意入毓親王府為側妃。”
“好孩子。”皇太后又恢復了方才的和顏悅色,輕撫著縉雲翁主的鬢角道,“側妃在名分上雖是有些委屈你了,但哀家是絕不會讓你的嫁妝遜色於左相府大小姐的,必會讓你風風光光嫁入毓親王府的。”
“有太后娘娘心疼著兮兒,兮兒自是不會在枝葉末節上多做計較的。”縉雲翁主一雙杏眼裡雖滿是天真之意,但說出的話卻是含著深謀遠慮地隱忍,“父親曾問過兮兒是喜歡先甜後苦,還是先苦後甜?”
皇太后心中其實已是有了答案,卻還是追問道:“兮兒選擇的是什麽?”
縉雲翁主眼中天真之意更甚:“兮兒選擇先苦後甜。”
“你父親真真是教養出了一個好女兒。”皇太后一隻手握住了縉雲翁主的手,另一隻手則是輕拍著她的手背道,“好孩子,你既沉得住氣,定會是後福無窮的。”
皇太后又拉著縉雲翁主的手閑聊了一陣,後瞧著外間近五更的天色,這才遣了松針送了縉雲翁主回房去。
“翁主,您可是皇上親封的翁主了。”縉雲翁主身邊的翠柳闔上了門扉後便開始為縉雲翁主不平道,“起先皇太后明明就是想要讓翁主您嫁入毓親王府為嫡妃的,早知道不過是個側妃,還不如不來這帝都城了。”
“太后自然是巴不得我能嫁入毓親王府為側妃的。”縉雲翁主對比身邊急躁地翠柳,口氣淡漠地像是在說旁人地事一樣,“太后自是盡力了的,方才毓親王與太后的一番對話你也是聽到了的。太后大概是怕我會誤會了她老人家的心思,這才會特意安排了我親耳聽到那番對話的。”
“左相府的二小姐也不過就是個宰相千金而已,您可是皇上親封的翁主,論容貌論家世,翁主都是要高於二小姐的。”翠柳一臉不服氣地嘟囔著道。
“論容貌左相府的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傾城之色。論家世,二小姐身為相府千金,姐姐如今又嫁入了恆親王府為嫡妃,妹妹不是嫁入了安國公府為嫡媳,便是由皇上親自賜婚給了毓親王為庶妃,二小姐才是真正的門第尊貴,我不過是空有一個翁主的身份罷了。”
“翁主您可是容氏一族的女兒了。”翠柳忙安慰著縉雲翁主道,“容氏一族乃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太后自然是會全力提攜著翁主您的。”
“如今整個容氏一族都是沾著太后娘娘的榮光方才能立足於眾貴胄之間的。”縉雲翁主輕歎了一口氣道,“若不是有太后娘娘肯眷顧著容氏一族,父親又豈能官拜太守,算起來我翁主的名位也是太后賜予的。”
“委屈翁主您了,為了闔族的榮耀不得不應下了太后娘娘的安排了。”
“父親生我養我,又對我疼愛有加,維護家門的榮光也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本分了。”縉雲翁主提醒著身邊的翠柳道,“方才那通抱怨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如今是在宮裡頭,日後入了王府處境只會更加艱難,言行要慎之又慎才是。”
“奴婢知道的。”翠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應了下來道。
“太后,如今都快五更天了,太后都折騰了一夜了,奴婢伺候著太后睡下吧。”馮姑姑想要為太后寬衣,卻是被攔了下來道,“人老了,折騰了一夜反倒是睡不著了。”皇太后示意馮姑姑挨著自己的身邊坐下:“陪著哀家說會子話吧。”
馮姑姑順勢坐在了腳踏之上,為皇太后捶著腿道:“太后還是該想開些的,奴婢眼瞧著縉雲翁主是個聰明伶俐的,日後定也是能坐得穩後位的。”
“你這老東西都快成了哀家肚子裡的蛔蟲了。”皇太后按住了馮姑姑捶腿的手道,“你跟著折騰了一夜了,該坐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是。”馮姑姑恭順地點頭應下。
“十一,哀家與你看的一樣,兮兒那孩子是個知進退的。”皇太后因著縉雲翁主的懂事而露出了久違的笑顏道,“懂得隱忍、知道進退、天真無邪、聰慧機敏。唯有這樣的人才能與小二相敬如賓,方才能夠坐得穩皇后的位子。”
“奴婢也為太后您高興了,你起先還擔心著縉雲翁主會因為年輕沉不住氣,不願入了王府為側妃的,現下翁主不僅同意,同時還理解了太后您的一片苦心,太后您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是可以落地了。”
“哀家懸著的一顆心哪裡能夠放得下來,不過是暫時不用懸著心罷了。”皇太后輕籲了一口氣道,“時辰也不早了,幫哀家更衣梳妝吧。”
左相府雲溪閣。
寧芷莟一直睜著眼睛挨到了卯時,這才敢輕手輕腳地自榻上起了身,又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妝奩前面。
素心本是想陪著寧芷莟一起熬到天明的,卻因為禦醫院的差事分去了她大部分的精力,熬到一半時實在撐不住便迷迷蒙蒙地睡了過去。
“小姐,你起來了?”素心忽然驚醒過來,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不過卯時三刻而已,還早得很了。”寧芷莟提醒著素心道,“你在多睡會,卯晨交替之時我再喊你。”
“今日是大長公主壽辰的大日子,要早些起來才是。”素心嘴上雖是說著要早些起來的,可行動上卻是在剛說完這句話後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寧芷莟知道素心是因為在禦醫院當差累壞了,這才會不似從前那般能跟著她起早貪黑的。
“小姐……小姐……”
寧芷莟才輕手輕腳地為素心蓋好了錦被,門扉外便傳來了未七含著小心地詢問聲:“小
姐起來了嗎?”
寧芷莟快速走到門扉處拉開了房門道:“小聲些,素心還睡著了。可是宮中又出了什麽事?”
未七心知寧芷莟心系著上官寒月,慌忙擺手道:“不是宮裡頭,是五小姐來了,怕吵到小姐,一直不讓未七來通報,是未七眼瞧著卯時已到,心想著小姐大概是起了身的。”
寧宛然本是陪著寧馨予住在九公主的追月軒的,直到前幾日素心醫好了寧馨予的眼睛,寧宛然這才陪著寧馨予搬回了左相府。
“快將人請過來。”寧芷莟緊跟著吩咐著未七道。
不一會未七便帶著寧宛然入了寧芷莟的房間,跟著又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怎麽來得這樣的早?”寧芷莟邊說話邊將目光投向了床榻上睡得正香的素心身上。
寧宛然瞬間領悟了寧芷莟的意思,跟著已是湊在了寧芷莟的耳邊低聲耳語道:“二姐姐,我……我想……想……好……”
寧宛然的從來都是靦腆害羞的性子,如今哪怕是下定決心要接受了元清玄,也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的。
“我明白了。”寧芷莟素來了解寧宛然的性子,跟著已是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會替你安排的。”
寧宛然的雙頰因為心中的羞澀之意而紅得如天邊的雲霞,卻還是十分堅定地點頭應下了寧芷莟的一番話。
“今日是大長公主的壽辰,怕是闔府都會早起,你還是快些回自己的翠微閣去。”
“看來五小姐這回是真的下定了決心的。”素心看著寧宛然離去的背影道,“元公子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你怎麽醒了?”寧芷莟瞧著現下已是完全清醒過來的素心道,“可是我們說話的聲音吵到你了?”
“不是說話的聲音,是五小姐推門進來的聲音驚醒了我。”素心如今還有些迷糊,竟是將真心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難為你了,每日都要提心吊膽的。”寧芷莟走到素心身邊為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裳道,“既然醒了,那我便喚了未七進來。”
很快未七便帶著一眾侍女進到了屋中來,小丫鬟們的手上捧著的紅漆托盤中分別放著寧芷莟與素心的衣裳。
那衣裳是寧芷莟幾日前便選好了的,寧芷莟的是一襲楓葉紅的墜地長裙,素心的則是一襲點綴了梅花的柳葉裙。
“今日是大長公主的壽辰,小姐該穿得喜慶些的,不如穿那身緋紅色的曳地長裙?”未七提醒著寧芷莟道。
“我若是穿了喜慶的緋紅,怕是又會礙了某些人的眼了。”寧芷莟的唇邊牽起了一抹冷笑道,“寧挽華今日想要豔壓群芳,結果怕是又要讓她失望了,不過她最近似乎是長進了一些,想來也是不會當場鬧將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