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寬慰著上官雲歆道:“公主也不要太自責了,那些人處心積慮要害人,自然也是防不勝防的。”
“如今我方才明白寧姐姐那番話說得極對。”上官雲歆垂眸看向了地面道,“我雖身為公主,卻也不過是個空殼子,能夠保全好自身便是保全了月哥哥與鳳鳴哥哥了。”
“小姐曾對我說過皇城中有皇城中的苦,皇城外有皇城外的苦。公主有公主的不易,官宦小姐也有官宦小姐的不易,哪怕是貧民家的女兒也未必能夠事事順遂,說到底不過是眾生皆苦罷了。”
“寧姐姐心裡是不是藏著許多的苦?”上官雲歆抬眼看向了素心,“我總覺得寧姐姐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像是比我多活了半輩子似的,好像世事滄桑她都經歷過了一般。”
素心乍聽這話心中猛然一沉,旋即便又鎮定下來,順著上官雲歆地話回道:“公主福氣好,得王爺庇護,小姐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從前我與素蕊還要仰仗著小姐,若不是小姐事事費心籌謀著,只怕也沒有今日的素心,說不定早就枯骨埋黃土了。”
“我是真心佩服著寧姐姐的,幸而我自小有月哥哥護著,鳳鳴哥哥照應著。”上官雲歆感慨道,“若是沒有月哥哥費心為我籌謀,想來我也回不到紫韻城裡,如今只怕也沒有什麽風光得寵的九公主,被人記住的怕也是早早就夭折了的掃把星公主。”
“公主是想陪著一道送五小姐去北郊的靜安寺修行?”
上官雲歆看了素心一眼,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盯著自己鞋尖上那顆圓潤的珍珠道:“素心你與寧姐姐在一起久了,竟也練就了一雙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素心哪有那樣的本事。”素心溫婉笑道,“是小姐猜到了公主的心思,說是只要公主能求得王爺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一同去往靜安寺的。”
“寧姐姐當真這般說了。”上官雲歆歡喜道,“我定能求得月哥哥同意的,月哥哥一向最疼我了。”
“公主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再出宮了。”素心叮囑上官雲歆道,“小姐得空了會進宮看望公主的。”
“你替我轉告寧姐姐,這些日子我定會乖乖待在追月軒。”上官雲歆鄭重地拍著胸脯道,“便是在宮中遇到了麗嬪與五皇兄我都會遠遠避開他們的。”
素心又對上官雲歆交代了幾句,隨後便出了追月軒回了禦醫院當差。
左相府瓊華閣。
寧挽華不過是被蛇咬了一口,本是不打緊的,白氏卻派人將她以養病為由禁錮在了瓊華閣中。
這些日子寧挽華雖長進了不少,卻還是免不了會耍些小姐脾氣,秋雨是白氏身邊的得寵的人,寧挽華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也是不會太為難秋雨。秋分卻不過只是白氏身邊的二等女使,寧挽華便將氣全部撒在了秋分身上。
“我要的燕窩羹怎麽還沒送來。”寧挽華成日被關在屋子裡,將一腔怨氣全撒在了下人身上,“都杵在這裡做什麽,還不快去小廚房催催。”
“秋分姐姐已經去催了。”小丫鬟低著頭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她去了也有半盞茶的時間了。”寧挽華不耐煩地道,“還不派人去看看。”
小丫鬟一臉為難,卻又不敢違背寧挽華的話,隻得磨磨蹭蹭向著門簾的方向走了過去。
“秋分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小丫鬟剛掀開門簾便瞧見秋分正自外頭走了進來,當即便歡喜地朝著寧挽華稟道:“大小姐,秋分姐姐回來了。”
秋分強忍著心中的俱意,深吸了一口氣後掀簾走進了內室。
“小姐,秋分拿來了上好的桃膠雪耳羹。”秋分將瓷器小盅放在了烏木桌上,“小姐身上有傷,桃膠可以使人好顏色,雪兒亦是美容養顏……”
“我要的是燕窩羹。”寧挽華截斷了秋分的話茬,呵斥她道,“誰讓你擅自做主換了桃膠雪耳羹來的。”
“小姐,小廚房的廚娘說這幾日燕窩緊缺的很,桃膠雪耳羹也是美容養顏的極品。”秋分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小姐先用些桃膠雪耳羹,一會奴婢再去大夫人的靜蕤軒那邊要些燕窩來。”
“幾時在左相府連燕窩也成了稀罕物了。”寧挽華起身走到秋分身邊,彎下了身子在她耳邊道,“莫不是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見著本小姐被禁足在屋裡,勾結著將燕窩偷了出去。”
秋分大喊冤枉道:“奴婢不敢啊!就算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的。”
“那你怎麽解釋小廚房裡做不出燕窩羹來?”寧挽華朝著外間朗聲吩咐道,“來人,派人去秋分房中,還有小廚房那個廚娘房中去搜……”
“小姐,奴婢實在冤枉!”秋分不得不說了實話道,“真不是奴婢與廚娘偷拿了燕窩,實在是這幾日府中的燕窩全都送去了雲溪閣。”
“本小姐才是未來了恆親王嫡妃。”寧挽華與寧芷莟早已水火不容,當即便發瘋似地將那盅桃膠雪耳羹拂在了地上,嚇得小丫鬟們跪了一地。
秋分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想著今日定是逃不過一頓毒打了。
“小姐,嬤嬤我來給你送燕窩羹了。”宋嬤嬤如及時雨一般解救了一眾小丫鬟們於水火之中。
寧挽華眼看著宋嬤嬤來了,心中便知白氏定是知道了這裡的事,這才收斂怒氣不耐煩地揮手示意眾人出去。
“小姐身上有傷,動怒傷肝。”宋嬤嬤將手中的白釉瓷盅放在了寧挽華身前的小幾上,“嬤嬤我親自為小姐燉的燕窩羹,小姐快趁熱喝了。”
“還是嬤嬤最疼我了。”寧挽華被宋嬤嬤哄得消了些氣,跟著接開了描花蓋子,拾起銀匙連喝了幾口燕窩羹。
“那個賤人與翠微閣那個掃把星闖下那般大禍。”寧挽華握著銀匙的手緊了緊,水蔥般地手指甚至可以看到烏青的血管,“怎得那兩個賤人沒有受罰,母親反倒是將我禁足在了房中。”
知女莫若母,白氏之所以將寧挽華禁足在房中,就是知道寧挽華一定會借著醉酒之事去尋寧芷莟晦氣,寧芷莟又是個挖坑高手,最後倒霉吃虧的還是寧挽華。
“夫人也是心疼小姐,想讓小姐安心養病,這才不許人來打擾的。”宋嬤嬤來之前白氏曾三令五申不能讓寧挽華知道雲溪閣那邊過多的事情。
“嬤嬤。為何那兩個賤人闖下大禍,不但沒有受罰,母親還將燕窩全送去了雲溪閣中?”寧挽華猶自不解,想要向宋嬤嬤打探內情。
“五小姐雖酒醉失儀,但畢竟年後便要入王府為側妃了,再加之又有大長公主為之求情。”宋嬤嬤粉飾太平道,“相爺都沒再追究五小姐的過失了,夫人自然不能抓住不放了。”
“可是……”
寧挽華爭強鬥氣的話還未說出口,宋嬤嬤便將她的話給堵了回去:“如今五小姐在二小姐的閣中養病,夫人送些燕窩過去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小姐這邊要什麽,夫人給送過來的才是頭一份的。”
左相府雲溪閣。
“小姐,五小姐將血燕盡數吃下了。”未七來回稟道,“但五小姐還是不肯說一句話,也不願見小姐您。”
“不要勉強她。”寧芷莟跟著叮囑道,“叮囑下面的人不要擅自打擾五小姐,隻將飯菜放在門外即可。”
“小姐下了嚴令,下面的人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未七像是想起了什麽,跟著問道,“大夫人送來的白燕要如何處理?找人仔細驗過了,並沒有下毒。說來都是相府的女兒,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白氏給雲溪閣送來的不過是普通的白燕窩,給寧挽華的瓊華閣送去的卻是上等的銀絲燕窩。
“白氏沒有那麽愚蠢,自是不會在燕窩中下毒。更何況她恨不得我們立時便能粉身碎骨,又豈會真心送來什麽好東西,既是無毒的,那便分給底下的人吧。”寧芷莟唇角牽起一抹冷笑,“所謂嫡庶又豈止是說說而已,在世人眼中自亦有雲泥之別的。”
“奴婢知道了。”未七從來都能將差事辦的周全,“奴婢會囑咐他們,不許他們太過張揚的。”
“你辦事我放心。”寧芷莟看了眼未七道。
“二小姐,寧禦醫回府了。”有小丫鬟來稟道,“現下人已穿過了前院,正朝著雲溪閣過來。”
寧芷莟有些奇怪素心為何會在午時回府,往常這個時間素心不是留在禦醫院的耳房休息,便是去往上官雲歆的追月軒用膳的。
“奴婢還有些活計要分派下去。”未七乖覺地退了出去。
未七方才出去,素心便走了進來。
寧芷莟見了素心開口便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素心回答道:“算不得大事,但到底讓我不安,左思右想還是趁著午間回來了一趟。”
素心將心中憂心之事細細說給了寧芷莟聽,後者聽到後面竟是蹙起了秀眉。
寧芷莟問道:“你懷疑什麽?”
素心回答:“麗嬪依附著皇貴妃,遣了人來看望大小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屆時順道瞧一眼未來的毓親王側妃亦是順理成章的。”
寧芷莟的食指與拇指相互搓撚著道:“幸得你一向謹慎,瞧出了麗嬪悄悄派人去了禦醫院,現下咱們佔得了先機,正好無聲無息地化解了他們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