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之人皆以為蓉妃是被皇上厭棄於冷宮的,最後更是病逝於冷宮之中。”白氏一番話似是回答了宋嬤嬤的疑問,又似是有些答非所問並沒有回答宋嬤嬤的問題。
宋嬤嬤便又順著白氏的話說道:“老奴也曾聽到過皇貴妃娘娘宮裡的老嬤嬤饒舌過冷宮中的蓉妃,皇上似乎是真的厭棄了蓉妃娘娘,否則也是不會任由著小皇子病逝於冷宮之中的。”
因著蓉妃入宮早,且在蓉妃歿世後啟帝又下令陪葬了伺候蓉妃的所有宮女與內侍,便是連守衛冷宮的護衛都沒有逃過厄運,怕也是只有蓉妃的心腹老林,因著蓉妃事先的安排逃過了一劫。
“若皇上真的厭棄了蓉妃,又為何要在處死了所有人後風光大葬了蓉妃,甚至還追封了蓉妃為皇貴妃,更是將蓉妃的棺槨遷入了離帝陵最近的貴妃陵中。”
“皇上怕是為了不讓天下人議論自己刻薄寡恩,這才會賜了蓉妃娘娘死後一點哀榮的,死人又哪裡知道追風不追封一回事的,那些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罷了。”宋嬤嬤揣度著啟帝的心思道,“聽說小皇子死的時候連個名號都沒有,可見皇上對蓉妃娘娘是半點都不上心的。”
“蓉妃歿的時候,容氏一族已是因為參與謀反被皇上發配到了隴南煙瘴之地,皇上又何必為了所謂的天下悠悠之口而賜蓉妃身後那般的哀榮。”白氏看著虛空中的眸光一黯,繼而又道,“有些人是看著風光,實則內心淒苦,可有的人卻是看著表面落魄,實際上卻是得到了夫君的真心的。”
宋嬤嬤看著白氏一點點黯淡下去的眸光,便知道她是想到了傷心往事,於是扶住了白氏安慰著她道:“夫人如今已是熬到了左相府主母的位子,大小姐又被指婚給了恆親王殿下為嫡妃,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啊!”
“我的華兒如今已是恆親王府的嫡妃了,將來她若嫁了過去,不論身下男女都是恆親王府的嫡子或嫡女,我的華兒再也不用因為庶出的身份受人欺辱了。”寧挽華雖是不成器,卻也是白氏的心頭寶,讓她有了信念與勇氣,從一介卑微的庶女,走到了如今握手大權的當家主母的地位。
“夫人是糊塗了吧。”宋嬤嬤知道庶出的身份是白氏心頭的硬傷,於是便又寬慰著她道,“小姐就算沒有嫁入恆親王府為正妃,也是左相府嫡出的長女了,身份貴重自然是不會有人敢輕易怠慢了小姐半分的。”
“嬤嬤,這些年我雖穩坐左相府主母的位子,相爺待我也算是相敬如賓。”白氏說著已是將目光投向了起火的繁英閣的方向道,“但是這些年相爺心中最歡喜的,怕還是要數繁英閣那個妖精了,便是連她那個狂妄無知的女兒都能巴結的上我的華兒了。”
“夫人,相爺到底還是看重與夫人之間的夫妻之情的。”宋嬤嬤瞧著白氏因為四姨娘而蹙緊的眉頭,於是又道,“相爺不過被四姨娘那一臉狐媚的臉皮給迷惑住了,話說那四娘也是年逾三十的人了,卻是不知道用了什麽秘術,那一張臉看上去還是那般嬌柔嫵媚,果然是一副勾欄做派,專勾男人的魂的。”
宋嬤嬤將已故的四姨娘周氏狠狠地數落了一通來給白氏出氣,卻沒注意到白氏那越發難看的臉色,還在繼續道:“相爺待夫人的情分哪裡是四姨娘那個狐媚子比得上的,當初若夫人流落於市井之時,若不老天垂憐,讓夫人遇到了相爺,怕是這會子也不過是隨意挑了個販夫走卒便托付了終身的,又哪裡能夠掙得如今的局面了。”
白氏聽宋嬤嬤提起流落於市井的那段往事,眸光不禁更黯淡了幾分,緊接著已是歎了一口氣道:“當初若真的草草嫁入販夫走卒,沒準還能得到夫君的真心相待,雖是生活窘迫,但好歹強過現在……”
白氏當年被白家主母趕出白府後便流落於市井之中,後來輾轉遇到了官運亨通的左相寧凡之,白氏年輕時的容顏與如今的寧挽華亦是不遑多讓的,因此寧凡之很快便將白氏納入了府中為妾,那時候寧府中還沒有那麽多房妾氏,加上那時的白氏雖是因為市井的蹉跎略顯憔悴,但到底仗著年輕的容顏與幾分心機俘獲了寧凡之的一顆心。
那時的白氏雖是小妾,但寧凡之卻是將她當做府中的主母看待的,甚至為了她兩年未有納過任何一房妾氏。
然兒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再美的容顏終究是會有看膩的一日的,紅顏未老恩先斷這樣的事情也不止發生在白氏一人身上。
兩年後當寧凡之遇到了才貌並重的葉瀾霜時,便將白氏徹底拋在了腦後,甚至不顧寧府老夫人的勸阻,執意以三媒六聘之禮迎娶了葉瀾霜過府為主母。
寧凡之的甜言蜜語還猶言在耳,人卻是變了心,葉瀾霜入了左相府後寧凡之便是常常留宿於葉瀾霜的房中,陪著她讀書品茗,有時候白氏去給葉瀾霜請安時亦是會看到雲溪閣的杏花樹下,寧凡之撫著琴,葉瀾霜則是在滿院的杏花光影裡翩然起舞。
曾幾何時,寧凡之也是那樣陪伴著白靜言的,因著白靜言是白府庶出的女兒,只是略識得幾個字,寧凡之便耐心地教她臨一些情意纏綿的詩句。
白靜言的舞姿雖然沒有葉瀾霜那般妙曼,但寧凡之卻是會親自撫琴,然後看著白氏在一樹紛落的桃花下舞上一曲。
“夫人您是糊塗了嗎?”宋嬤嬤眼看著白氏漸漸黯然下去的眸光,隻得是跟著勸道,“夫人年輕的時候與咱們小姐的傾城之貌亦是不遑多讓的,那些販夫走卒如如何配得上夫人您的。”
“從前我也以為可以靠著美豔的容色留住一個男人的心。”白氏頓了頓了,有些哀涼的道,“如今快年逾四十,方才懂得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