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得了寧馨予的吩咐忙不地便將雨薇給扶了起來,而後看到寧馨予朝著自己揮手便又轉身退了出去。
雨薇向著寧馨予福禮道:“雨薇多謝小姐抬舉之情。”
“知道秋雨為何沒有向大夫人告發我嗎?”寧馨予忽而又將話題轉到了方才在瓊華閣遇到的秋雨身上。
“奴婢不知,還請小姐賜教。”雨薇如實回答道。
寧馨予一口將薑湯飲盡後方才回答了雨薇的問題道:“凡事留一線,做人亦是不能斷了自己的後路的。”
“奴婢受教了。”雨薇不明白寧馨予這番話的深意,便隻得是揀了最穩妥的話來回了寧馨予。
寧馨予看著一臉不解的雨薇,繼而又解釋道:“姨娘走得早,留下了年幼的我,大夫人能容我平安長大,待我頗為照顧便是應了方才我說的那句話。”
雨薇似乎是聽懂了寧馨予話中的深意,於是學著舉一反三道:“那想來大夫人之所以善待四小姐與五小姐還有六公子也是因著這個原因吧。”
“你可知道大夫人為何容不下二姐姐?”
“奴婢愚鈍,猜不透大夫人的心思。”
寧馨予見雨薇並沒有全然理解她話語中的意思,於是又解釋道:“二姐姐雖也是年幼喪母,孤苦無依,可她卻佔著大姐姐最看重的名分,乃是父親原配發妻的嫡女。”
自古嫡庶尊卑分明,白氏如今雖是左相府的嫡母,卻是續弦的正妻,並非是寧凡之的原配發妻,若真論起來,寧挽華的身份自是要比寧芷莟的矮上一截的。
雨薇似是從寧馨予的一襲話中領悟到了什麽,於是又道:“小姐的意思是哪怕二小姐安分的待在雲溪閣中,大夫人也是容不下二小姐的,橫豎都是絕路,二小姐這才會豁出性命與大夫人還有大小姐鬥上一鬥的。”
寧馨予見雨薇終於開了竅,於是又提點著她道:“若是二姐姐當真恪守著本分待在她的雲溪閣,恐怕如今早已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怕是連寧氏的祖墳都入不得的。”
雨薇從小跟在寧馨予身邊,左相府從前是有很多姨娘的,如今卻只剩下了四姨娘與五姨娘,白氏的狠辣手段可想而知,亦是嚇得不禁倒退了兩步。
寧馨予繼而又道:“二姐姐若是不爭,怕是只有死路一條,如今爭了倒真是博了一個與大夫人平分秋色的局面。”
“怕是爭了也是無用的,二小姐如今身陷囹圄,當初雖是奮力一搏,如今還不是難逃一死。”雨薇眼見著素心被啟帝賞了五十大板,寧芷莟至今還被困在牢獄中,便以為寧芷莟這一局是敗定了。
寧馨予若不是從慈安居聽得了老夫人與福嬤嬤的對方,也斷然是想不到白氏與寧芷莟這局誰勝誰負還不一定,老夫人之所以兩不相幫,也不過是為了隔山觀虎鬥,眼看著他們鬥得你死我活,進而相互掣肘著對方。
若不是聽了老夫人與福嬤嬤的對話,寧馨予怕是到死也不會知道皇貴妃與白氏之間的恩恩怨怨,不過是相互利用,卻又因為如今相同的目的維持著一派表面的平靜罷了,若是又朝一日寧挽華當真坐穩了嫡妃的位置,怕是皇貴妃屆時看白氏便會十分的不順眼了。
所謂慈母多敗兒,白氏親手養大的白眼狼,日後也是很有可能會讓她自食其果的,當然這些寧馨予是不打算告訴雨薇的,這才朗聲朝著外間問道:“怎麽雨薇換洗的衣裳還沒有送來?”
但其實外面的小丫鬟一早便送來了雨薇換洗的衣裳,不過是見著寧馨予正在與雨薇說話,不敢入內打擾罷了,如今聽得寧馨予問了起來,忙不迭地便捧了衣服走了進去。
“小姐,雨薇的換洗衣裳奴婢們拿來了。”小丫鬟說話間已是將衣服放到了雨薇身前的八仙桌上。
寧馨予跟著又吩咐道:“還不快找幾個人進來替你們的雨薇姐姐換上乾淨的衣裳。”
“是,小姐。”小丫鬟跟著便對著門外朗聲道,“外面再進來幾個人。”
很快便又有兩個丫鬟推門走了進來,方才那位小丫鬟已是開始幫著雨薇將身上濕透了的衣衫退了下來,接著後來進來的小丫鬟跟著又拿了衣衫想要親自替雨薇換上。
“小姐,奴婢自己來吧。”雨薇惶恐不安地避開了小丫鬟道,“小姐,雨薇卑微,實在不敢勞動她人親自為我更換衣衫的。”
“我說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寧馨予說著已是向小丫鬟遞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間已是繼續為雨薇將乾淨的衣服穿上了身。
就這樣雨薇已是誠惶誠恐地任由著小丫鬟們將乾淨的衣衫穿在了自己身上,末了當她看著小丫鬟為她的外裳扣上最後一個盤扣時,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方才松懈下去。
“多謝小姐,奴婢得小姐如此看重,日後定會為小姐盡忠的。”雨薇已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向著倚在床榻上的寧馨予連磕三個響頭道,“奴婢日後便是為了小姐赴湯蹈火也是無怨無悔的。”
寧馨予的手來回的摸著錦被裡的湯婆子,唇角已是含了一抹溫和的笑意:“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丫鬟,我又怎會舍得讓你為了我赴湯蹈火了。”寧馨予說著已是吩咐了身邊的小丫鬟道:“還愣在那裡做什麽,還不快些倒上一碗熱薑湯給你們的雨薇姐姐。”
小丫鬟眼見著寧馨予有意抬舉了雨薇,定然也是不敢怠慢的,於是忙倒了一碗薑湯,而後雙手端給了雨薇道:“雨薇姐姐請用薑湯。”
“多謝小姐賞賜。”雨薇先是對著靠在榻上的寧馨予行了禮,跟著方才接過了薑湯一飲而盡。
“都下去吧。”寧馨予朝著一眾丫鬟揮了揮手,而後又補充道,“雨薇留下來。”
正準備跟著一眾小丫鬟離開的雨薇聽到了寧馨予喚住了自己,立時便頓下了腳步,緊跟著便已是垂手走到了寧馨予的床榻邊。
“小姐還有什麽吩咐?”
寧馨予跟著吩咐道:“聽說大夫人身邊的秋蟬,前幾日因著不小心從宮中的台階上跌落下來,好似是撞上了後腦,到現在人還沒有醒?”
雨薇在腦子裡回憶著那一日秋蟬被人七手八腳抬回來的情景,那時的雨薇正好要出府去為寧馨予買她最愛吃的栗子糕,湊巧在門口看到小廝們將秋蟬從馬車上抬了下來,那時秋蟬碧色的衣衫已是被血侵染透了,頭上亦是釵環散亂,配上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若不是細看之下胸前還有微微的起伏,當真會讓人誤以為人已經去了。
“奴婢聽大夫人身邊的人說秋蟬是在宮中不慎滑了腳,這才從階梯上滾了下去,正巧磕傷了頭。”雨薇壓下心中的俱意道,“大夫人憐惜秋蟬從小便伺候在自己身邊,交代了秋雨不管使下多少銀子都是要醫好秋蟬的。”
“大夫人待下面的人倒真是一片慈心了。”寧馨予唇角含了一抹笑意道,“先是遣了心腹李郎中醫好了中毒垂危的蘅翠,如今又吩咐一定要醫好重傷垂危的秋蟬。”
雨薇從小便跟在寧馨予身邊伺候著,曾不止一次看到寧挽華因為生氣動輒便大罵身邊的小丫鬟。
從前在左相府中寧挽華一人獨大,白氏更是事事都是順著她的心意的,如此便養成了寧挽華驕縱的性子,稍有不如意便會對著身邊的下人撒氣,之前不過是隨意打罵小丫鬟,但自從寧挽華屢屢敗在了寧芷莟手中後,脾氣亦是變得暴躁異常,有一次甚至失手將一個小丫鬟推到在地,致使那個小丫鬟的頭不慎撞在了石頭上,當場人便不行了。
富貴人家小丫鬟的命雖如螻蟻一般微賤,但傳出去必定是會壞了寧挽華的名聲的,於是白氏便拿出重金安撫了小丫鬟的家人,成功將事情掩蓋了過去。
寧挽華起初失手殺了小丫鬟,心中也是極其惶恐的,甚至每晚都會做著噩夢,白氏心疼女兒便每晚守在寧挽華的塌邊,一遍遍地安撫她不過是死了個微賤的下人,她日後是要做皇后母儀天下的,怎能連這麽點小事都經受不住。
不管寧挽華做了錯任何事,白氏都會替她將爛攤子收拾乾淨了,漸漸地寧挽華的脾氣也就越來越大,這也是蘅翠畏懼著寧挽華的重要原因,只要寧挽華稍有不順心便可以打罵下面的人,為了保全寧挽華賢良的名聲,白氏每每都會拿出銀錢來安撫那些受虐的小丫鬟,那些人迫於白氏的威勢,又加之收了白氏的銀錢,便只能咬牙默默忍受著寧挽華的凌虐。
雨薇雖不知道寧馨予說白氏慈心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但她卻知道白氏並非什麽慈心之人,她的手上是沾染了下人們的鮮血的。
若不是雨薇運氣好,自小跟在了寧馨予的身邊伺候,雖是沒有蘅翠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到底是保住了一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