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聽老夫人提起那麽多的前程往事,倒是覺得皇上曾經也是真心愛重蓉妃娘娘的,當年容氏謀反,皇上卻只是流放了容氏一族,卻是並未如對葉氏一族那般斬草除根的,當年的葉氏一族,若不是碰巧皇后心善為二小姐求了情,怕是二小姐也會受牽連的了。”
“若是二丫頭不是個丫頭,而是個小子,怕是有十個皇后求情也是不中用的。”老夫人又順著福嬤嬤的話道,“至於說皇上愛重蓉妃……”說話到一半便頓了下來,看著虛空乾涸的一雙眸子似是有著洞穿世事的清明:“嬤嬤從小也是看著相爺長大的,當年也是親眼見證了相爺是如何求娶了葉氏進府的,那時若是我不依著相爺的心意讓他如願娶了葉氏進門,怕是真的會傷了我與他的母子情分的。”
福嬤嬤聽著老夫人的話語中有幾分無奈,幾分傷感,隻得是徒勞的安慰著老夫人道:“相爺是最孝順老夫人的了,當年不過是因為年少氣盛,方才忤逆了老夫人的意思的。”
“三福,你可知道這世上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便是人心了。”老夫人卻是根本沒有理會福嬤嬤的安慰之言,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道,“或許這世上只有一種感情可得永恆不變,那便是男子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正是因為得不到,方才會成為了心間永恆的執念,便如當年的皇上與蓉妃那般,若是當年的葉瀾霜有蓉妃那般的氣性,依了老太傅不嫁入左相府中,相爺怕是也會一輩子都放不下她了。”
蓉妃與啟帝之間的恩怨糾葛本是絕密,除卻暢春宮的皇貴妃知道事情的全部始末外,便是心思縝密的白氏亦是從皇貴妃醉酒後方才探得了其中的一星半點風聲的,為了能使得老夫人相信白氏的投誠之意,當年白氏便將蓉妃誓死不願嫁入深宮,最後不過是被啟帝拿捏住了整個容氏一族相威脅,方才嫁入紫韻城為妃的秘密告訴給了老夫人。
這些辛秘往事福嬤嬤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聽老夫人說起蓉妃的氣性便是一頭霧水的,在她眼中蓉妃分明是同葉氏一般無二的,最終都是嫁給了同樣屬意於自己的男子的,不止開頭相同,便是連結局都是驚人的相似的,都是因為自己嫁給了心上的男子而連累了整個家族。
“老夫人,說了這麽久的話,該是累了。”福嬤嬤見著揉著太陽穴疲憊的靠在榻上的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如寬了衣裳歇上一覺,若有重要的消息傳來,老奴自會叫醒老夫人的。”
“今日你我的一番對話切記不能被第三人知曉。”老夫人待福嬤嬤從來都是寬和的,如今在說這番話時眸中卻是閃過了一抹厲色的。
“老奴知道輕重的,斷然也是不會將今日的一番對話泄露給第三個人知曉的。”福嬤嬤單看老夫人的神色便知道茲事體大,於是忙跪在地上鄭重起誓道,“老奴在此立下毒誓,若敢泄露半句,願遭天打雷劈,墮入無垠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老了,到底不中用了,差點忘了交代重要的事情了。”老夫人方才被福嬤嬤脫下了繡著福字的外褂,轉念間已是想起了要緊的事,於是忙道,“那個與大丫頭勾結在一起的紅雲,她的來歷查到了沒有?”
“說來也奇怪,那個紅雲的身份老奴使人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到。”福嬤嬤說話間已是忙將繡著福字的褂子披在了老夫人身上,“莫說是查不到紅雲這個人的蛛絲馬跡,便是紅雲這個人都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老夫人順著福嬤嬤的話分析道:“看來皇貴妃娘娘隻想咱們能順著紅雲那條線扳倒了二丫頭,卻並不想讓咱們窺探到那紅雲真實的身份的。”
福嬤嬤亦是接過了話茬道:“皇貴妃想要遮掩去那位紅雲姑娘的身份,倒是反而揭示了那個紅雲的身份並非一個普通的農家女那般簡單,否則如何那般趕巧,她娘親得了肺癆卻偏偏被二小姐給無意撞見了。”
風馳雖是暗中為紅雲與左相府的寧挽華搭上了線,卻是並未全然出賣了上官清峑的,而是隱藏了紅雲真正的身份將之帶到了福嬤嬤身前。
“查不到便讓外面的人都撤回來吧。”老夫人轉而又吩咐道,“既然皇貴妃存了心不想咱們知道紅雲的身份,咱們便是怎麽查也查不出來的。”
福嬤嬤恭謹答道:“老奴一會便傳令下去,讓追查紅雲的人都撤回府中來。”
聽老夫人提起紅雲,福嬤嬤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那便是將寧挽華一步一步引入彀中的小宮女芸珠。
老夫人見著福嬤嬤似是在蹙眉思索著什麽,看向自己亦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態,於是主動開口問道:“可是想起了什麽要緊的事,盡管說便是了,你這個老東西何時竟想著要防著老身了。”
“老奴不敢。”福嬤嬤雖聽出老夫人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卻還是鄭重地福了福身子道,“老奴不過是想起一件事,覺得甚為蹊蹺而已。”
“何事?”
“大小姐這幾日嚷著要身邊的人去查一個名喚芸珠的宮女,說那宮女是在暢春宮當差的。”
老夫人似是覺得芸珠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細細一想,方才憶起青傾殿的一切禍端皆是因為那個小宮女而起的。
“即便是大丫頭不吵嚷著要去查清楚那個喚作芸珠的宮女,白氏也是會派人去查證清楚的。”老夫人看向了福嬤嬤,篤定地問道,“白氏可是派人徹查了那個名喚芸珠的小宮女了?”
“老夫人睿智。”福嬤嬤躬身答道,“大夫人的確在事情鬧開之初便派了人去暗中調查那個名喚芸珠的小宮女了。”
寧挽華最初正是看中了芸珠的聰慧伶俐,又見她是暢春宮的宮女,這才想借著她來對付寧芷莟的,那時的寧挽華心中還得意洋洋的盤算著,只要能將暢春宮的人給拖下水,萬一事情敗露,惹出禍端自也是有皇貴妃護持著自己的。
“白氏那個寶貝女兒想要借著芸珠將皇貴妃拉下水,護持著自己的行為,真真是愚蠢至極的。”老夫人的眸中閃過一抹輕蔑之意道,“大丫頭美豔無雙,本該是我們左相府的福氣才是,可她卻是那麽個不成器的,真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啊!”
“當初相爺眼看著大小姐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水靈,心中自然也是歡喜的。”福嬤嬤亦是順著老夫人的話道,“但最近相爺倒真是對大小姐大失所望了,倒是於悉心栽培著六公子之事上花了不少心思了。”頓了頓又道:“也是六公子自己爭氣,雖是庶出的身份,卻是得到了京兆府尹元公子的青眼,如今進了元府的私塾念書,課業進步了不少,便是皇上也留意到了咱們六公子的聰慧了,還誇讚道咱們六公子不愧是左相府出去的公子,有著一個狀元的親爹,如今又得了元公子那樣滿腹經綸之人肯提攜著他了。”
“小六人聰明,又肯上進,不過是因為出身太低,想要有朝一日能夠在眾人面前揚眉吐氣,才肯這般披星戴月的刻苦讀書的。”老夫人提到寧玉成亦是有些舒展開了眉頭,卻在想到不爭氣的寧挽華時複又撇下眉頭道,“大丫頭真真是被白氏給寵慣壞了,白白浪費了那一副好皮囊,將來即便是坐上了皇后的寶座,怕也是逃不出皇貴妃的五指山的,虧得白氏還費心為她籌謀著,指望著她日後能成為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了。”
“白氏出身微賤,哪怕是後來抬舉了主母的尊位也是不配的。”福嬤嬤接著又道,“但白氏比起大小姐卻是是有幾分手段與謀算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然哪裡都是好的,也難怪白氏一心想要將大小姐扶上後位的。”
“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老夫人卻是不大看好寧挽華的,“如今尚有白氏為她兜底,她都能生出這麽大的亂子來,若是有一日白氏不在了,她怕是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棄了大小姐……”福嬤嬤見老夫人這般瞧不上飛揚跋扈的寧挽華,便以為老夫人是想要放棄了她。
“大丫頭背靠著白氏一族,一時半會自然是不會被皇貴妃踢出局的。”老夫人眸中精光一現道,“再者,大丫頭哪怕是如二丫頭那般精明能乾,也不不過是個女兒身,將來也注定是要依附著夫家與兒子的。”老夫人見福嬤嬤仍是一副不解的神色,於是又道:“大丫頭哪怕是真的嫁入恆親王府,哪怕是將來坐上了皇后的寶座,也是不得不依附著夫君與兒子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母憑子貴。”福嬤嬤順著老夫人的話道,“便如如今的白氏可以因著卑微的身份穩坐主母的位子,便是因為生下了大小姐那般容色出眾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