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莟唇邊牽起的那一抹笑意正好落入了白氏的眼中,她察覺到不對,想要阻止寧馨予時,後者已是緩緩地拉開了寧宛然的衣袖。
因著寧宛然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兒家,自然是不能在人前露出手臂的,故而十幾個侍女已是將寧馨予和寧宛然圍在了中央。
“回稟父親,回稟母親。”寧馨予來到寧凡之和白氏面前揖禮道,“五妹妹的手臂上是被貓抓傷的抓痕,貓那一爪抓得極深,難怪旁人一碰,五妹妹便會喊痛的。”
“你確定是被貓抓的。”寧挽華似乎不大相信寧宛然的手臂是被貓抓傷的,於是吩咐身邊的蘅翠道,“你去看看。”
“夠了!”寧凡之見著寧挽華對於寧宛然受傷之事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當場便動了怒道,“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還嫌折騰你妹妹折騰的不夠嗎?你看看你哪裡還有一點左相府長女的樣子,和那些個市井小民……”
白氏眼見著寧挽華又被寧芷莟帶到了溝裡,有一次地觸怒了寧凡之,心中已是又恨又氣,面上卻是不願顯露分毫的,依舊是擺出慈母的姿態看著躺在擔架之上的寧宛然道:“然兒,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母親這就派人送你回翠微閣去,母親定會請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藥醫好你的病的。”
“逆女!”白氏說著已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寧挽華的臉上,瞬間寧挽華白嫩的臉頰便顯出了五個指印。
“你是一府的主母,怎麽能在孩子們面前學得和外面的市井小婦一般動手打人。”寧凡之本來是十分惱恨寧挽華的咄咄逼人,可如今白氏這凌厲的一把掌,卻已是消了他心中的大半的怒氣。
“華兒被妾身慣壞了,心性太過耿直,關心著然兒的傷情便想要立刻查看,卻不料會鬧了這麽大一場誤會。”白氏說著已是裝模作樣的拿了錦帕,去擦拭著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道,“華兒,還不快給你五妹妹賠個不是。”
白氏說完便暗地裡給寧挽華使了個眼色,寧挽華雖心中一萬個不服氣,可見到方才寧凡之動了怒,心下還是有些害怕的。
寧挽華雖性子驕縱,從不會將寧宛然那樣的小小庶女方才眼中,可她卻知道的,若是自己了寧凡之的歡心,便等同於失去了一切,她很快便會成為恆親王妃了,決定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失了寧凡之的歡心。
“是姐姐一時糊塗,還望五妹妹不要怪罪於姐姐。”乾巴巴的一句話,半點道歉的誠意也沒有,卻因為她是嫡出的身份,如今既以主動向庶出的寧宛然道了歉,她寧宛然就必須要接受,否則便是不懂得進退,壞了尊卑的規矩。
經過連番的折騰,寧宛然的一張臉早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了,卻仍是要努力牽起同樣沒有一絲血色的唇角,故作諒解地道:“大姐姐也是出於一片好意,然兒又怎麽會怪罪於大姐姐了。”
“父親,莟兒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大姐姐。”寧芷莟故意裝作一臉歉然的樣子向著寧挽華俯身認了錯。
但其實從寧挽華願意服軟的那一刻,寧凡之便存了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心思,他是斷然不會為了寧宛然一個庶女去責罰身為嫡女,如今亦要入王府為妃的寧挽華的。
事情到了這裡寧芷莟便也看出同為庶出的女兒,寧宛然雖說平日裡唯諾膽怯,卻是比看似張牙舞爪的寧墨茹將世事看得通透,知道寧凡之是凡是都以相府的榮辱為先,必不會將她的苦楚放在心上,而她設下此局,無非只是想獲得寧凡之的一點憐惜,成全了寧玉成能夠掙脫出這個沒有半分溫情的左相府的牢籠。
“不過是姐妹間生了一些小誤會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白氏自然知道寧芷莟的險惡用心,於是更加和善的吩咐著身旁的秋雨道,“一會將我身邊的李郎中撥到翠微閣去伺候著,然後再去庫房取了上好的血燕為五小姐補身。”
為了彌補寧挽華的錯漏,白氏這回可謂是下了血本的看顧著寧宛然的,寧凡之見事情圓滿解決,“家和方能萬事興”的假象,也得以在眾人的努力下繼續演下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父親,母親,五妹妹實在是太過虛弱了,女兒這就遣了下人送五妹妹回翠微閣去吧。”寧芷莟眼見著如今所謀之事也已經告成,便踏著蓮步走到寧凡之面前福禮道。
“去吧。”寧凡之頷首同意了寧芷莟所請,又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寧玉成道,“這幾日你便從梧桐苑搬回翠微閣去,過幾日便要入得元府讀書了,如今也還該多陪著你姨娘與你姐姐的。”
兜了那麽大一個圈子,寧宛然終是促成了寧玉成入元府讀書之事。
“父親,六弟可是祖母的心頭寶……”方才寧宛然和寧芷莟聯合起來陷害了寧挽華,害得她不得不當眾認了錯,如今她又哪裡咽的下這口氣,這才想要利用老夫人疼愛孫子來阻止寧玉成入元府的。
“華兒說得極是,成兒乃是老夫人的心頭寶,這番出府讀書老夫人定是舍不得的。”白氏眼看著寧凡之逐漸蹙緊了眉頭,知道是勸不住了,隻得是適時地轉了話鋒道,“但不舍歸不舍,男孩子終歸是要經得住一些事的,不如從瓊華閣派幾個得力的丫鬟與小廝,跟在成兒身邊,也好叫老夫人寬心了。”
當寧挽華還懵然不知,寧芷莟與寧宛然唱了這麽一出百轉千回的戲,目的只在為送寧玉成順利出府時,白氏卻已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竅,還順手安排了幾雙眼睛監視在寧玉成身邊。
“莟兒替五妹妹多謝母親的一番好意了。”寧芷莟害怕寧宛然因為拒絕白氏而被抓住把柄,於是忙借著她太過虛弱為借口,替她應下了此事。
寧挽華還想要再度阻止時,已被不知何時走至她身邊的秋雨暗中扯住了衣袖,自從上一回在柴房裡看著白氏對那群嬤嬤下了狠手後,寧挽華從心裡一直是畏懼著白氏的,如今只能是閉口不再言語了。
眼看著一出大戲即將落幕,寧芷莟目光焦灼的看向了門外,若是那人有心,自該是會明白她傳信的意思,若是他肯仗義援手,寧宛然此番損及自身的一局便能扳回來了。
“相爺,夫人,京兆尹府的小廝來求見六公子,小人見六公子不在梧桐苑,便將人帶到了靜蕤軒來。”寧芷莟的人果然排除萬難,將元清玄遣來的人帶到了靜蕤軒來。
“既然是找成兒的,那成兒趕緊去……”從來謹慎的白氏本能的便想要將寧玉成打發出去,卻被寧芷莟裝作好奇的攔了下來,“元公子何故如此急著要尋六弟?莫非是六弟過府讀書的事出了什麽岔子?”
寧芷莟知道寧凡之最為看重的便是家族的榮辱,先前元清玄當著眾人的面,主動邀寧玉成過府讀書之事,帝都很多官宦人家都已知曉。眾人都道是寧玉成天資聰穎,才會被才高八鬥的朝廷翹楚所看出,如今若是被無故退回,寧凡之的臉面要往哪裡放。
寧凡之朝著門簾外吩咐道:“快將人帶進來。”
很快便有管事將京兆尹府的小廝帶了進來,那小廝甫一進門便跪倒在寧凡之面前道:“小的見過左相,見過左相夫人。”
寧凡之心中雖急著知道元家小廝來這裡的目光,可他堂堂一品宰相怎能主動去問一個小廝來此的目的。
“起來吧。”白氏見寧凡之並未主動問起,叫了小廝起身後便又道,“成兒,既然是元公子遣了身邊的人來,你便帶著他回你的翠微閣去吧。”
寧芷莟眼見著白氏就要打發了元清玄身邊的小廝離去,正要想辦法阻止時,那小廝卻是又重重地磕了個頭道:“小的今日特攜了府中的小丫鬟來給五小姐賠罪的。”
“求賢,是元哥哥派你來的嗎?”求賢此話一出口,莫說是在場的眾人都蒙了,便是連寧玉成都急切著問道,“為何要給我五姐姐賠罪了?”
接下來求賢獲得寧凡之的首肯將小丫鬟帶了進來,眾人這才知道了昨日寧宛然晚歸的真正原由。
寧國公生辰的那日待到散席之時,元清玄方才想起有一套文房四寶要交給寧玉成,便遣了身邊的小丫鬟給寧玉成送去。可那小丫鬟遍尋不到寧玉成,急得隻得準備回去向主子回稟,偏巧卻趕上了元清玄去了蘇墨文處下棋,急得不行的小丫鬟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卻又碰巧遇到正要出府的寧宛然。
“都是奴婢的錯,回去取文房四寶時不小心摔碎了硯台,因為害怕被責罰,這才沒敢回去見五小姐的。”小丫鬟說完已是戰戰兢兢的跪伏在了地上。
至此眾人才明白了寧宛然晚歸的真正原因,竟是守著尾生之約,等著小丫鬟來送文房四寶,想來寧宛然手臂上的抓傷,也是在等著小丫鬟的的時候被安國公府中的貓給抓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