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浮生一日閑”後寧芷莟便再未見過上官寒月,後來聽素心說上官寒月去了鎮北軍的軍營。
“古有木蘭從軍,怎麽如今在大周,我們竟連個軍營都進不去。”明颯聽說上官寒月帶著飛雲去了軍營,就連璧雪也跟著楚臨淵回了軍營,可她們卻因為女子的身份被阻隔在了軍營之外。
“木蘭替父從軍可是冒了殺頭的危險,哪是同你這般只因為不服女子為何不如男兒,這才想要進軍營的。”寧芷莟被明颯吵吵的煩了,直接拿話來堵她的嘴。
“我就是不服,古人都說了巾幗不讓須眉,那就證明女兒不比男兒差,憑什麽女兒連軍營都進不了。”明颯說著說著揚起下巴道,“我這一身功夫也不比花木蘭差,若到了戰場也定能如男兒般建功立業。”
“明颯,大周自開國以來就從未有過女將軍,便是連流雲郡主隨父上陣殺敵都未有敕封。”素心見明颯越說越瘋魔,這才截了她的話茬,給她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為什麽男子便可以建功立業,而女子就要嫁做人婦,在家相夫教子。”這次回家,明颯才知道父親已經為她定下了親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便將婚期定在了下個月初九。
“自古如此,不論你是公主亦或是平民之女都逃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芷莟恍然想到上一世,她便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嫁入蘇門。
從前寧芷莟一直以為她要嫁入蘇門是因為對蘇墨文愛戀,如今聽得明颯這番話她方才明白,那時不過是因為女子嫁入夫家已是命定的事實,既然避無可避,那蘇墨文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寧芷莟與蘇墨文當真是造化弄人,前一世盼望著能夠嫁入蘇門的寧芷莟,今生終於有了嫁入蘇門的機會,可如今她的心境卻早已不複當初了。
之所以寧芷莟的心境已是不複當初,便是因為如今的寧芷莟為自己爭取到了選擇的機會,哪怕是按照選擇走下去的路會通向死亡,但到底也不似上一世,只能任由被命運裹挾著走向死地。
“芷莟,你帶我去帝都吧,我還從來沒去過繁華熱鬧的帝都了,一定很好玩吧?”明颯忽然拉住寧芷莟的手道,“我想去帝都看看,芷莟,你就帶我去吧。”
“恐怕你不是想看帝都的風光,而是想要借著去帝都逃吧?”寧芷莟明白像明颯這樣性子爽利的姑娘,怎會甘心從此嫁做人婦,放棄從此仗劍江湖的自由之身。
寧芷莟不忍明颯被家裡逼婚,卻又擔心帝都太過凶險,她自身尚且自顧不暇,要如何護得住明颯周全。
素心看出寧芷莟的為難之處,對明颯說:“明颯姑娘,不是我家小姐不願帶著你回帝都,只是這一路的追殺你也看到了,小姐是擔心你的安危。”
“我不怕危險,況且我這一身功夫也不是白練的。”明颯覺得此刻不宜硬來,需得智取,於是又道,“帝都雖然有你的仇敵,但我只是個鄉下的野丫頭而已,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
“容我想想,明日給你一個答覆。”寧芷莟知道若是沒有一個交代,明颯怕是要纏著她一直說下去了。
明颯聽聞寧芷莟說會慎重考慮,歡天喜地的便說要回家中收拾行囊去,還說此去怕是一年半載才能回來,需得回家多陪陪父母雙親才是。
明颯離開後,素心問道:“小姐真的要帶明颯姑娘回帝都嗎?”
寧芷莟揉了揉因被明颯聒噪到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道:“你覺得我若不帶上她,她自己便不會跟來嗎?”
素心自是明白以明颯的功夫若是偷偷跟著他們,怕是一點法子也沒有,總也不能將她綁在蒲城家中的。
“小姐也別太擔心了,明颯她武功高強。”素心見寧芷莟一臉疲倦的樣子,以為她是擔心明颯的安危,忙寬慰道,“明颯說的沒錯,皇貴妃是不屑於對這樣一個野丫頭下手的。”
“素心,今晚我要去一趟軍營。”寧芷莟心中憂慮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有些事就算再怎麽逃避,也終究會有逃避不了的一日。
“小姐是要去見蘇少爺?”如今素心再提起蘇墨文,心中亦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想起那人上官寒月和寧芷莟被困在了黑衣死士中間,蘇墨文明當時的確是聽了寧芷莟的話離開了,可後來大家脫困後他安頓了眾人,便又偷偷折了回去。
早在很久之前,那時候寧芷莟還很小,蘇墨文便經常站在雲溪閣的窗戶外,偷偷看著屋裡頭的寧芷莟。
素心本以為寧芷莟會在由小姑娘長成大姑娘的年歲裡,在點點滴滴說完陪伴中喜歡上蘇墨文,卻不料寧芷莟會在性情大變後,會在掙脫了身上的禁錮後,動心於那個與她相識不過數月的上官寒月。從前素心不明白,直至那一次素心遇到了那個人,那個與素心的身份有著雲泥之別的人,卻縱使明知是雲泥之別,仍能在素心從來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了陣陣漣漪。
“素心,我們自帝都北上時還是春日裡,如今都已是隆冬時節了。”寧芷莟看著外間紛飛的大雪道,“想來我們再回到帝都時應該又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了。”
“小姐我們要回京了嗎?”素心的心中驟然浮現出那個一身玄色錦衣的男子,心間驀地一燙,唇齒間亦是含了輕微的顫音:“我們何時起身?是要等王爺回來一起動身嗎?”
“我們與毓親王各走各的。”寧芷莟長長的羽睫覆下,似是蓋住了心中無限心事,“從今往後我與他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往來。”
寧芷莟像是在說給素心聽,又似是在提醒著自己,待回到帝都後,他便是啟帝最寵愛的毓親王也,而她則是啟帝新冊的樂雅亭主,他和她之間從此隔著天塹般的的距離。
正是因為下定決心斬斷情緣,那晚的月色才會那般令人難忘,不光是月色,那晚飛簷亭中的棋局,茶香以及上官寒月溫暖的懷抱,都會成為她畢生僅有的溫柔回憶。